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日記)選擇春天去蜜月  5、河兩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4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5、河兩岸
    Old-Centre-Wallen最窄的一條巷子也就兩米來寬,兩個人對著過要側著身子,可謂“幽深”。但就在這條類似“死胡同”的巷子裏,竟然也有不下五個“櫥窗”——一樣的人如蠟像,一樣的豔光四射,一樣的獨領風騷。我暗想,如果,沒有人進這條巷子,女人們難道衝著對麵的磚牆搔首弄姿,麵壁發情?哦靠,這也太浪費表情了。
    我和毅進入巷子的時候,巷子裏有不少男人,也有個別女人。也許,一年四季多會兒都有絡繹不絕的觀光客慕名而來,從不稀疏,從未冷落過。我剛才的擔心純屬多餘。由於巷子窄,人們幾乎貼著玻璃看風景,一切近在咫尺,盡在眼前。我甚至看清每個櫥窗裏的都有一張溫軟之床,以及小小的用於盥洗的水池,衣帽架、落地燈什麼,牆上有汙糟的貼畫、情色的海報,儼然一個簡潔局促的居屋。
    櫥窗裏的女人,遮三點的布真是節儉到無語,而且每款都別出心裁,別有創意,都體現了個人獨特的審美意識。目的無非是一個,怎麼能拉到生意怎麼來,自我理解什麼是性感就怎麼打扮。有一女人嫩黃色胸衣是連體的,其實就是兩根窄窄的背帶,僅僅剛夠擋住關鍵部,其餘的都ROU光乍泄。我經過那裏時,她竟然衝我嫣然一笑,拉開一側背帶……
    毅說:“你很幸運,很少遇到這種情況。她們太商業化了,任何一個舉動都是以歐元來衡量的,從不做蝕本的買賣。”
    周邊沒有亞洲臉,我們說中國話、說什麼都沒關係。
    毅問我注意到沒?還是很美的,而且處於興奮狀。我知道毅指的是什麼。我問毅,她們“一上班”就這樣?那也太不容易了。毅說:“你沒看到她們一直在刺激自己嗎?再說,都是服了藥的,誰知道吃了什麼狗屎。”
    那時候我是不是有點感覺?我不很清晰。有點緊張,有點心跳,有點耳熱而已。
    毅說,“小子,別難為情,這很自然啊,人類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毅是看到我臉紅了?還是笑容變得勉強尷尬?我不知道。我向櫥窗裏的女人作了了“OK”的手勢,大而化之地誇讚她一下。禮貌起見,也為了讓自己顯得灑脫一些。既然人類世界本來就這樣,我為什麼要因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倉皇不安?見我願意交流並誇讚她,她笑得更迷人了,模樣挺友善的。她隔壁的一個居然還戴著看起來近視度數不淺的眼鏡,留劉海,穿條紋比基尼。像個學生。
    我說,巷子這麼偏僻,生意會不會比別處差啊?毅說:“不會啊。這裏所有的櫥窗都是租賃的,租金一個價,說明不會因為位置差而影響生意。酒香不怕巷子深,到哪兒都是這個理。她們都是領執照的,但執照可以轉讓,也可以臨時借給別人使用,隻要同時有注冊證明和限定時間內的健康證明就行。租屋也可以出借。”
    毅說,這裏領執照的女人大約在400個左右,受政府和警察保護,社會不得歧視。
    看來圍繞這麼一個世界奇觀,相關法律還是很健全的。這就是歐洲社會的現實。
    毅告訴我,他剛來那會兒,因為在附近唐人街餐館打工,就租Wallen的屋住,圖上班近,而且租金相當低廉。
    我說,暈,每天出入這地方,你受得了?晚上不鬧得慌,能睡著?
    毅說:“挺好啊,什麼叫見多不怪。那會兒我完全沒感覺了,再說,一天打工,累得跟死狗似的,哪來那麼多想法。我前後大約住了一年零六個月。後來轉行做旅遊了,還在這裏住過一陣子。”他說他在歐洲各地跑,其實真回到這裏住的時間不多,但畢竟是一個可以落腳的“家”。
    我說,難怪你對這裏熟。
    毅說:“熟得一塌糊塗。”毅說那些櫥窗的樓上都住著居民,那些居民的孩子每天都在這裏出入,白天就在這裏玩耍,一切都很正常,和普通市民的生活沒什麼兩樣。”
    這會兒,我忍不住要拷問毅到底有沒有在花街采過花?毅微笑不語,好一會兒才說:“要是有亞洲女孩,我也許會——”我說,不老實了吧?沒勁!毅笑著抱住了我肩膀。
    既然毅對我設了個謎,至少這會兒他還沒打算要對我說更多,我也不好追問,隻是說,我還真沒看見亞洲的,有嗎?
    毅說:“當然有,越南的、泰國的……韓國這些年也多起來,有些印度籍的很漂亮啊。但亞洲的多半做暗,不願意站櫥窗,也許亞洲人和歐洲人到底觀念不同吧。男的也不站櫥窗。”
    我說,遊客中有不少女人,我正琢磨沒看見男的呢,沒敢問。
    毅說:“多了,而且阿姆斯特丹的鴨質量特別好,價錢高出女的好多——五倍,甚至十倍。但都是應召,不公開站街。”
    我問,為什麼?毅說:“這也是一種文化吧。”我打趣地說,你不知道的,回答不了的,就說是一種文化。毅說:“要是接旅行團,我也許會對他們瞎吹,有的沒的信口開河。但對你不能胡說八道。”
    毅說旅行團比我難對付多了,什麼都問,還問得特別要害。女客人也問,還一個勁打聽哪裏有男的?似乎到了這裏一切都是公開,一切都不足為奇。
    毅說:“每天電視裏有一頻道,片頭就是一群肥肥的小鴨子搖來搖去,動物世界的那種鏡頭。完了就是播放應召男的視頻和電話。你沒看見?”
    我說,我哪裏有時間看電視?真的?片頭是一群小鴨子?太搞笑了吧。
    毅說:“特別可愛的小鴨,剛出殼,毛茸茸的,擠擠挨挨一大群,蠢呼呼的樣子。”他隨即指給我看街邊一個男孩,我立刻知道是什麼了。確實帥,比我還高,怕是快一米九了,還很年輕,皮膚白得發亮。看衣著一點看不出是幹這營生的,正經的西服,襯衣潔白,要不是和一群文身男站一塊,我決不相信。我看他當街挽起褲腿往小腿上抹一種白色藥膏,有點粗魯的舉止和那套斯文的西服一點也不配,便問毅,他幹嘛呢?毅說:“褪毛。你沒見過?”
    我說,哦,見過,隻是沒想到。
    我突然想起什麼,問,這也是一種文化?
    毅說:“你說是就是啦。”
    毅說,在這條街上至今沒有發現過一起愛滋,甚至沒有發生過一起惡性事件。對此我很驚訝,原以為這地方的治安肯定是讓政府撓頭的社會問題。除了說明政府一切保障措施很有效外,似乎沒別的解釋。我說,太不容易了。毅說:“說起來也很簡單,這裏所有的交易都必須遵守法律條文,就一個措施,但絕對嚴格。如果被罰款,罰得你傾家蕩產,永遠翻不了身。違法成本太高了。而且在這條街上,隻要有事,幾秒鍾內警察就會出現,都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
    我更明白了,無禁忌和絕對禁忌是相輔相成的,你要和上帝開玩笑,上帝就會給你製造更大的玩笑,甚至是麻煩。上帝要撒開了跟你瘋,你可受不了,撓癢癢都能把你撓得尿失禁。
    快離開的時候,我發表了兩點感想:第一,歐洲的人種真好,那麼高大,站櫥窗那些全都是大洋馬,沒見過小個子的,這給亞洲遊客造成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哪是對手啊,反過來說,這對招徠亞洲遊客的生意可不利。我說,在上海乘地鐵,我總是高人一頭,站那兒看別人隻是一片黑壓壓頭頂,在這裏,我可不算什麼了,隨便找一個都和我一般高。
    毅說:“發現沒有,這裏的小便池子裝得都特別高?”我說,早發現了,當時還想,小日本怎麼夠得著?非踮起腳來不可。說著,我們倆都笑起來
    第二點感想,我想說,男女間的事都要都成Wallen街上那樣就沒意思了,一點神秘感也沒有,就跟餓了買張大蔥卷餅將就一下一樣,跟好好的、仔細地、靜心地品嚐一頓美味佳肴完全兩碼事。食欲所包含的文化、審美、享樂、人之天性的回歸,統統蕩然無存,單純是為了充饑,更粗俗一點說是為了填飽肚子,為了不餓得昏死過去,那人活著的意義和質量也太差勁了。而愛或者說情事是需要花心思來咂摸的,神秘正是它的魅力所在,我們人類靠一種特殊心理活動在調動腎上腺素,在精神層麵發生作用。ROU體感受感官刺激畢竟是次要的,低級的,心理的感受才是首要,高層次的。我個人以為,沒有神秘就沒有精神獲得,沒有XING的美好。所以,我不喜歡花街的那種形式,它調動不了我內心的激情,再搔首弄姿也無濟於事。
    毅說我的“神秘說”很危險,本質是花心,特別容易偷情的那種。
    我嚇一跳,但就是這麼想。
    這天晚上,在Wallen街河岸上走著,看著河裏那隻大白鵝悠閑地浮遊,我突然想起一個曾經聽過的故事。那故事有個好聽的名字——《天鵝之死》:
    他不是天鵝。他隻是一隻普通的鵝。
    他被養著是為了製造法式“鵝肝”——一道充滿貴族意味的美麗佳肴。
    當他成年以後,養鵝人開始用最好的葡萄酒喂他(與其說是喂,不如說是灌),從此,他不再有權利食用其他食物,隻喝醇厚而美味的葡萄酒,從開始的抗拒到如飲甘露,直到每天都醉醺醺的,像在天堂的雲間行走。
    漸漸,他的體格顯得異常健美,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油脂,步態卻蹣跚飄搖,讓人聯想到那些情懷浪漫、想入非非的美少年。
    其實,他的身體內部正發生著不可逆轉的變化——酒精使他肝漸漸發硬,並且離奇的漲大。隨著酒精的攝入量不斷地增加,這種變化在加劇,肝髒的體積超出普通白鵝的數倍……
    一想到,自己肥碩而芬芳肝髒將要被盛在一隻華貴的金盤子端上餐桌時,他心裏的悲哀幾乎要溢出來。但是,他甘願做一隻嗜酒的鵝,因為,每天給他灌酒的是一個卷發的少年。
    他享受卷發少年輕輕托起他那美麗頎長頸脖,將滿滿一陶壺的酒一滴一滴注入體內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覺到肝髒在膨脹,但他堅定地告訴自己:愛就是一種傷害。於是,他含著淚花勉力吞下那致命的酒,顯得義無返顧。
    終於有一天,這隻美麗白鵝的肝,被端放在鋪著刺繡桌布的餐桌上,人們為之而發出驚歎,優雅而森嚴的古堡裏頓時充滿了鵝肝濃鬱的芳香,縈繞不散。而端上這道菜的正是那個卷發的少年。
    聽這故事的那會兒,是個寂靜的午夜,咖啡館裏燭光昏昏欲睡,我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因為我並不明白……
    今天當我向你複述的時候,我發現你沉默了,我甚至看見了你的盈盈淚光。
    於是,我想,你是懂的。
    你比我活得深刻而且成熟。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