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日記)選擇春天去蜜月  6、加油站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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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加油站
    毅是個特別認真的人,我們從花街出來,他一直在跟酒店電話聯係,要給我安排一個運動時間。這時候,他告訴我酒店願意為我延長一小時泳池的開放時間。
    離開Wallen街,我看見一群台灣人在街的一頭拍照,站橋頭,遠遠地,偷偷摸摸的,似乎隻是為了證明吾等確實“到此一遊”。轉手發朋友圈,等著數點讚。
    我不知道那隻大白鵝是否配合,欣然入鏡?它今晚將在朋友圈霸屏。
    毅給Sally打電話,告訴她我們完事兒了,問要不要車子過去接她?Sally說:“我這裏一時半會還結束不了,你們先回酒店吧,一會兒我讓他們送我回來。你們別管了。”
    我開玩笑地對毅說,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我們完事兒了”,我們幹什麼了?什麼也沒幹,就散了個步。你這麼說會把Sally嚇到的。
    回到酒店,我等不了電梯,在大堂找了個廁所方便。早憋不住了。毅也說憋壞了。
    站在歐版的便池前,我們會心一笑。
    我說,沒踮腳吧?
    毅說:“我這個子不需要,夠得著。”
    毅說:“發現沒有?歐洲人雖然個子大,但便池子隻有通常的四分之一大。”
    我看了看一溜白瓷便鬥,驚訝地說,還真是!歐洲人這事幹得漂亮,直接打臉亞洲人。
    我們之間已經能開這樣的玩笑,說這樣的話題,說明相互間已經沒有陌生感。
    遊完泳,精神特好,我興致勃勃鬧著要去宵夜。
    那時候Sally已經回來了,說:“小毅開一天車,很累了,你讓他早點回去休息吧。”雖然毅一個勁表示沒事,願意陪我,但我看見他心口處一圈汗漬,眼睛裏滿是血絲,頓時感到自己太不近人情了。Sally是對的。
    我有些後悔,不該提去宵夜的事,任性的毛病一不留神又犯。
    我不願意讓毅覺出我是個恃寵而驕的自私孩子,但事實上這種印象已經有了。相比毅特別能隱忍的個性,我感到自己許多地方不如人,欠削欠修煉。
    然而,餓是事實。回到房後,我找出巧克力吃,本來巧克力是打算送人的——手工巧克力,很精致,現在隻能提前拿出來果腹了。一口咬下去就破壞一個藝術品。夠狠的。
    吃完巧克力我睡意全無,特別神經地把Sally從浴缸裏抱出來,用浴巾裹上,抱到房間裏……她笑著,在我懷裏掙紮著,鬧得從浴室到房間一地水……
    我太想把在歐洲的每一個時刻都調節得像名副其實的蜜月,但事實上有許多時間並不像在蜜月——生活就是如此,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遭遇浪漫並與浪漫為伍,我隻能盡己所能去製造浪漫,這雖然有點演戲的成份,但生活和演戲到底有多少區別呢?
    我每一個動作都事先作出聲明,Sally咯咯笑著說:“你別這樣好嗎?”她不習慣我事事“宣科”,樣樣請示,覺得沒必要,許多事情可為而不可言,或者說做了就做了,不必附帶技術說明。我說,我是君子有言在先。她說:“你還是君子?!海盜吧?”從浴缸裏把她囫圇抱起來時,她就說我是海盜。
    海盜,我喜歡這個身份。
    就衝她說我海盜,我找到了撒野的理由。一不做二不休。我說,我真做海盜啦!
    ……紮猛子的魯莽很快就過去,接下來,便是靜靜躺在海麵上享受,“海盜”幸福地想,這就是蜜月——一個許多年乃至年老體衰步履踉蹌之後回憶起來依然清晰、依然甜蜜到齁的時刻,深刻到令人潸然。
    我陶醉著,疏忽想起這麼一句話:上帝的每一個暗示都有其充分的理由,上帝才是最偉大的哲人。我信服這一點。
    比起機械的勞作,我更願意以自己的方式去享受。
    後來,我熱了。
    後來,我睡著了,在那種汗涔涔的感覺中迷糊過去,陷入夢境……
    …………
    第二天,我又睡過點了。見到毅怪不好意思的。毅微笑著說:“蜜月嘛,當然不能老在車上顛。”他很隨口的一句話,沒什麼特別的用心,我卻鬧了個大紅臉。我理解他的意思是“不該老在車上顛簸,要有更多的時間在床上”。我說,你毀我是吧?我上去勾住他脖子,要把他扳倒。Sally見了,說:“Tony,你又沒正形了,小毅怎麼說也是你大哥了,你怎麼那麼沒禮貌?”
    我說,我們鬧著玩的。
    我很敏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Sally改口管成毅叫“小毅”了?這事好像出現在昨兒晚上。雖然這個稱呼也沒什麼不對,但聽起來總覺得哪兒別扭。一時我也琢磨不出別扭的原由。
    Sally對毅說:“其實我們家Tony心底很善良,待人特別真誠,他要對你好,能把心都掏出來。就是有時候把握不好分寸,你了解他就好了。”
    顯然,Sally是為我說好話,但我不滿意她把Tony說成“我們家Tony”,哪兒又弄出一個新詞?我討厭在我的名字前疊加“定性詞”,什麼“我們家Tony”“我們Tony”“小Tony”之類。寸不寸?
    毅聽Sally誇我,附和著說:“看得出來。其實我平時也喜歡打打鬧鬧。”
    我們說笑著上了車。這天我們將按計劃前往比利時,第一站就是布魯塞爾——我魂牽夢縈的地方,我改變一生的人生驛站。我還記得那裏的一切,拜倫踩踏過的石子路,火車站的追針大鍾,胡同裏的小於連雕像,市政廣場的咖啡館,還有我的腳印,我的身影……這一切的一切,當我們向那裏進發時,變得那麼清晰,那麼真切,仿佛是夢的閃回,時光隧道的又一次返程。
    我有點激動。隨著離布魯塞爾越來越近,我內心跳躍也越發明顯了。
    …………
    世界上許多地方,當你離開時,想不到還會有第二次光顧,甚至第三次……可你偏偏又來了,這時候你會意識到,生活就是這麼輪回著,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
    本來一切都好,車上三個人樂嗬嗬的,誰也沒想到會出這麼一檔子事兒——這件事使我們各自的心都有點緊,猜測著會不會是一種預兆,暗示著接下來的行程並不是一帆風順。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去往比利時的中途稍稍休息了一下,那是個加油站,有幾家商鋪,一家小餐館,開闊地豎著一幅功夫熊貓的廣告,挺惹眼。一切都和午後的陽光一樣,溫暖而恬靜。
    歐洲公路沿途的商鋪都很不錯,各有特色,我和Sally在店裏看到有薰衣草賣,做得挺好的香囊、枕頭什麼,於是一個勁在那裏挑選。此時,我無意間透過玻璃看見毅和兩個穿製服的比利時人在交談,看上去不是一般的閑聊,好像在爭執,於是趕緊出去。當我走出商店時,那兩個穿製服的比利時人開著車走了。這時候我發現毅的神色有點不對勁。
    我問,幹嗎?警察?
    毅說:“我們趕緊走吧。”本來我們還打算在加油站餐館喝一杯咖啡。
    上了車,毅一直沒說話,神情有點嚴肅。我再次問,那兩個警察怎麼回事?
    Sally聞說,也禁不住打聽事情的緣由,追問了好半天,毅才說:“我把車停在標有殘疾人記號的車位上了,那兩個人上來就要罰款——150歐。”
    我問,你給了?
    毅說:“我告訴他們我沒現錢,要不留下罰款單,我用信用卡支付。”
    我說,對啊。
    毅說:“可他們一定要現鈔,還拿走了我的駕駛證和租車單。”
    Sally到底常在國外跑,經驗豐富,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說:“那兩個人一定是假警察。警察罰款沒有要現鈔的,一般都是開個單子,讓你到指定警察局去支付。”
    我聽了一激靈,敲詐?這倒黴事讓我們遇上了?
    毅說Sally說得對:“拿不到錢,轉身就走,看起來像是假警察。”並說,兩國交界處,假冒警察身份的事經常發生。
    Sally提醒毅,今後不要為錢的事跟他們掰扯,身邊沒有現錢,可以告訴我們,由我們來支付。Sally的意思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能用錢擺平的風險就盡快用錢擺平。
    毅沒吱聲。
    我知道,這事不能怪毅。盡管他在歐洲做旅遊那麼些年,一定知道不可以把車停在殘疾人車位上。停了,確實是疏忽,是他的錯。但毅肯定不會要我們來為他彌補錯誤。雖然Sally認為我們之間不該分彼此,我也認為不值得為150歐惹麻煩,但依照毅的個性,絕不會讓事情牽連到我們。
    以後的行程,大家都默了,因為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司機是無證駕駛,我們的車也是無租車憑證的黑車……可我們往後在歐洲還有很長的行程。
    我們期待著兩種可能:一是那兩個假警察追上公路,把證件還給我們,繼續要挾我們給錢,甚至多要一點,因為他們目的就是要敲詐錢,假警察要證幹嗎?第二種可能就是他們因為沒拿到錢,存心報複我們,去舉報我們無證駕駛,然後在前一站公路口我們被真警察攔下,那樣,事情就鬧大了。
    我們期待著假警察能開車追上來……期待著第一種可能發生。花錢消災。
    車依然在通往布魯塞爾公路上飛速行駛,我不斷向後張望,看有沒有車追上來。
    我們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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