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電腦不過七寸大小，不連接他一堆各有作用的外機時，合起來可以隨手扔兜裏，延展屏全部打開，也不超過12英寸，是末世前中科院研製的最新產品。價格比的上一套別墅豪宅，九五寶貝的要死，還細心的給一台機器起了個名，當老婆一樣的寵著。
    茉莉窺了一會屏，作為一個電腦盲她也看出來哪裏出問題了。
    “斷網了？”
    九五點了點頭：“衛星連不上了。”
    “是天氣緣故嗎？”
    九五心道肯定不是，嘴上卻沒有說出來。末世後很多需要地麵維護的衛星大多都成了無主之物，飄蕩在看不見的宇宙空間。而那些
    衛星地麵站還保存完好，正常運行的衛星，幾乎就是全人類的財富。
    九五能一直上網，除了他有特殊的權限外，也根植於他強大的計算機技術，沒有權限，黑進去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可是現在網突然停了，如果不是單純的天氣原因，能想到的緣由就不那麼美妙。
    地球軌道發生偏離，人造衛星受引力變化影響甩飛了出去；或者是變異種獸潮，摧毀了衛星地麵站；又或許，不是什麼全人類的災難，而是他們誤入了一個特殊的磁場，被屏蔽了信號。
    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事。
    “好在我之前已經把信息和位置發給了超哥他們。這麼大雨也走不了，等等吧。”
    這個晚上，雨聲轟鳴，誰也無法安心入睡。
    九五守上半夜，茉莉守下半夜。
    佟歸一言不發的蜷縮在角落的墊子上，不時的咳上倆聲。他睡的地方離九五和茉莉稍遠些，說是怕把感冒傳染給他們。
    第二天上午，雨聲中夾雜著車輪破水的動靜，停駐在小區裏。
    車上下來三個人，是張旭超、連英，還有連英的弟弟連宏。
    連宏是連英同父異母的弟弟，剛十六歲，身高已經一米八。英子家裏貧窮，他母親死的早，又被父親不喜，十五歲的時候，後娘慫恿著他爹斷了他上學的路子，反正成績也不好，不如托關係找個工場幹活。連英聽說了這事，幹脆離家出走，飄蕩在外，幹過洗盤工、幫人看場子，局子裏進過好幾回。有人問就自稱是孤兒，全當家裏老爹後娘死了幹淨。
    他出手狠辣，像是天生的狼崽，打起架來有股不要命的勢頭，一次火拚中捅死了人，進了牢裏。
    他捅死的那個是個在逃凶犯，再加上當時場麵混亂，到底是誰殺的已經無可考究，連英言辭鑿鑿的說是他砍死的，保不定是被他們黑幫老大忽悠的出來頂罪，反正未成年，夠不上死刑。
    連英被判了三年，他爸也隻去看過他一次，從此不管不問，隻當沒他這個兒子。連英在獄中表現良好，他天生蠻力，幹的活搬的磚都比別人多，又在一次塌方搶險中立了功，一年就被放了出來。
    這年他弟弟連宏九歲，連英獨自走出監獄大門，貓在家門口抽煙，看到了他三年沒見麵的弟弟。
    連宏被一群孩子推搡在一邊。
    “死胖子！”
    “窮鬼！”
    “你哥哥是勞改犯，你將來也是勞改犯。”
    連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弟弟被欺負，他對這個異母弟弟沒什麼惡感，當然也談不上好感，印象中還是個流著鼻涕跟在他身後的小屁孩。
    連宏被喂養的胖乎乎的，臉上都是肉肉，是個壯士的小胖墩，他低著頭，恨恨的看著這群人，“勞改犯”三個字似乎是觸到了他的逆鱗，他猛地把他們一推，大吼著：“你才是勞改犯，不許你這麼說我哥哥！”
    那聲大吼帶著哭腔，一瞬間的爆發也並沒有震懾到這群熊孩子。
    連宏感覺拳頭朝他揮舞過來，卻被一人輕飄飄的擋住了。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擋在他麵前。
    “哇，殺人犯來了，快跑啊！”
    一群孩子一哄而散。
    “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連英看著這個弟弟，將抽完的煙扔在腳下碾碎：“哥越獄了，回來看一眼，別跟你爸媽說。”
    連宏忙不迭的點頭，擔憂的看著他，眼裏沒有鄙夷、異樣是孩童的純真，和被剛剛欺負的委屈。他那樣斤斤計較尖酸刻薄的後娘和沒人性的爹能生出這麼一個憨憨的種也是個奇跡。
    連英再沒回過那個家，偶爾回去看看，也沒有進去家門，隻當末世爆發後，他還想到他有個弟弟，是他這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
    M市基地沒了。
    江慮設局以魔核為誘餌，應霍家之約幹掉了一批潛伏中的惡鬼，可迎麵而來的獸潮大軍卻不是這幾千個人的小城能夠抵禦的了的。末世前的M市大學城有十數萬人，末世後依大學城而生的幾千人是如此的不起眼。
    五人一車，也不過幾百輛就能裝滿。
    輪子劃過水，在雨裏疾馳，不知方向，隻為一條生路。
    “超哥，英子，怎麼找過來的，還以為你們迷路在雨裏頭了！”九五笑著上去一人搗了一拳。
    “別提了，差點涼外麵，蟒蛇一樣大的蚯蚓，你能想象？順著車就往上爬。那玩意打又打不死，分泌的黏液惡心死了。”連英抖了抖頭發，全都濕透了。
    等進了屋門，茉莉正抱著孩子拿小勺給他喂水泡過的壓縮餅幹。茉莉自個嚐過，難吃的要死，也就靈靈這娃好養活，給啥吃啥，一點不講究。
    “這是怎麼了？”張旭超往佟歸那邊抬了抬頭。
    “生病了，你們車上帶藥過來了嗎？燒的不輕，有退燒藥也行。”
    “有，有藥，哥，我下去拿。”連宏把隨身的包放下，就要往外邊跑，卻被九五伸手攔住了。
    “連宏啊，才十五六吧，這體格好小子，比我大了一圈了。讓你哥下去拿，你歇會，都淋透了。”九五說完給連英使了個眼色。
    連英心知是有什麼事，就自個下去了。
    “這房子套四的，超哥，你看哪個屋好，隨便挑。”
    “你可拉倒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的房呢！”
    連英下了樓，也沒打傘，帽子一頂冒著雨打開車的後備箱。他們出來的急，東西基本上是連宏收拾的，翻了好一會才翻到一個黑色的包，裏頭是繃帶和藥品。
    關上了後備箱，連英環顧四周，雨一點沒有減弱的架勢，好像老天捅了個窟窿，四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地麵上的積水沒過腳踝，顯然已經略微超出了城市排水的能力。
    一絲不安略過，卻又抓不到那點不可捉摸的預感。
    ＊＊＊
    江慮到達漢州市是第三天的午後。他們一行九個人，除了鄭軌、霍優，還有霍優他爹霍長明，以及西裝男再加上三個異能者和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
    雨依然在下著，地麵的水足以沒過腰跡，車輛已經無法通行，江慮他們徒步走了近百公裏的路程。
    這難得一見的特大秋汛來的猝不及防，洪澇災害沒有人員解決，恣意的霸占民居，無孔不入。
    佟歸躺在屋裏病的人事不知，臉色發青，嘴角幹的起皮，噩夢接踵而至，整個人都有些灰敗之象。
    “都吃過什麼藥？”江慮將一團水貼在他的額頭，高燒卻持久不下。
    “阿莫西林，抗病毒的還有退燒藥，都吃過了。退燒藥吃了能好一陣，但藥效一過就又燒起來。”九五在一邊架了個小鍋煮泡麵，小型發電機燒著汽油，可能是批次太老的緣故，電壓也斷斷續續的，要人隨時注意著一不注意火就停了。江柏靈安靜的坐在他的腿邊，小鼻子湊著麵鍋，時不時的聳動，似乎是發現了他老子看著他的目光，遲疑了一下，吮著手指軟軟的喊了一聲“爸爸”。
    生病，異能者是不會生病的。起碼到現在為止，沒有聽說哪個異能者感冒發燒過，似乎那種改變人體基因的因素強大到能抗擊所有的致病因子。
    包括江柏靈這還不到一歲的小盆友，出生起就是吃嘛嘛香。
    之前佟歸與人接觸，就能了解一個人的前因後果的能力，早在他們回到A市的時候就沒有了，像是偶然一現的曇花。預知的本事，更像是一層隔著紗看不清的畫麵，說不清道不明。
    而今一場病來勢洶洶，不知病因，無藥可醫。
    M基地是有醫生的，但在獸潮來襲中，被護送到別地了，江慮此時頗有些後悔，後悔出門沒帶治療。
    大雨傾盆而下，到處都彌漫著濕漉漉的粘膩，讓人喘不過氣，也如同這讓人窒息的夢境，勒緊人的脖頸，擁塞著氣道。
    佟歸在做一道數學題，長久沒動過數學的他幾乎淪落到隻會阿拉伯數字和簡單的加減乘除，而這看不出是高數還是什麼的數學題，對於他來說盡是天文。
    周圍的同學奮筆疾書，看座位安排的間隔和頭頂拖著步伐巡視的監考老師，這無疑是一場非開卷的考試。
    這是什麼考試，不會做啊，怎麼辦！
    佟歸東瞅瞅西望望，焦躁的一匹。
    大題不會，選擇填空我還不能蒙嗎？他漫不經心的審題，胡亂的填上答案。
    字跡猶如被水浸過一樣，越來越模糊，教室也仿佛褪色掉皮的陶碗，壓縮到極致，小小的空間容納著十來個孩子瑟縮的擠在一起。
    佟歸被困在狹小的身體裏麵，茫然的望著周圍的一切，瘦骨嶙峋的手……或者是爪子，捏著短短一節劣質鉛筆，麵前是泛黃卷邊的書頁和缺了半角的老式課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