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書攤在了墨年麵前，握著他的手指在上麵觸摸著，他先是不解，而後露出了難以抑製的驚喜，自己主動觸摸了起來。
    我不動聲色的回到座位上去，帶著點自豪，看著墨年。
    沒錯，這是經過加工了的楚嬛詩集盲文版。雖然我不是盲文老師，更不懂盲文，但是墨年會識字啊，他是知道字是怎麼寫的。我便在有空的時候念詩讓丫頭們寫，我隻是用針在字上麵紮洞而已。
    “墨年看起來是一個很淡薄的人，能對上你胃口的也隻有書了吧。可是我想書還是自己‘看’的好。於是我便集詩成冊，紮了小孔，就當是給墨年的禮物。”
    我沒有說這是我寫的，也沒有說這不是我寫的。但願他不要問起來。
    可是很多年後，這卻成了我最傷心的甜蜜過往。如果當時就知道現在會受傷，我還會不會這樣呢……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墨年合上書頁，支著光滑的下巴，那明明視物不清的眼睛卻如透視鏡一般絞這我，“世子有過‘曾經滄海’吧。”
    我略微有些失神，很不自然的把頭偏轉向窗外，看著樓閣周圍鬱鬱蔥蔥的玉蘭樹。我是不知道雲裳世子有沒有‘曾經滄海’的，但我卻知道墨年是不知道雲裳的這些事的；至於我自己，我從來沒有和別人提起過這種事，於是我打算含糊其辭：“並且現在也是‘曾經滄海’。我心裏一直希望著有一天的‘曾經滄海’能變成‘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轟隆！”
    媽呀！嚇死我了，這雷可真悶，不過幸好我沒說什麼說假話就天打五雷轟怎麼之類的話，畢竟墨年的提問對象可是‘世子’而不是我。
    此時空中的空氣也像是被抽走了似的，讓我暈暈沉沉的。我的手下意識的朝腰間腰帶上別的繡花荷包探去，結果卻發現那裏隻有空蕩一片！
    回想了一下，在進入玉蘭樹林的時候腰就好像碰到了樹枝什麼的，就輕了原本在腰間的重量。當時也沒怎麼在意，卻不想是不見了東西。
    我想，雖然裏麵的東西很貴重，雖然我目前也不是很需要，雖然……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中有一種意念，那就是要找回那個繡花荷包！
    可又不能讓墨年擔心，於是我打算撒一個善意的謊言。
    我說，“那個，我……我要出恭……”
    我實在是窘迫不已，怎麼說這個理由還不如不扯謊來的好些。沒等他有反應，我便起身提裙衝下樓去。
    “盆景旁邊有把傘，世子不要淋到了。”
    我慌忙的應著，已然下了樓。在盆景邊果然有一把靠牆的傘，是帶著江南水鄉風氣的四十八股紫竹傘柄，白娟繡竹子傘麵煞是素樸淡雅。我撫摸的時候不由的讚歎了一下“真好看”。
    在我打開門撐傘的那一瞬間，門外突然一道曲折的白光閃過眼前，把白玉蘭樹照的慘白慘白的。我打了個寒顫。雨似乎又開始下了，還飄進來了少許，罩在燈罩裏的蠟燭一明一滅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滅掉一樣。我重新關上門，確認樓上的墨年視線彎曲三道都看不到我後，我很沒淑女形象的掀起裙擺，紮進腰間的腰帶裏，把褲腿也卷的老高；看了看腳下，嘿嘿……是我躺在床上養病的時候畫的木屐圖樣遣容詩拿去交給魏書啟魏老板用木頭給我定做的，當時我一下子定做了三雙。踏在這木板上“咚咚咚”的響，很有懶散的味道。平時在長裙的遮掩下也就什麼都看不到。但這還是隻能在侯府穿一下，在外麵絕對是見光死。
    做好所有準備後，我支起傘，衝進雨中。
    每次來的時候都沒有好好注意一下，這次想按原路尋物的時候才發現進來的時候我和墨年穿越了一片白玉蘭樹。
    索性這是雨天，泥土都很稀散，一踩一個淺淺的腳印。所以來的路線我還是很好找的。
    由於身處的玉蘭樹之間的間隙很小，樹枝很盤枝錯結的。即使頭上有傘，卻也防止不了從我身高以下伸出的樹枝打濕衣衫。並且傘在這樣的折騰下很快的隨著“撕……”的一聲好聽的裂帛之聲就破掉了。我喪氣的拋下傘，坦蕩的接受起雨水的親熱。
    “乖哦，快點出來啊……”
    “寶貝，你出來嘛……”
    “姑奶奶，我求你出來，行了嗎？”
    雖然知道我這個樣子很傻帽，但迫於不但找不到東西，我又沒有別的辦法。
    看著黑得很快的天，我跌坐在了地上。
    “哎呦！”
    屁股似乎坐到了什麼東西上麵，咯的我直疼。我揉著PP半站了起來，把手向原來坐的地方伸去，想解決罪魁禍首。到現在連石頭也欺負我，我扔了它……
    我的手剛摸到那裏，準備轉手扔出去的時候卻發現手中是軟軟的觸感。我愣了一下，舉在眼前。居然是我苦苦尋找無果的荷包！
    哇哈哈哈……
    還好，東西都還在裏麵。我伸了個懶腰，伸展頭，卻看見了……！
    沒想到，樹上居然有人，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的一舉一動，那張銀色的麵具似是千年不變一樣。不是那個軒——豬是誰啊。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裏恐怕就隻有他一個人如此BT了。
    不過……他的眼神怎麼這麼不一樣啊，帶著種莫名的疏離。最古怪的是他在寬大袍子裏的手上還拿這一支笛子，竹節一樣的笛身青翠欲滴，笛子的尾部墜了一個紅色的鴛鴦結，紅色的長穗很配它。透明的幾近可以看見笛子後他衣袍上的紅色花紋。另說一下，他的身上不是那件玄色袍子，而是一件白色的飄然若仙的白衣，並不多的紅色的花紋顯得這袍子很詭異。似乎是因為這色澤的緣故吧，他似乎身子相比予以前不寬不窄的完美身材消瘦了很多一點。
    在注意到我發現他後，我看了我一眼，便躍向另一個稍遠的玉蘭樹稍，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而先前他待過的樹梢上落下了不少的花，我手上拿著從頭頂拿下來的白玉蘭花心想，這丫的輕功似乎沒有以前好了，不然怎麼不是踏雪無痕而是‘踏樹落花’……
    結好荷包，整理好被我卷起的褲腳，放下裙角，起身剛要返回，卻聽見了一聲突兀的笛聲。
    我支起耳朵，開始聽了起來，神思稍微有些恍惚起來。還好我沒有很入神，這笛聲時緩時快，有種滄桑荒涼的感覺，而我眼前的樹們似乎跟長了腳一樣，在我麵前堂而皇之的移動了起來。
    我驚訝的合不上嘴巴，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卻發現直到目前為之那樹還在移動，隱約在和著笛聲的緩慢。
    一會，繁花落盡，展眼望去，地麵上滿是白晃晃的一片，散著玉蘭清幽的香氣。
    這……這……這裏的樹難道都成精了！！！
    笛聲還在蔓延，繚繞在我的耳邊，綿長悠然。我搖了搖頭，自己這個樣子似乎就要睡去了一樣。我隻好拿出鼻煙壺，聞著零陵花的香味。這兩種不太濃烈的香味交織在一起，別有韻味。我來不急多想，卻聽見天空一道驚天雷，從樹葉間的陰影中看得出來，一道蜿蜒的閃電在正空中閃了起來。我平生不信神佛，也不反感這些，記得小時候回外婆家就會經常看見他在那瓷觀音麵前焚香。母親說外婆家在清末朝時候是個書香門第，這個五福樓就是當時保留下來的，還有專門設立的祠堂。也是因此，小時候受到古典文化的熏陶，查閱了不少關於古風古韻古物古習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