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大悲天地(上卷)  第八章 佳人如夢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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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落月沉思至此,忽有所覺,低下頭去,隻見垂於胸前的長發之上,沾著點點晶瑩的小白花,且尚有零星的小白花片飛進窗來,不由心頭一震,伸手拈起,竟化為一點冰涼的小水珠。
    “雪?!”他心下大震,五、六月的天氣,怎會下雪?
    當是時,狂風侵體,剛才尚是星輝月明、微風徐徐,突然間滿天星光黯淡下來,風起雲湧,月兒轉瞬間便被烏雲掩蓋,片片雪花急瀉下來。
    外麵人聲鼎沸,顯是僧眾眼見這場雪來得突兀,紛紛喧嘩起來。
    一股莫明的鬱結湧上雲落月的心頭,驀然間,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光尾,發出一聲急劇尖銳刺耳的破空嘯聲,在天際一劃而過。
    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感覺在這一刹那急劇強烈起來,不由心頭狂震。
    似他這類級數的高手,無論精神、武功均臻至先天道境,精、氣、神皆與天地自然之氣渾融一體,平時心境空靈通透,平靜無波,倘一旦至親之人發生變故,哪怕相距千裏,亦會生出感應。
    他忙平心靜氣,全力捕捉感應來源,突然大驚失色,他竟然感覺到聶恨天的氣機正在逐漸流逝,益趨微弱。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幻雲簫”,穿窗而出,飛掠屋頂之上,向“周家堡”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心知連聶恨天亦身遭不測,自己此去恐是凶多吉少,但倘能僥幸而還,必會重來此間。
    一念至此,身如流矢,瞬間往著聶恨天氣機消逝的方向掠去無蹤。
    日後,他果真險死還生,但終能回到這裏,遙遙守護著“周家堡”,直至周靜出嫁那天,他方飄然遠去,隱匿南海,深居簡出,進修天道,終成一代武學大宗師。
    直至數十年後,蒙人鐵騎踐踏中原,天下大亂,他與風驚日成為中原武林兩大支柱,與異族高手展開了一場風雲際會、留傳百世的殊死決戰。
    然終其一生,未曾娶妻。
    ※※※※
    就在雲落月飛身遠去的同一時刻,遠在千裏之外的塞外寒山之上,風驚日看著劃空而去的流星,盤坐於山頂之上,瞑目內視,運起“梵極歸元”先天心法,於此居高臨下之勢,將天地自然萬物靈氣彙聚收納,思感的領域刹時無限擴闊,延伸至千裏之外,腦海中頓時一閃即逝地掠過聶恨天掉落山崖的影像,雙目暴睜,仰天發出一聲長嘯,身化流星消失於茫茫夜色之中。
    ※※※※
    白衣人負手穩立斷崖邊緣,雙目注入無盡遠方,渾身散發著至高無上的霸者之氣。
    在他身後輕輕走近一人,探頭望往崖下那看不見底的深淵,惴惴地道:“師尊,您既是想從那小子身上得到玉玦,順便從那丫頭處引出祈冰雲,那為何還任由他們摔落懸崖?這豈非前功盡棄?”此人正是天煞。
    白衣人發出自信的冷笑:“你懂什麼?他們死不了的。適才動手之時,本座早察覺尚有高手在旁窺覬,其呼吸細膩均勻,我料那必是一女子,不是祈冰雲也是她的同夥無疑。他們兩個摔下崖去,此人果真趕往崖下救援,必是搶在他們之先接著,而我的氣機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鎖住了她,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樣可以找得到,我要讓他們自己揭開那個秘密,而我就可以坐享其成,到時候再把他們來個一網打盡!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狂猛的勁氣震得山石“簌簌”抖落。
    久久,他笑聲倏止,舉頭望向天上圓月,目光帶著說不盡的狠毒,冷冷地道:“下個月,下個月圓之夜,就是他們的死期!而這大宋的江山,也將會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
    錐心的劇痛,自腿折處傳來,使聶恨天知道自己仍舊活著,隻是一時尚未完全清醒,總無法睜開眼睛,一切隻能憑著朦朧的感覺去體會。
    他感到,自己正盤坐著,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掌抵著背心命門,一股洪流般龐大的真氣正源源不斷地湧入,但是那真氣卻無法通行全身經脈,隻能在幾處地方來回逡巡,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衝激,令他痛苦難當,意識又逐漸模糊起來,終於再次昏迷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他發覺正躺在一間粉紅色的小屋裏,鼻端沁入一絲絲既熟悉又陌生的幽香,耳畔傳來一把嬌甜柔美的少女聲音,驚喜若狂又帶著淡淡倦意地道:“啊?!你醒來了?!”
    他渾身震顫,望向那坐於床畔的白衣少女。
    是她!
    是那個兩次在危急關頭突然現身相助的、令他魂牽夢縈的“夢”!
    他想起,在自己掉落山崖的時候,耳中尚回蕩著她錐心刺骨的悲喚。
    那時候的他,心中一片平靜,因為他就算是死,也是為她而死的。他完全沒有想到即將來臨的死亡,心中想著的隻是:她竟知道我的名字!她竟知道我的名字!
    而後,就覺得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下托住,隨後就感到一陣精疲力竭,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一刻,他想到的卻是:她還在我身邊!
    看著她的臉容,竟是那麼地淒美,還有那略帶著憔悴疲倦的神情,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疼。
    他有好多疑惑想問,動了動唇,終究隻輕輕地問:“你……是誰?”
    她深深看著他,喜悅的目光裏透露著溫柔的深情,淺淺地笑,帶著淡淡的紅暈,柔聲道:“我叫夢兒……”
    “夢?!”心中一陣震顫,他脫口而出:“你就是夢?”
    這一句出口,更令他心頭狂震,自己從未聽過她的名字,為何竟會突出問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前世之中,真的與她有著一段未了的緣?相約在這一生裏,繼續著這份情?
    莫非,冥冥之中真有一股不可測的力量在安排著世人的命運?
    夢兒也怔住了,俏臉上紅暈更濃,益發令她看來嬌美動人,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想去保護她的衝動。
    她訝然道:“你……你竟知道我的名字?”
    看著她的神態,聶恨天忽然生出一種從未曾有過的感覺,很想要逗弄她一下,這是他自小到大從未產生過的情緒,連他自己也感到訝然。
    事實上,自第一次見到她,冰神的心早就發生了變化,那顆冷酷高傲的心逐漸消融溫潤,隻是他自己尚還懵然不知罷了。
    他輕輕地笑:“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們扯平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瞪著他:“你……你竟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不說“會”,而說“能夠”,顯然是對這個一向沉冷如冰,從來不見一絲笑容,更吝嗇說這種俏皮言語的冰神充滿了驚訝。
    隨即,她笑逐顏開:“你笑起來真好看,為什麼以前老愛繃著臉呢?”神情中流露出一片小女兒的天真嬌癡。
    聶恨天看得呆起來。
    她見他不答,隻是愣愣地呆看著自己,瞬間連耳根都紅透,跺腳嗔道:“我都說過你不是好人來的!”
    轉身急急打開門,逃命般去了。
    夢兒離開不久,便進來一個中年美婦人。
    一看到這美婦人,聶恨天心中倏地狂震,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他震驚,並非因她的美,雖然她那雍容高雅的儀姿確可說是天下少有,唯這卻不並不能令聶恨天如此震動。
    真正令他心神震顫、激動難平的,是這美婦竟然與他從小到大日日睹見的那幅畫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樣!
    那幅畫,就掛在義父的房中。
    每一日,他都看到義父沉默不語地出神凝望著那幅畫。眼中透露著濃濃的憂鬱,還有那深深的思念。
    直到臨終前的那一刻,他仍戀戀不舍地凝望著畫中的女子,口中不停地輕喚著一個名字——冰雲……
    那畫中的女子,不正是眼前這高雅絕美的婦人麼?
    連她身上自然散發出的那股高華的氣質,都與畫上別無二致。
    聶恨天心中忽地升起一種明悟:義父生前曾對他提到過“七級浮屠”這種功夫,說這功夫是他無意中所得,唯其性屬剛陽,卻非男子能習,因隻有女子本身的元陰之氣,方能中和那霸烈的剛陽之氣,而練成這種絕世神功。若男子勉強習練,將因自身的元陽之氣被那剛陽之勁所引,一發不可收拾,至時必承受不住元陽之勁的狂衝猛撞,致經脈爆裂而亡。
    初遇夢兒之時,地絕的驚呼令他心中震驚,第二次又耳聽那白衣人將義父的姓名和“祈冰雲”這名字一並叫出來,早已疑竇叢生。
    此時再看到這中年美婦,心中頓時翻騰激蕩,不克自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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