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黎明前的混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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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跡猶如被水浸過一樣,越來越模糊,教室也仿佛褪色掉皮的陶碗,壓縮到極致,小小的空間容納著十來個孩子瑟縮的擠在一起。
    佟歸被困在狹小的身體裏麵,茫然的望著周圍的一切,瘦骨嶙峋的手……或者是爪子,捏著短短一節劣質鉛筆,麵前是泛黃卷邊的書頁和缺了半角的老式課桌。
    “許三,你爹說明年就讓你輟學回家。”
    “你這麼笨,讀什麼書,漢字都劃拉不明白。”
    “你二姐明天出嫁,激靈著點,宴上好好吃,偷拿不著小兔崽子也甭吃飯了。”
    佟歸恍惚間感受著莫大的悲憤,氣的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卻又不甘心掉倆滴貓淚,就這麼僵著。
    我想讀書!
    我不要二姐為了幾百塊錢彩禮嫁給一個老頭子。
    期待、詛咒、願望接踵而至,充斥著他的方方麵麵。
    佟歸難過的不行,卻又在這鋪天蓋地的情緒中咂摸出一絲違和,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家裏一堆孩子父母養不起就賣出去的許三,他時時刻刻的想要努力學習,現實卻殘酷的背向而馳,家裏沒有那個條件,也得不到父母的支持。
    可是,他真的想要學習嗎?
    看著眼前泛黃的紙頁,他陷入了沉思,悲傷也淡了些。
    無他,佟歸雖然不是個常常掛科的底層學渣,但也大差不離,小時候寫作業都是靠奶奶催著,江慮哄著。
    每一個不甘墮落的學渣,都曾有一個難以啟齒的夢想,期待突然有一天奮發圖強,不學習就難受,注意力總是能高度集中。把自己埋在書海裏,內心的苦悶唯有拚命的學習才能抒發。
    這個夢想,佟歸從小到大都沒有實現。所以此時內心遭遇這前所未有對學習的渴望和熱情時,潛意識裏並沒有難過和憤懣,反而小得意。他終於有一天不再是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而是一條充滿著欲望和野心準備跳龍門的錦鯉了。
    不屬於他的情緒被隔絕在外,夢境也開始變得淺淡,佟歸緩緩的睜開了眼,鼻尖是熟悉的味道,眼前是寬闊的脊背。
    他雙手無力的耷拉在江慮的胸前,身體被寬繩固定在江慮的後背,腳時不時的劃過水麵。他的旅遊鞋被換成了一雙塑料涼鞋,腳上卻還穿著雙隔水的乳膠襪套。
    艱難的抬起頭,他們在城市的道路間跋涉,雨已經停了,天卻還是陰的,翻滾的厚實積雲隨時醞釀著下一場災難。積水沒過了膝蓋,這還是地勢較高的上城區,下城區估計已經全部被埋在了洪水之下。
    很冷,渾身都冷。
    江慮整個人都是濕的,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流,隻帶了一隻護目鏡。兩層雨衣將身後的佟歸包裹的嚴嚴實實,熱度透過緊貼的胸膛後背源源不斷的傳來,卻驅散不了這雨天中的陰冷。
    一張嘴呼吸,喉嚨間就開始發癢,佟歸悶聲咳嗽起來,整個胸腔被這劇烈的活動撕扯著,發出淒厲的哀鳴。
    江慮聞聲腳步略頓了一下,抬著他的腿往上托了托,但沒有出聲,又沉默的繼續。他們都沒有說話,在雨中負重前行。
    眩暈、憋悶,每一次呼吸都伴隨介於能忍和難耐之間的疼痛。
    佟歸不敢抬頭,一抬頭就會有無孔無入的雨水從雨衣帽子裏滲進來,打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記憶還停留在小學的衰敗教室裏,是什麼時候突然長大了呢?
    他最後,是怎麼說服父母讓自己讀的書,又考上了大學?
    江慮為什麼不說話,他知道自己已經醒了的,他要背自己往哪裏去?
    “前麵就是摩羅寺了。”一個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雨聲嘈雜的環境,連夜的徒步,都沒有讓它失去其原本的甜美。
    佟歸抿了抿唇,拚著被雨澆了一臉往旁邊看去,那女人,正是霍優。
    她怎麼也在這?
    這個問題在腦海中一出現,記憶就自動給出了答案。她當然會在這裏啊,她和江慮是一對,自己才是那個外人。
    佟歸一想到這裏,昏昏沉沉的頭更加疼了,心口不知為何難受的要命,手下意識的摟緊了江慮的脖子。
    他轉過頭,鼻尖更靠近了江慮的後頸,貪婪的呼吸著那一點點在雨中氤氳著的汗氣,乞求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像個令人惡心的變態。
    他喜歡江慮,喜歡很多年了,可惜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江學長帥氣、高大、完美,跟他這種隻會死讀書的書呆子完全不一樣,而且他喜歡女的,他和江慮,是兩個世界的人,永遠不會在一起。
    這種麵對病人的同情和憐憫,帶來這短暫的親密,就好像罌粟一樣,吸引著他無法自拔。
    再久一點吧,這段路再長一點,江慮多背我一會,一會就好了。
    佟歸默默的想,眼皮不由自主的下垂,他不想睡過去,總覺得睡過去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也體會不到江慮背著他時的這段路程帶來的滿足感。他想說什麼,一張嘴,蹦出來的卻是止不住的咳嗽。
    我會不會死呢?我死後,江慮和霍優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曾經這麼喜歡他,迷戀他。
    “快到了,再堅持一下就好了,彤彤……”江慮壓低的聲音忽遠忽近,帶著一份焦急。
    彤彤是誰,是說我嗎?還是霍優的小名?
    佟歸渾身難受,卻還騰出一絲精力琢磨這事。
    我似乎姓許,名字裏也沒有tong這個音,我叫許什麼來著?
    佟歸睜大了眼睛,掙紮著不想睡去。
    “轟!”
    閃電劃過,摩羅寺的塔身被閃電中拓出一道巍峨的黑影。
    仿佛一道不詳的預兆,讓人心情沉重而壓抑。
    江慮沒有聽到佟歸的回應,聽著他淺而快的呼吸。身後人的頭無力的耷拉在他肩膀的一側,那麼輕,又那麼重。

    作者閑話:

    本來後文會有解釋的,但有人說看不懂,那就先在這裏劇透梳理下。佟被惡勢力拖走,施加精神異能進行催眠,催眠去幹些壞事情。類似於思維控製,但被施術者同時也能看到施術者的過去,這裏佟在夢裏就變成了許光明,看見的是許光明的過去。他認為自己是許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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