宮內浮生  第六章 卷情波沉沉千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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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就按皇後的意思辦吧。皇帝終於打破了短暫沉寂,起身離座,黑著臉邊走邊說:君蘭,君寒,安平,隨朕到禦書房。
    大禍害在生氣,是為那句話麼?我不免為皇後擔心,倒不關心話背後的深意。奇怪,從離開家的那刻起我慢慢對自己即將踏上的千裏之行生出麻木感,除非皇帝改變注意,否則這條路終究要走。和親從來都是政治鬥爭的產物,若單純隻為兩國交好,皇後為何而歎,君寒因何不忍,君蘭奈何無言?
    樹欲靜而風不止。我縱不管,但陰謀或陽謀豈為我所控。倒不如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看世間紛爭。
    朧國先祖皇帝自稱帝之日起就立下規矩,後世子孫凡繼位者,後宮妃嬪不得超過5人,其餘婕妤、美人、才人、寶林、禦女,彩女各一名,以免宮闈禍亂危害基業。而且隻有皇後、嬪妃所生皇子才有資格成為太子,以保皇室血脈之正統。
    今皇龍傲天現有一後、一妃、二嬪,後宮可謂相當清簡。膝下共得四子,大皇子龍君澤乃柔貴妃所出,二皇子龍君浩生母是容婕妤,可惜龍君浩天生是個癡兒。三皇子龍君寒的母親是二嬪之一的李昭儀,唯有四皇子龍君蘭的生母已仙逝,她就是身前曾極受龍傲天寵愛的蘭貴妃。
    禦書房內,三人一字排開,皇帝表情冷峻的坐在案後,視線一個個掃過來,雙眼銳利的要命,像台功率強大的X光機。唉,到底是倆小禍害他親爹,都是換個地方換張臉。
    君蘭。X光停在龍君蘭身上。
    兒臣在。君蘭恭敬應道,整個人又回複到之前陌生的冷漠中。
    今日之事皇兒辦得甚好。葉將軍為朧國邊關安定,奉獻良多,如今卻要。。。。哎,朕內心也深覺不安。皇帝終於想起我爹,視線有意無意掠過我,顯出憂心之色。
    暗笑,大禍害,你這又唱的那出啊。
    父王。龍君蘭近前一步,疏冷的嘴角一抹淡笑,對皇帝說:葉將軍是深明大義之人,盡管難舍愛女,但他說自己是父皇的臣子,君為臣綱,擔君之憂乃為臣本份。他身為一國的將軍,更不可因兒女私情誤了家國大事,葉將軍請父皇放心,他明日即起程趕回邊關,待安平公主大婚後,便與遼軍進行共同防禦之準備。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本奏折:這是葉將軍托兒臣呈給父皇的忠心表。
    皇帝接過奏折打開閱看,豪不掩飾的露出滿意之色,有種奇怪的感覺在我腦海滋生,爹為何要寫這麼個東西?難道把女兒嫁到塞外還不是忠誠的表現,非要再向皇帝強調自己對他的忠實?還是另有原因。我疑惑的望著龍君蘭,卻見他已經將笑意斂起,冷冷的負手而立,注視著皇帝的雙目無波無瀾。
    葉將軍忠君之心可表啊。皇帝將奏折合上,笑著對我說:朕有葉將軍這員忠臣良將甚感欣慰,安平,你切莫辜負朕和葉將軍的一片苦心啊。
    我雖聽得莫明其妙,卻隻能假意領會:是,兒臣明白。請父皇放心。大禍害,還真把自己當我親爹呢。嘴上說苦不定心裏樂成什麼樣。最大的苦主是我,我都沒叫喚,你老哀嚎個P。
    正想著,大禍害的X光嗒嗒嗒掃過來,害我一激靈。又嗒嗒嗒射向君蘭,接著嗒嗒嗒繼續來回幾次,在我感覺地上雞皮疙瘩快埋了腳,龍嘴總算開了:朕沒想到,安平小小年紀如此明理,重責在身毫不推脫,朕委實高興。
    嗯?搞半天大禍害是誇我呢。嗚嗚。。。怎麼聞著味道不對?有疑似火藥味。
    果然,我就是導火線,把大禍害給點著了,‘唰’,他手指倆小禍害,怒氣不言而喻:可你們身為朕的兒子,朧國皇子,竟不知責任為何物,連個小丫頭都不如。
    喂,大禍害,你罵你兒子,扯我幹嘛?說我是小丫頭,小瞧人!所謂有誌不在年高,疏不知我心理年齡已經36了,咱倆可是平輩。
    大的開罵了,倆小的倒真能忍,低頭垂目不作聲。古來就有沉默是金啊。
    哼!大禍害不滿持續爆發中:你們一個二十一,一個二十二,已過弱冠之年,理應成家立室,開枝散葉振興皇室,卻三番五次推脫,朕幾次欲賜婚,都被你們強意拒絕,當真眼裏沒有朕這個父皇了?
    兒臣不敢。撲通撲通跪下地。
    聽皇帝言下之意,原來氣他們倆人不肯娶妻。大禍害,這個是你們家事,非要當著我的麵說麼?怎麼滴就不給你兒子留點麵子呢?
    那邊噼裏啪啦爆著,可憐的我呢?抬頭怕看大禍害,低頭不忍看小禍害跪地,那就側頭麵牆,暈!好大一個‘忍’字,揉揉眼,落款居然是大禍害!扯扯半邊臉皮,您老寫這玩意兒八成是讓人家忍你吧?用得著表現的這麼明顯嘛,就沒這字,也無有人不敢不忍。唉,心頭一把刀是為忍,現在我們仨不就在忍,尤其是我,都快忍出落枕了。
    都啞巴了?大禍害怒氣升級中:別以為不說話朕就拿你們沒辦法。別忘了,朕雖是你們的父皇,也是一國之君,你們是我兒子,更是我的臣子。你們現在這種態度,是對君該有的態度嗎?你們從小所學詩書禮儀都忘了?還是。。。。有人教你們跟朕對著幹?說!
    大禍害陡然高八度的吼聲把我嚇回了頭。隻聽‘嘎吱’,哎呦我的脖子,疼的我差點叫出聲。
    父皇明鑒,並無此人。君蘭終於抬頭開口,與大禍害直視著,眼神比聲音更冷。
    啪!大禍害揮掌拍案,眉宇陰鬱加重,瞪著君蘭沉聲道:那是你們故意違抗朕了?忽又瞪向旁邊:君寒,你說。
    父皇要兒臣說什麼。君寒慢條斯理的回話。他雖跪著,仍然不改懶散樣,身子歪斜著,嘴角扯出不屑的弧度,紈絝的不行。大禍害肯定是越看越氣,順手抄起案上一疊奏折朝他扔去。
    可憐的君寒,漂亮的臉上硬是被砸出幾道紅痕,我心裏那個痛哦。死大禍害,嫉妒你兒子比你嫩啊,砸壞了可真沒人要了,看你到時後悔。
    請父皇息怒。不管有用沒用,我也得緩緩大禍害的氣,以防他一激動把那鎮紙當奏折扔,砸在地上也就算了,要是砸到任何一個小禍害,破相毀容算輕的,如果頭破血流成傻子那就什麼大好前途都沒了。
    哼,安平不用為他們求情。看看,這就是朕的好兒子。大禍害說著臉上現出痛色:朕曾經最喜愛、最引以為豪的兩個兒子,如今卻變得如此忤逆不孝。安平,你說朕該不該生氣?
    啊?兒,兒臣。。。。。。大禍害,你家情況我不了解,讓我怎麼說。不過,他好像真的非常痛心疾首,眉間糾結,眼角顯出淺淺的細紋,瞬時蒼老許多。再看小禍害們,君寒見狀已收起懶散,看看皇帝欲言又止。君蘭冷目裏透出關切,卻也不言語,半垂眼瞼沉默著。
    看來是有心結啊,那讓我來代你們表示關心吧:父皇保重龍體要緊,兒臣看兩位哥哥應該知道父皇一片苦心,也不忍讓父皇傷心難過。就算嘴上不說,心裏必是這麼想的。
    是麼?大禍害盯著倆小的:果真如安平所說?
    快順階下吧。我看著他們猛眨眼。
    是。兩人見我的動作,明白的回答。
    恩。你們從小由皇後撫養,就算不為了朕,難道就不該為你們母後想想麼?你們如此行事,有多少人會指責你們母後失教之責?大禍害話音一轉談到皇後,君蘭君寒同時神色收緊。
    貴為一國之母,連兩個皇子都不能管好,況且。。。。大禍害說到這突然頓住,似有難以出口之言,愁容更重。半晌才繼續說:朕為朧國國君,有些事必需故全大局,朝野對你母後之事紛爭已久,朕之所以一力抗之,不僅因為皇後賢良淑德,仁厚寬愛,還因為她是你們的養母。朕將你們托負於皇後,是寄厚望於你們,可是如果你們仍然肆意妄為,有負於朕,那。。。。。。。。
    父皇難道想以母後要挾兒臣麼?君寒大聲打斷了皇帝,挺起身子直直的看著皇帝:兒臣做事兒臣自己擔當,請父皇不要遷怒於母後。
    放肆!皇帝嗖站了起來,指著君寒眼露凜光:朕看你根本無悔過之心,好,好,既然你如此為母後擔憂,朕倒要看看你怎麼個擔當。
    君寒剛想反駁,卻被君蘭伸手拉住,對他輕搖頭,君寒掙紮猶豫片刻,不甘心地頹然坐地。
    我搞不清,皇子不結婚和皇後有什麼關係,難道皇後為因此受到連累?若是這個理由,不是太強辭奪理了麼。可是帝王家的事,又怎能和平常百姓相比,縱是皇子也有身不由已的時候。
    君蘭,你雖最年幼,但朕知道你是最明白的一個。皇帝跟君蘭說卻莫明看了我一眼,才繼續:朕希望你能做朕的好兒子,更是你母後的好兒子,不要因為你們的任性,連累他人。
    兒臣明白。君蘭回答的不假思索,倒令皇帝意外。
    當真?
    是。兒臣著實不該讓父皇母後如此操心。兒臣願憑父皇安排。君蘭臉上已無半分表情,好像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
    四弟!你怎麼了?不是說隻找真心相守之人,不願被身份名利所縛麼?君寒扳過君蘭,神情不可置信。
    三皇兄,年少疏狂誰人不懷夢?隻歎你我生於帝王家,無奈僅得一晌貪歡。君蘭鳳目清冷憂惻望向窗外,漫無焦距。此時日暮西山,斜陽透過棱格散落下斑駁餘輝,稀疏滿地支離碎,飛濺一室蕭索。
    君蘭愁鎖鬱顏,語浸消黯,一字字蘊藉唏噓愴然,像是正在割舍掉平生最愛,隨其逐波自飄零:這些年,母後視你我如已出,又因我們而倍受責罵,卻從無怨恨。當日,若非母後,你我或許早就。。。。。。君蘭已經身負罪孽,不能再害了母後。
    君蘭你。。。朕沒想到事隔多年,你仍然如此執著。皇帝麵色轉悲,低歎。
    君蘭幽幽道:兒臣既答應了父皇,便能做到。還望父皇莫再為難母後。
    朕答應。
    還請父皇應允兒臣一事。
    何事?
    四弟。君寒低喚。
    君蘭突然麵浮微笑:皇兄,你我得母後守護才有今日,現在該是換我們守護母後了。被人守護縱然是幸,但若能守護自己心係之人,才是君蘭所願。原本君蘭隻想守護母後。然,現在君蘭還相守護另一人。
    他說著竟起身向我走來,視線緊緊抓住我的,靠近。我慌亂,手足無措,腦中混沌失了方向。隻能用眼神對他說:不能講,君蘭,請你什麼都不要說。
    可他份外安定的接受我的訊息卻不回應,最後慢慢站定在距我身體僅僅幾公分處。窗外遞進的光在他清長的身影後勾勒出暈黃模糊的線條,如夢如幻。仰頭便見水目清華之容,正低首將我看得仔細,似不願放過一絲一毫。彼此之間近得能聽見對方微亂的氣息,鼻間徐徐傳來淡淡幽蘭香,反更令我迷亂。
    君蘭,求你,不要再考驗我,你不是能讀懂我的心嗎?為什麼還要讓我泥足深陷,我無力自拔?
    殘陽打在他半邊麵頰,勾劃出寂寥的輪廓,孤竹般淒清深遂。瞳內煙渺蒼蒼,默默之情剪不斷,理還亂,如星雨潺潺。
    他就這樣看著我,像沉淪,似迷戀,任憑皇帝震驚不安的打量,君寒徹悟頓醒的深思。他就這樣毫不掩飾地放他的真心在我的心尖,絲絲縷縷的繾綣向我方寸襲卷,將其廉纖纏繞,織成意濃稠情的地網天羅,讓我無法退避,也終於不能退避。
    我被他密實的柔情包圍得無處可逃,徒勞掙紮反被吸引得更深。情不自禁按住狂亂的心跳,虛弱的呼喚脫口而出:君-蘭。
    忽而他展顏笑起,唇如照映薄雲之日,眸如深秋之碧空,輕吐澗溪之音,對我說:翩鴻的一生,請交給君蘭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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