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浮生  第五章 探春盡是傷離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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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侍候的太監看見我們進來,通傳了皇帝,隻聽他朗聲笑道:好,哈哈。朕的女兒來了,快,讓他們快點上前,朕要看看這個女兒。
    立刻,幾道目光齊齊射來,在我周身彌漫起灼熱難熬的光束。它們像精準的舞台燈光,緊緊包裹著走出帷幕的我,如影隨形。這些交織著不同情緒的眼神讓四周頓時成了黑暗之海,也讓我變得好似可笑的發光體,任憑他人肆意打量,自己卻無法看清。
    我討厭自己被當成動物園的猴子任憑參觀,卻苦於無力反抗,不由神思恍惚,腳步躊躇。
    正當我猶疑不定時,一抹安神的綠色飄然而至身邊。下意識側頭,是君蘭,特意與我並肩而行,清潤如鏡的眸中密布寬慰與鼓勵,借著笑意柔和的輸送到我眼中,瞬間將我忐忑而惴惴不安的紛亂心緒驅散殆盡。
    謝謝你,君蘭。也許你真的是神仙,是我葉翩鴻的神仙。我在心中默念,唇邊勾起輕鬆之笑,隨他和君寒一起站在皇帝麵前,行參拜之禮。
    兒臣,拜見父皇,母後。
    民女葉翩鴻,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耳邊傳來隱含笑意的嗓音,和君蘭很像,卻比他更沉穩。
    謝父皇
    謝陛下。
    皇帝又說:安平已非民女,要稱兒臣。
    是,兒臣明白。
    嗯,君蘭你們兩個先去坐吧,朕先和安平說會兒話。安平,抬起頭來,讓朕和皇後好好看看。
    是。我暗暗深呼吸,壓抑住慌亂的心跳,保持微笑,慢慢把頭抬起,盡量顯出大家閨秀的溫婉,大方,卻無羞澀。
    龍傲天,朧國當今最至高無上權力的擁有者,紫金冠,九龍皇袍,白玉腰帶無不顯耀著帝王的尊嚴。保養得體的麵容線條明晰,看著至多三十五六歲,五官儒雅,身上依附著淡淡書眷氣。酷似君蘭的鳳目在我的微笑注視下,眸色逐漸變得幽深,隱藏在一片溫和之下,唇畔弧度彎彎而翹,似笑非笑之狀又仿若君寒。
    KAO!這皇帝簡直就是一超級無敵大禍害。幸虧本姑娘心理素質良好,否則真被你這禍害給迷暈了。難怪,也隻有這種禍害爹能生產出君蘭君寒這倆小禍害。嘿嘿,大飽眼福啊。
    皇帝見我並不回避他的目光,反而笑的更加燦爛(其實本人那是色迷迷的笑),因笑而半眯的眼中飛快劃過驚豔之色,旋即被他故意放大的笑容掩蓋:想不到朕會有如此標致的女兒,皇後與柔妃覺得如何啊?
    座在皇帝左側的皇後,頭帶金鳳鈿釵,身著暗紅帛紗襢衣,雍容的臉上正對我露出祥和的笑,仿佛看的是她親生的孩子那般自然親切。右側的美婦桃紅羅衣,粉紗裙,體態盈盈,麵容千嬌。雖已不再年輕,卻風韻綽綽,猶見絕色之容。看裝扮應該是柔貴妃。雖號為柔,眼角眉梢卻盡是淩厲算計,在我身上不停打轉,笑容有著露骨的刻薄。
    不等皇後開口,柔妃搶先說話,麵向皇帝的目光已是柔情萬千:陛下的眼光當然不會錯。嘖嘖,瞧瞧這小模樣,連臣妾都愛的不行,更別提那遼皇了,到時冠寵六宮無人能及,說不定遼皇一喜歡,封為皇後,那也是咱們朧國的福氣啊。
    聽她做作的語調,看她假模假樣的溫柔,我真狠不得立刻掏耳挖屎塞進那張噴糞的嘴,接著抬腳把她踢飛十萬八千裏外。或者幹脆化骨綿掌化了她,永絕後患。
    當然,以上純屬我的癡心妄想,所以我隻能趁皇帝和皇後說話,很客氣的丟給柔妃倆大眼白,接著欣賞她嘴角那個抽風哦,可比君寒當時來的更猛烈,哈哈。
    皇帝聽了,斜睨她,語氣淡淡道:哦?嗬嗬,愛妃的想法到是不錯。安平如何作想啊?大禍害突然把臉就轉向了我,那真是笑的詭異。我眨巴眨巴看他,我能有什麼作想,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嫁給少數民族,更別提當皇後了。
    可我不能直接說,我怕說了之後,大禍害的笑就含著殺氣了。再看那柔妃抽風的頻率低了下來,我立馬計上心來,向大禍害甜甜一笑,撒嬌道:若真如此安平也總算不負父皇所托。隻是安平不過16,年幼無知,又不諳世事,要如何做才能立足後宮且榮寵不衰,還望父皇和柔貴妃能不吝賜教,安平感激不盡。說完,我那無比天真爛漫的眼神,從大禍害僵硬的笑容掃向改局部抽風為麵部抽筋的柔貴妃,那叫一個爽啊。
    咳咳,安平呐。皇帝無奈隻能自救,沒創意的假咳嗽:這個,你還小,以後自然會明白。
    四下忽起一陣偷笑,我裝作不解的回頭,果然就是君寒笑的最歡。連一旁的君蘭都忍不住捂嘴身體輕顫,我衝他純潔無辜的嘟起嘴,立時那雙盛滿笑意的鳳目仿佛被輕風吹動的湖水,蕩漾起層層漣漪,波光隨微瀾隱現起伏,是鑲嵌在清竹之容上的璀璨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刻劃於眉梢唇畔的密密寵愛。
    ‘嘣’,身體裏有根玄斷了,飄落而下重重砸在心門。不能再看,猛掉過頭,閉眼深呼吸,冷靜。君蘭,如果可以,請不要這樣對我笑。知道你的笑有多害人麼,它會讓我誤解,讓我沉醉,迷戀,欣喜若狂。可我隻有欣賞的資格,拋棄一切雜念的欣賞。所以,君蘭,別再考驗我的意誌,翩鴻相信你能聽到我心裏的話,因為,你是我的神仙。
    安平。皇帝的聲音突然把我喚醒,睜開眼隻見他側靠著,手托下巴,看著我若有所思。
    父皇。我連忙收斂散亂的心神,眼觀鼻,鼻觀心。
    恩,皇後怎麼不說話,對安平還滿意麼?
    皇帝大人,沒事你裝什麼深沉啊,嚇我一跳,還以為你看到什麼。
    陛下滿意,臣妾豈有不滿之理?一旁的皇後聽聞皇帝的玩笑之詞不禁一笑,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邊,拉過我的手放在掌中反複輕撫,又仔細端詳起我的臉。可是奇怪,她的目光柔和中露著慈愛,憐惜中卻藏著無名的哀傷,那神色讓我想起娘,道別時她仿佛要將我的樣子死死刻在骨血裏的目光,與皇後如出一撤。
    我猜想皇後的傷感或許是因為想起她早夭的女兒,也是她唯一有過的孩子。聽說那小公主尚未滿月便不幸染上罕有惡疾,整個太醫院都無人能治。皇後不堪悲痛,大病三月,據說由此落下不孕之症。
    宮闈之內向來不乏用齷齪卑賤的手段,除掉對手以達到自己爭寵奪勢目的的把戲,這在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史中層出不窮,盛演不衰。後宮之爭可能比明刀明槍的沙場殘忍百倍,充滿冷酷的血腥,更甚至會是無形的殺戮場,人間的修羅地獄。
    也許貴為皇後,都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免於這種災禍。想到這些,無論真相如何,我還是被皇後深藏在內心的悲切之痛激潮了眼眶,滾燙滴滴落下,倒嚇壞了皇後。她敢忙掏出絲帕替我拭淚,柔聲問道:怎麼了孩子,好端端為何哭了?
    這一聲孩子,像熟悉的召喚,一掃剛才捉弄人的歡愉,卻使隱忍多時的積鬱頃刻衝破心防壁壘,洶湧決堤而出,直搗眼眶,清淚如鉛水,百般愁腸難止。
    見我哭的更凶,皇後反將我摟在懷中,輕拍我手背,像似了解,又似寬慰,漸漸讓我的情緒平靜下來。
    皇帝在旁看得真切,忽而笑道:怪不得民間有說女兒是父母的貼心棉襖,這才多大功夫,皇後已經和安平心貼心了。那皇後負責教授安平宮儀,朕看再合適不過了。
    是啊陛下,臣妾的坤寧宮冷清了很久,安平來了,正好給臣妾做個說話的伴兒。
    能和皇後住一起哦,我激動得咧嘴就笑,眼裏還噙著淚花。皇後瞧見,噗哧樂出聲,捏捏我鼻子,好笑的說:愛哭愛鬧的小丫頭,都成兔子眼了。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卻聽皇後歎氣道:唉,怎麼說都還隻是個孩子啊。
    皇後的聲音不高不低,每個人都能聽到。我聽這話覺得別扭,皇後似乎有所指,不然怎麼大家都在玩變臉。皇帝首先晴轉多雲轉陰,其次柔妃老謀深算的眼中閃過狠辣得意,接著眉目風流的君寒看我那眼中的不忍,然後是君蘭,靜靜望著我,眉峰碧聚,無言語空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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