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大悲天地(上卷)  第七章 生死相隨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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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聶恨天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憤怒的火焰激得他奮力站了起來,拚盡全身剩餘的真力,一刀狂轟了出去。
    正是他遇神殺神、遇魔斬魔的“魔神斬”!
    白衣人冷笑一聲,不作正麵硬撼,竟比刀勁更快地閃電般躍了開去,卻在此時,白衣少女的七彩氣柱亦已迎麵轟至。
    白衣人身法用老,且臨近山壁,無處再避,唯他仍從容不迫,長笑道:“你的‘七級浮屠’火候還差得遠呢!”
    言罷全身白衣無風自動,狂喝道:“魔——神——極——”
    “轟”地雙掌挾著毀天滅地的狂霸勁力迎著七彩氣柱擊去。
    隆!
    一聲撼山震嶽的狂然巨響,白衣少女麵色劇變,嬌吟一聲,口中標出一道血箭,身子向斷崖外飛去。
    驀然間,一道白影疾若流星般閃到她身後,聶恨天刀插後背,雙掌齊出,奮力抵在她背上,硬生生將她後退之勢刹住。
    卻不料如此一來,白衣人轟在少女身上的勁力,夾著她飛退的力量,盡數狂轟進他體內,禁不住仰天狂噴一口鮮血,飛身向崖下隕落。
    白衣少女淒呼一聲,伏在斷崖邊大叫道:“恨天!恨天啊——”淚濕雙頰,泣不成聲。
    卻聽背後傳來白衣人的冷笑聲,她憤怒地轉頭怒視,銀牙咬得“格格”作響。
    白衣人冷冷道:“你想報仇麼?嘿嘿,若還有什麼功夫,隻管使出來吧!”
    白衣少女自知決非他的敵手,臉上露出絕望之情,轉頭向著崖下悲呼一聲:“恨天,你等我!”擁身向著深不見底的斷崖撲了下去……
    ※※※※
    這是一間極其簡樸的房間。
    一榻,一桌,一椅。
    從房裏的布置和桌上的幾本經書來看,這應是一間寺院的禪房。
    禪床之上,盤膝**著一個年輕的男子,一身寬大的褐色長袍,微闔雙目,手拈真言寶瓶印,一頭長發散披於胸前肩後,寶相莊嚴,神情肅穆。
    他,赫然竟是在鷹山曆劫餘生的雲落月。
    觀他此刻寶相外宣,渾身隱透寶光的神采,修為分明已晉入了先天道境。
    這使得原本有如遠山春水,神采似風雲落月的他,看來更有種如虛如幻、飄渺而不真實的感覺。
    良久,他終於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他那獨有的深邃而迷蒙的目光,長長噓了口氣,起身走至桌前,倒了一杯清茶,啜了一口放下,轉身緩緩行至窗前,伸手輕輕推開窗,這才發現,天已黑了。
    他背負雙手,微風輕輕拂來,吹起他散垂的長發,仰首望往無盡的虛空,繁星點點,月光如水般輕柔地灑在他身上。
    他臉上平靜無波,輕歎一聲,自語道:“又是一個月圓之夜了!”
    自鷹山一役後,他趕返南海,在途中遇上恩師,隨其回南海小住半月,便離島而去,來至這離“周家堡”半裏之遙的清涼寺。
    從此在這裏寄居下來,每日靜心研讀經文,參修先天之道,雖仍無法去除心中障礙,心境卻已臻達前所未有的平和空靈。而每晚,他都要遙望“周家堡”燈火俱熄,然後悄悄去到堡中,在周靜的閨樓之外坐上片刻,用“諦聽**”聽著她漸漸熟睡的均勻呼吸聲,才再悄然而去。
    雖然他明知這麼做根本不值得。
    她是永遠都不會知道而感動的,他也不需要她的感動。
    自午膳過後,在方丈禪室中得法慧大師一番指點歸來,他便進入了**瞑想之中。
    直到此時從靜悟中回醒過來,看到夜空裏的點點星辰,還有那圓圓的滿月,才發覺不知不覺間已在這裏住了近一年。
    想到這裏,不禁心中感歎,世人就如那恒河中的沙,不知何時便被投入到這茫茫的人海裏,身不由己地隨波逐流,脫身不得,誰都無法幸免。
    看著那當頭的明月,不知月兒可會知曉這人世間的諸多無奈?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從古至今,明月缺了又圓,圓了又缺。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滄海桑田,變幻無已。
    生命究竟是為了什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他低歎一聲,輕輕吟道:“滄海覆明月,今昔是何年?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可他心裏卻深深明白,自己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將她忘記,也無法再愛上別的女子了。
    隻因這一切,都已無可奈何花落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心中卻升起一種明悟,想起先時與法慧在禪房論道時的情景。
    ※※※※
    他與法慧大師盤膝對坐於禪床之上,一點一滴地將自己從佛經之中悟來的心得講與大師聽,法慧大師很多時都微笑點頭,隻偶爾點撥上一兩句,令他茅塞頓開。
    一席講畢,他轉而道:“在下尚有一疑惑,始終不得其解,想請大師指點迷津。”
    法慧大師慈藹笑道:“施主但說無妨。”
    雲落月深吸一口氣道:“《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上曰:‘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在下自信已悟透其中奧義,但為何仍無法克除心障,致無明妄動呢?”
    法慧大師淡然笑道:“施主可知,世間諸相,無非幻象,惜吾等夢不覺耳。妄心一動,境界妄現,即起分辨之心,故有愛憎苦樂之別。愛則生樂、憎則生苦,念念追逐,欲欲驅迫,無有窮時。既生苦樂,便有執著,或耽於樂境不舍,或困於苦境不脫。昔日施主求老納為你剔渡,老納不允,皆因看出施主並非佛門中人。然見施主慧根深種,卻沉溺苦境,決意成全,助你破除心障,才答應任由施主寄居於此,翻閱經文。這幾月來,施主雖一心潛修,唯仍念念不忘要破去心障,反成妄執,自無法達成所願!”
    雲落月肅然道:“大師訓教得是,在下確太耽於執著了。然則如何才可剔除心中業障呢?請恕小子愚鈍,還望大師指教!”
    法慧大師柔聲道:“施主為何總是不覺?故顛倒於生死情海之中,莫能自拔。應知佛門講求一切因果。萬事萬物,皆因緣而生果,若能隨緣而安、隨緣而行,一切順其自然,自能生大智慧,成大德行,破除一切障。倘一心隻為破除心障,則所修所想隻能困守於此方寸之境,因而反著了形跡,生出虛妄之心。如此,心障未除,虛妄又生,如何還能脫離苦海,破除業障?”
    雲落月恍然道:“難怪,難怪,原來是著了形跡!”接著垂首沉思不語。
    法慧大師微微一笑:“施主不必多想,多想反更落了執著。須知心即是佛,佛即是心,若要問佛,先問自心。故隻要心中有佛,佛便是我,我亦即佛,又何必再去尋佛?破障亦是如此,隻要時時警惕破除我執,見正法位,離諸虛妄,自能於解脫道斷諸煩惱。施主明白否?”
    雲落月頓思片刻,若有所悟:“大師是說……”
    法慧大師道:“施主有何所得?”
    雲落月正襟危坐,字字沉實地吟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言畢誠懇望往法慧大師,後者隻微笑不語,卻不置可否。
    雲落月心知他必有深意,恭敬地道:“小子所言,不知對否,尚望大師有以教我!”
    法慧大師漫聲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出塵埃?阿彌陀佛!”長喧一聲佛號,瞑目而坐,再不言語。
    雲落月心中一震,知自己所言又已著了形跡,憶起這本就是禪宗六祖慧能大師當年用來對仗神秀之偈的詩,不曾想今日又在自己身上重現,一時無奈苦笑,心生敬服,不敢打擾,下得床來合什一禮,悄然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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