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身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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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受了夜裏那場雨的影響,天空灰蒙蒙的,朝陽和初霞都不見蹤影,透著一種哀傷而迷惘的氣息。
高織雲和張桂連夜去見了幾位朋友,打聽九少來欒城的真實目的,可惜事情進行得不是很順利。他一夜未眠,清晨時才一身疲憊的走進了高璧和的宅子。
院門口站著兩個哈欠連連的軍人,見到下車的人是高織雲他們打了個激靈,慌張地敬了個軍禮。
“大少爺!”
高家的兵一向不中用,這一點高織雲比誰都清楚。所以他也懶得去計較這兩個人方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之前被白鷺平弄走的那批軍人倒是在袁成奚手裏練出了些模樣,這讓高織雲更加覺得父親和弟弟都是扶不起的阿鬥。
高織雲對高家沒有抱任何希望,他把人生的一切都壓在了彭軍和鄭家身上。所以他對高璧和的要求其實不高,隻要他不給高家丟人或是惹出什麼亂子就行。要不是因為高璧和姓高,也代表著高家的臉麵,其實高織雲根本就懶得管他的事情。
高璧和家裏一副荒唐的景象。走廊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木箱,箱子裏塞滿了書畫金石玉刻等收藏品。他出不了家門,便在家裏折騰起來,似乎是要把這些東西都搬運到其他地方去。
高璧和臥房的門反鎖著,高織雲不耐煩地敲了敲門,半晌那門才打開一道縫隙,裏麵露出貞瑤警惕的臉。她見是高織雲,趕忙把門打開。
“大公子。”
“他人呢?”
“二公子說要作畫,睡在畫室了。”
高織雲一夜未睡,太陽穴處隱隱作痛,脾氣也變得更加暴躁。貞瑤甜膩的笑著貼上來,想要請他進去休息一下,她去把高璧和叫上來。但高織雲沒有理睬貞瑤,一言未發地徑直往三層的畫室去了。
畫室裏也堆放著很多木箱,地上滿是揉成一團的廢紙。高璧和像個屍體一樣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高織雲一把揪住高璧和的衣領把他甩到地上。
高璧和打了個滾,一臉迷茫地趴在地上,待看清了是高織雲才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由於太過慌張,他不小心撞倒了裝滿畫軸的筐。
“哥……你、你怎麼來了。我一直都在家裏,沒出去過。”
那些畫軸嘰裏咕嚕的滾落一地,其中一卷滾到了高織雲的腳邊,露出了畫中人的一雙眼睛。高織雲沒有動,他眯起眼睛看著高璧和。
“你手裏有沒有白鷺平的把柄?”
“什麼把柄……沒有……”
“聽說你和他關係很好。如果你親哥哥和白鷺平杠上了,你幫誰?”
“當然幫哥哥!”
“很好,那我再問你一次,你手裏有沒有白鷺平的把柄?要是你能幫上忙,我就把你從家裏放出去。”
高璧和當然有白鷺平的把柄,可惜白鷺平的把柄也是他的把柄。他要是說出去了,怕是會被高織雲整的死無全屍。
“真沒有,我什麼也不知道。他比我精明許多,什麼也不告訴我。”
“他娶了你表妹,用著你的兵,借了高家的人脈,結果你卻什麼好處也沒拿到?廢物。”
高璧和畏畏縮縮的貼牆站著,小聲說道,“我笨……”
高織雲將地上的畫撿了起來,他本打算扔到高璧和臉上狠狠罵他一頓,但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卻像有勾魂攝魄的作用一樣,吸引著他打開了這幅畫。
這是一幅美人圖。畫中是一個清秀的男子,他的眉心處有一點朱砂,雖然下半張臉還沒有畫完,但高織雲認出了這雙眼睛的主人。
高織雲的心中閃過一個悶雷,思緒瞬間一片空白。他用力捏緊了那幅畫,手指和畫布接觸的地方皺成一團。就在這個瞬間,他想明白了有關“小七”的一切。
他沒有想過韓子柒有可能就是白鷺平的童養媳,但韓子柒身上獨特的氣質卻總是讓他有一種特殊的感覺。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是什麼。
那是一種與欲望有關的吸引力。
按高織雲的性格,他應當暴怒並且因為被耍弄而感到恥辱,接著把和這件事有關的所有人都從這個世界上清除掉。但高織雲沒有,他隻是感到腦中有一根弦在認出韓子柒的瞬間崩斷了。
昨夜抱著韓子柒的時候,高織雲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屋內的白鷺平和九少身上。但現在,他卻逐漸想起了韓子柒的體溫和皮膚的觸感。
高織雲沒有耐心再去審問高璧和,他把弟弟抓起來按到窗邊,使得他整個上半身都懸在窗外。
高璧和像即將被殺的豬仔一樣尖叫起來。
高織雲緩緩問道,“畫裏的人是不是白鷺平的兔兒爺?”
“是!哥你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
高璧和知道高織雲是絕對做得出把他從樓上拋下去這種事情的,因為高織雲是個冷血而殘忍的人,他的命在哥哥心裏賤如一隻臭蟲。
“他叫什麼?”
“韓子柒!他叫韓子柒!”
“韓子柒……”
高織雲默默重複了一句,把高璧和從窗外拽了進來。
高璧和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哇哇大哭。
“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別殺我……”
高織雲鄙夷地看著涕淚橫流的高璧和,“他在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哥饒了我!”
高璧和口中再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高織雲便帶著那幅畫回到了高家。他穿過地下室幽深的走廊,推開盡頭處一個隱蔽的房門,月牙子一個人在黑洞洞的房間裏席地而坐。
這個房間裏沒有任何家具,隻是地上有一個水杯,牆角有一個痰盂。高璧和頭發蓬亂,雙目無光,腿上的槍傷也沒有經過什麼有效的處理,隻是用破布條捆了幾圈而已。
高織雲把那幅畫扔到月牙子麵前,冷聲問道,“是他嗎?”
月牙子抓起那幅畫看了看,重重點頭,“對!他就是白家的童養媳!他根本沒死!大公子終於肯信我了!我立功了對不對?”
高織雲冷笑了一下,“對,你立功了。”
“把他殺了,留著白鷺平的命,白鷺平會一輩子都被痛苦折磨。”
“那你呢,你想活還是想死?對我沒用的人,還是死了比較好吧。”
高織雲居高臨下地看著月牙子。月牙子立刻就變了臉色,他不明白高織雲為什麼突然要殺他。他雖然沒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但如果他死了而白鷺平和韓子柒卻還好好活著,那他死的還有什麼價值?
“大公子會殺了他吧?不殺他林小姐的婚事就成了笑話!”
月牙子的眼珠瞪得幾乎要從眼眶中脫出,好像如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就會閉上眼睛接受死亡。
“再補一槍怎麼樣?”
高織雲漫不經心地拔出槍,在月牙子麵前蹲了下來。對他而言,白鷺平可以慢慢對付,眼前這個一心要殺了韓子柒的男人才是現在要處理掉的威脅。高織雲不想承認潛意識中他想要保護韓子柒,於是他便認為自己隻是想要除掉一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的人。
槍口抵在月牙子的傷腿上,狠狠地鑽開傷口碾了進去。月牙子哀嚎一聲,抱著腿倒在地上。高織雲便又在他胸口補了一槍,這一槍沒有直接打中月牙子的心髒,他故意射偏了一些。因為比起瞬間的死亡,看著獵物忍受疼痛然後失血致死更加有趣。
月牙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地下室裏回蕩,高織雲抓過守在門口的一個軍人,把他當作抹布一樣,在他的軍服上擦掉了噴濺到手上的血。守衛挺直著身板一言不發,仿佛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高織雲沒有休息就直接去了白家,如他所料,這裏根本找不到韓子柒的影子。他想昨夜韓子柒急著要回的地方,應當是白鷺平給他安排好的藏身之處。
白家的院子裏,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小阿嬤依舊守在靈堂裏不吃不喝,幹枯的麵龐像是冬日裏的枯枝,眼睛也深陷在眼窩裏,失去了神采。
高織雲問候了小阿嬤後,徑直到書房裏去見白鷺平。
白鷺平將幾張吉祥板的樣式鋪開在桌麵上,頭也沒抬便和高織雲說起話來,好像預料到了他會來找自己。
“小阿嬤對現在的樣式不滿意,大公子也來看一看吧,哪個好?”
“還是讓小阿嬤決定吧,她講究比較多。”
“說的也是。”
白鷺平抬起頭來,兩個男人目光相對,互相探著對方眼底裏的意思。
“大公子臉色不太好看,昨夜沒休息好?”
“昨天淋了雨,有點不舒服。”
“江南的美人磨人,大公子想必是辛苦了。”
“還是白少爺辛苦,白天要忙白事,晚上還要去江南。”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但目光僵持,各懷心事。
“原來白少爺和九少也有交情。”
“九少想來欒城玩一玩,我當然要盡地主之誼。可惜昨夜大公子走的早,不然可以和九少見上一麵。”
“是啊,可惜。不過我真想不到白少爺居然會去江南。雖然我知道白少爺的喜好,但是外麵的人怎麼比得上心裏的人呢。”
“說起心裏的人,我還是比不上大公子。九少昨天還誇讚大公子對鄭小姐一往情深,青梅竹馬好不浪漫。”
白鷺平將了高織雲一軍。高織雲是軍閥的繼承人,硬碰硬白鷺平是不可能鬥得過他的。但是高織雲也有弱點,而且是個致命的弱點。
高織雲也至少確認了一件事,韓子柒絕對不是白鷺平的兔兒爺而已。他幾乎間接承認了韓子柒是他“心裏的人”。其實用不著這番試探,高織雲也知道韓子柒在白鷺平心裏的位置。他甚至懷疑,這場婚事也是白鷺平為了韓子柒才搞出來的計謀。
高織雲恍惚間想起了那個遙遠的雪夜。那天晚上,白鷺平把打扮成小丫頭模樣的童養媳領到他麵前時,他滿足得像擁有了最珍貴的寶貝。他還記得,那個“小丫頭”躲在白鷺平身後緊緊抓著白鷺平的胳膊,仿佛他就是他的全世界。
這一切都讓高織雲嫉妒。
他記不清韓子柒小時候的模樣了,但他記得他確實是個唇紅齒白的小美人。他不願意承認不是因為舍不得區區一塊玉佩,隻是因為不想輸給白鷺平。
小時候高織雲的生活十分枯燥,父親粗暴母親嚴苛,除了無止境的讀書之外,他的人生沒有一絲波瀾,也沒有任何樂趣。那時候他想,如果那小丫頭是他的小媳婦,每天跟在他身後一口一個哥哥的喊著該有多好。如果被母親鞭刑訓斥之後,回到臥房裏有個小媳婦安慰自己,他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少年時期背井離鄉進入軍隊的經曆,將他變成了一個連自己也認不出的人。他時常覺得軀殼之下藏著另一個可怕的靈魂,它嗜血而殘忍,無論是暴力還是殺戮都能帶給它無限的快感。
高織雲臉色陰霾的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張桂卻滿麵喜色。
“司令,我查到了。白見喜今天早上去了城郊的如煙館,沒待多久又回了白家。那個人八成就藏在那兒。您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把人帶回來。”
“不用休息。我要親自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