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外宅初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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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房內隻開了壁燈,昏黃的光線如同黃昏的餘暉,寂寞而又柔和,隱隱透著一種說不清的曖昧和惆悵。
    白鷺平脫掉外衣,整理著袖口對門外的人吩咐道,“把水燒好。”
    那人應了一聲就離開了,聽聲音大概是個老媽子。
    韓子柒偷眼打量著這間西洋風格的臥房,目光越過諸如留聲機、電話等時髦新穎的玩意,最終落在了窗邊的那張睡兩個人都綽綽有餘的大床上,床上隻有一床被子。
    白鷺平在韓子柒麵前站定,伸出修長的手指從眉梢摸到嘴角。韓子柒下意識地躲了一下,白鷺平收回手,盯著他說道,“賣身是你這個態度?”
    韓子柒咬著唇沒有說話,但他應當是生了氣的,唇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
    白鷺平似乎沒有哄韓子柒的意思,從麵色到語氣都十分冷淡,“不會?要我教你嗎?”
    韓子柒仰起頭,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語氣堅定了不少,“我都聽大少爺的,大少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好,第一件事,不許再喊少爺。從現在開始,喊一次贖身的錢就加2個銀圓。”
    “你想讓我喊什麼?”
    白鷺平拽住韓子柒的衣領,把他向自己身前帶了一下。韓子柒站立不穩,隻好用手扶住他的胸口。白鷺平看著韓子柒臉上那層漸漸泛起的羞憤之色,抬了抬眉說道,“別明知故問,你知道。”
    韓子柒當然知道白鷺平想聽“哥哥”兩個字,但他就是不想讓白鷺平如意,於是便避開稱謂和他說話。
    “我知道了。”
    “幫我脫衣服。”
    韓子柒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詫地看著白鷺平,“什麼?”
    白鷺平笑了笑,捏住韓子柒的下巴,“聽不懂嗎?幫我脫衣服。”
    韓子柒緩緩抬起手,解開了白鷺平襯衫上的兩顆扣子,內心的屈辱感海浪一樣湧了上來。但他仍舊機械地動作著,直到解開所有扣子,才抬眼去看白鷺平,“你滿意了嗎?”
    白鷺平眯起眼睛,冷色道,“態度還是這麼差。你覺得幫我脫衣服吃虧了嗎?好,那我也來吃點虧,咱們扯平。”
    白鷺平竟然動手解開了韓子柒的衣扣,韓子柒進退兩難,隻能別開頭望向窗外,任由白鷺平動作。
    白鷺平扳過韓子柒的臉,“小時候你的衣服都是我幫你脫的。沒幾萬次也有幾千次了,你現在才來計較是不是晚了點?”
    韓子柒沒有回答他,自己把上衣扯了下來,主動爬上了床。但他還沒來得及躺下,就被白鷺平扔過來的一件白色鵝絨睡袍罩住了頭。
    韓子柒把睡袍拽下來,隻聽到一句,“你上床幹嘛,讓你脫衣服是為了洗澡。”
    這是韓子柒第一次在浴池裏麵洗澡。
    在他的認知中,隻有大宅院裏的主人才能共用浴池,外人使用的話會髒了浴池的“人”氣。這些話都是奶娘從小對他灌輸的,他也很少去質疑。吃穿住方麵的事情,他很少計較,也很會湊合。
    因此,就算已經泡在了滾燙的熱水中,韓子柒想的還是他不該用浴池。
    他縮在浴池的一角胡亂洗了把臉,然後就去摸睡袍。靠在另一側池壁的白鷺平忽然說道,“好好洗,會生病的。”
    “我洗好了。”韓子柒這樣說著,仍舊想要去拿睡袍。
    白鷺平皺起眉頭,語氣異常認真,“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洗澡嗎?”
    韓子柒滿臉困惑,洗澡就是洗澡,還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白鷺平拿了毛巾走近韓子柒,捉住慌張得想要逃走的人,溫柔地給他擦淨了臉上和發梢的水,“你會洗嗎?”
    “會啊……”韓子柒被白鷺平的問題徹底搞糊塗了。
    “不洗幹淨會生病的。”白鷺平加重語氣又說了一次,但韓子柒還是眨巴著眼睛滿頭霧水的樣子,白鷺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昨晚就該洗的,但我們都睡著了。早上我本想帶你回家洗,結果你又跑了,竟然一直拖到晚上。你不難受嗎?”
    白鷺平話裏的暗示讓韓子柒的臉上浮上了一層交織著憤懣的羞赧的紅色。
    “不想像學館那次一樣生病的話,要好好洗。”白鷺平壓低聲音,“要我幫你嗎?”
    “不用!”韓子柒不想麵對這麼難堪的事情,但這種“後遺症”不麵對似乎又不行。他的頭本來就隱隱作痛了一整天,現在更是覺得被攪動得快要爆炸了。
    “那我出去,你自己洗。”白鷺平反複叮囑,“一定要洗幹淨。不舒服的話再擦點藥,藥我放在這裏了。”
    韓子柒擰著眉頭,呆愣愣地盯著浴室的一角不說話。
    白鷺平見他心不在焉,帶了些威脅的語氣說道,“明天如果發燒的話,以後你洗澡我可能都會檢查洗的幹不幹淨。”
    韓子柒著實被白鷺平這句話嚇到了,擰著眉忍著屈辱“好好地”洗了澡。但這隻是這個夜晚的第一關罷了。裹著睡袍站在臥房門口時,韓子柒的情緒更亂了。他想到從此以後每天都要陪白鷺平,每天都要“好好地”洗澡,簡直想一頭紮進河裏一了百了算了。他到底是怎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的?白鷺平說得對,因為爹娘把他賣了。他似乎天生就沒資格要求有尊嚴的活著。韓子柒的心髒砰砰地跳著,思緒被扯得七零八落,頭也愈發疼了起來。
    白鷺平打開門的時候,韓子柒已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被熱水浸泡過的身體漸漸涼了下來。
    “你打算這麼站上一宿?”白鷺平把韓子柒拽了進來,“我倒是不反對。不過發燒的話會怎麼樣你還記得吧?”
    韓子柒被白鷺平連推帶抱的弄上了床。
    “你把燈關上。”韓子柒可憐巴巴地縮在被子裏,隻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白鷺平關上了壁燈,臥房陷入一片黑暗。
    韓子柒坐起身來,窸窸窣窣地脫掉睡袍。鑽進被子裏後,他等著白鷺平主動靠過來,但等了很久都沒什麼動靜。頭疼得愈發嚴重,他實在熬不住,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睡得很好。因為那個熟悉的懷抱又回來了。在小柴房的每個夜裏,他都會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個溫暖的懷抱,現在他終於又找到了。
    韓子柒窩在白鷺平的懷裏,睡得安穩而又踏實。他甚至沒有做什麼夢,就像小時候一樣,潛意識中覺得隻要在這個人的懷裏就什麼都不用怕,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
    半夜,白鷺平把韓子柒叫醒過一次,喂他喝了一杯藥。韓子柒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發燒了,也許是那個澡洗的太晚了吧。但他沒有去想未來該怎麼辦,發燒了會不會真的被白鷺平檢查等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他靠在白鷺平懷裏喝了藥,然後又一頭紮進白鷺平懷裏安心地睡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韓子柒的頭疼已經好了許多,身旁的白鷺平也不見了。見喜說白鷺平這些日子要忙組建欒城商會的事情,每天都會早出晚歸。這讓韓子柒鬆了口氣,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來。
    白鷺平的外宅總共兩層,外觀看來是個傳統的中式建築,院內也是采用假山、水池等傳統布局,但屋內的裝飾風格和家具卻都是西洋式樣。這怪異的搭配屬實不多見,但放在白鷺平身上倒也算不得稀奇,他本就是個隨性的人,從不在乎“應當如何”,隻在乎“我想如何”。
    餐廳的桌子是西式長桌,兩旁放著七八把椅子。韓子柒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挑了一個位置坐下。沒多會兒,一個笑眯眯的老媽子就七碟八碗地擺滿了整個桌子。見喜打著哈欠給韓子柒報菜名,不過他似乎也記不太清,每每說錯了那老媽子都耐心地糾正一次。
    “這麼多東西,飯錢他是不是也打算加到賣身契上去?”
    韓子柒話音未落那老媽子就爽朗地笑了起來,似乎韓子柒剛剛講了個很好笑的笑話。不過她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似乎也沒有嘲笑的意思,滿臉都是溫柔的和善之感。老媽子是自打白鷺平買下外宅就在這裏工作的老人,約莫五十多歲,胖乎乎的身材十分富態,人人都喊她戚姨。
    見喜睡眼惺忪地問道,“少奶奶在說什麼?什麼飯錢?您在自己家吃飯要什麼飯錢?”
    戚姨盛了一碗佛跳牆放到韓子柒麵前,“小少爺趁熱吃比較好,涼了會有些腥氣。吃完飯後休息一會兒還要喝藥。”
    韓子柒被小少爺這個稱呼嚇了一跳,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少爺。他趕忙擺擺手,“我不是少爺。你別這麼叫我……”
    “少奶奶說的是。”戚姨極其自然地換了個稱呼,依舊是和藹可親的笑臉,看不出半分嫌棄或不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不要用那些稱呼。”
    “是,全聽少奶奶的。”戚姨笑眯眯地應了一句廢話,“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要提前晾一晾。”
    韓子柒盯著眼前金燦燦的佛跳牆,覺得剛才那場對話太愚蠢了。怎麼說小少爺也是個比少奶奶要正常的稱呼。他竟然說了那些意味不明的胡話,讓對方誤以為他更喜歡少奶奶這個叫法。
    韓子柒被自己氣得一口飯也吃不下,竟然讓見喜引著他去廚房向戚姨解釋。
    戚姨略微一驚,焦急地問道,“少奶奶,飯不和胃口嗎?想吃點什麼,我讓廚子重做。”
    韓子柒趕忙說道,“不是,飯很好吃。我剛才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不是說想讓你喊我少奶奶,我的意思是兩個稱呼都不要喊。你可以叫我子柒。”
    戚姨掩口笑起來,舉止和凡常的老媽子有很大不同,“那恐怕不行,對我來說領著主人家的月錢,必須用尊稱。我還是喊小少爺吧。”
    韓子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是他第一次和見喜以外的下人說這麼多話,也是第一次沒從對方的表情和話語裏讀到嫌棄和厭惡的情感。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煎藥的丫頭叫念溪,隻有十五歲,看起來機靈得討人喜歡。她瞪著水靈靈的眼睛插嘴道,“小少爺,藥煎好了。這藥有些苦但功效很好,您喝的時候忍一忍。少爺說您喜歡聽戲,後天揚州的鳳懷班就來了,病好了正好去聽戲。”
    “我……可以出去?”韓子柒問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似乎他又講了一個非常可笑的笑話。韓子柒原本真的以為白鷺平會把他鎖在家裏,畢竟他們吵了架,他還試圖“逃跑”。不過想了想,韓子柒也就想通了,有見喜這個“眼線”陪著,他還能跑到哪裏去呢?
    韓子柒一小勺一小勺地吃飯時,見喜嘮嘮叨叨地打開了話匣子,“等您病好了想去哪就去哪。少爺要是忙的話,我們就包一輛黃包車,在城裏轉轉也是很方便的。這次還好成勵告密,雖然他撒謊編排您,但要是沒他指出張大河這條路,還真沒那麼容易找到您。不過張大河這件事,您最好還是和少爺好好解釋一下。對了,鳳懷班的票我早就訂好了,就是少爺不知道脫不脫得開身,他要是能陪您去是最好的。聽完戲,還可以去後台見一見溫先生。”
    韓子柒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溫人晚先生?他是寧慶班趙老板的師兄,說不定趙老板也會去。”
    見喜為難地癟了癟嘴,“您不會還惦記著要回戲班吧?少爺不願意讓您去那種地方,寧慶班的蘇盈兒出去演出的時候被扣在南方到現在都沒回來。戲班子最容易惹上事了。”
    韓子柒答道,“我隻是想跟他道個歉,給他們添了這麼大麻煩。”
    韓子柒盤算如何賠罪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場戲會聚齊欒城軍、商兩方的重要人物,並因為一位故人的再次出現而鬧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端,最終將白家、高家和林家都牽扯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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