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別讓我再哭泣! 18、特拉維夫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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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特拉維夫市
我曾經在前麵的文字裏說過,以色列是一個三教合一的國家,宗教氣氛相當濃烈。對於外國遊客來說,最強烈的感受就是,有關宗教的各類節假日特別多,動不動商店就關門,有時你購物購到一半,就遭驅趕了,一問原因,又是休假,提前打烊,到底是哪門教,以什麼名義過節都搞不清。三個教輪著來,各有各的名堂,你就去想吧,多少休假日。對於普通上班族來說,真是爽歪。
宗教假日通常停止一切娛樂活動,偶爾有飯店、咖啡館營業,那都是外國人在當地的生意,老板是異教徒或者幹脆不從教,然而那些日子生意清淡也是顯而易見的,幾乎無人光顧——在以色列,不信教的屈指可數。我曾經問,那些宗教假日,人們都在幹什麼?在家睡覺,回答者如是說。進而又有說,到海邊曬太陽是允許的,還有就是做愛——但凡不出聲的事都可以。幹那事能不出聲嗎?騙鬼吧。酒吧是絕對不可以營業的,色情業或許有,但不可聲張。以色列乃至中東的色情業在世界上是很有地位很有聲望的。羅馬尼亞人、波蘭人和俄羅斯人在此地從事這一職業的居多,當地人也不少,平時很公開,在市中心區域和周邊的衛星城拉開陣勢,可以當街拉客。東歐姑娘異乎尋常的美麗,所以也異乎尋常地受歡迎,吸引著世界各地的背包客。
宗教國家開放色情業本來就令人匪夷所思,更有趣的是對TONGXINGLIAN所抱態度尤為寬容,我們無法從曆史、文化、風俗、政治理念、宗教教義的角度來詮釋這一現象,反正它就是這麼不可思議地、格格不入、井水不犯河水地存在著。也許這就是人們推崇的的人性自由。在這奇怪的國度裏,進入所有大型商店都必須通過安檢,包包都要翻個底朝天,唯恐你夾帶武器,還不是管製刀具那樣的粗劣凶器,而是真正的烏茲衝鋒槍、伽利爾步槍什麼,然而卻允許TONGXINGLIAN、異裝癖赤身裸體在街上歡舞,這就是這些國家的人文環境——宗教光環下極致的個性張揚,或者說大樹底下反而是乘涼的好地方。
我們的車停在位於特拉維夫市中心的“龍庭”餐館前——就是在國外司空見慣掛紅燈籠的那種華人餐館。離餐館不遠就是海濱,地理位置極好,各地華商之精明能幹從中可見一斑。有時我想,這真正是一種謬誤,掌紅燈的照例應該是色情場所,所謂“紅燈區”就是這麼來的。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起,凡華人生意,門前都興掛紅燈籠,成為一種民族符號。簡直匪夷所思,幾乎就是一種文化糟踐,自我糟踏。有一西方國家還因為華人紅燈籠掛得太多,通過行政法律實行取締,理由是東方文化太過張揚了,損害了他們的利益。為這事鬧騰了很久,華人集體上街示威抗議,新聞媒體全員參與,紛紛發表自己的見解。
車剛停穩,老板娘就熱情地迎上來,聽說我們來自上海,老板娘自豪地說:“阿拉也是上海人,不過到以色列許多年了,上海話有點夾生了。”
我叫了聲“阿姨”,問洗手間在哪裏?老板娘就指著我說:“這個小人不是上海人,上海男小人都是小白臉,騙不過我的。”上海人無論大小,但凡男生都稱作“男小人”,我臉都紅了。
小袁哄老板娘說我是那個誰誰誰。爽朗的老板娘立馬戳穿小袁的謊言,說我比那個誰誰好看多了,不過都是小麵孔、黑皮膚,有幾分像而已。這番讚許算是讓我挽回些麵子。
小袁嘴甜地說:“阿姨這麼給麵子啊,居然覺得他比×××還帥?”老板娘說:“阿姨從來不說違心話,一是一,二是二,阿姨幹嗎要拍他馬屁,是他到我店裏來吃飯,不是阿姨到他店裏去吃飯,儂搞搞清楚噢。”老板娘說著,兀自大笑起來,辣乎乎的,率真到可親可愛。
他們說的那個誰誰誰我也知道,據說當地正在熱播他的劇集,有一大批媽媽級粉絲,迷得要死要活。
小袁吐著舌頭對我說:“老板娘這麼抬舉你,跩死了——。”我說,切,我幹嗎要像他?!
老板娘一麵上菜,一麵誇讚自己的上海菜做得如何地道,在上海怕也是吃不到的,“上海的本幫菜早就不正宗了”。她說她打小住在上海金陵東路一帶,緊挨著上海鼎鼎有名得外灘。南茜說知道那地方,那一帶是閩南風格的建築,沿街是一溜“騎樓”,於是,南茜和她一個勁攀談,讓老板娘覺得親上加親,熱情倍增。
老板娘極力推薦她的“紅燒豬蹄”,我說我不會吃這東西。受別人招待,又說這不吃那不吃是很不禮貌的,通常,那些不愛吃的東西我都會硬著頭皮少許吃一點,但豬蹄這東西我真的不會吃。我說得很小聲,還是讓老板娘聽見了,說這孩子怎麼那麼傻,吃了就知道好,滿滿的膠原蛋白,既養顏又補身子,鼓動我一定啃一個。小桓興致勃勃地說:“我最喜歡紅燒豬蹄了,出來一直沒好好吃過豬肉,想死了。”還說我是外國人,吃不來正宗的中國菜,阿姨你別理他。老板娘說:“外國也有”鹹豬手”的呀,阿姨懂的,這比”鹹豬手”可入味多了。”
最終還是沈麗婭出來替我解圍:“他不會吃就別勉強他了,小桓你們多吃點。”
一頓午餐吃的好熱鬧,唯一格澀的就是我對“豬蹄”敬而遠之拒它千裏。沈麗婭說:“哦,原來你是這樣的……”
還沒等我們吃飽,老板娘就催我們趕緊結束,說要去看當日的盛大遊行,“一年一次,錯過就可惜了,熱鬧得不得了。”她推著一輛兒童車,裏頭坐著他最小的兒子,緊催慢趕地。據說,老板娘有四個親兒女,一個養子。
我們在餐館老板娘的號召和帶領下,拿著相機、錄影機就上了街,挺有些浩浩蕩蕩的意思,像支新聞隊伍。老邱也不再推諉,既然當地的人都不避諱談TONGXINGLIAN,把它當熱鬧看,自己也沒有理由不去湊這個熱鬧。
轉過餐館門前這條街,就看見七色旗迎風招展,路邊電線杆上掛得到處都是。各種膚色的人都在朝一個方向蜂擁。街上已然不讓汽車行使,完全成了一條步行街。警察在路口把持著,架起一些臨時隔離欄,讓遊行隊伍順著規定路線走。
不一會兒,遊行隊伍便大張旗鼓地從街的一頭迎我們而來,打頭的是一輛巨型彩車,樂手、鼓手、歌者、舞者擠得滿當當,聒噪聲不絕於耳。
我在舊金山、華盛頓、溫哥華這些世界聞名的地區見識過類似場麵,在北京、上海也算是見過世麵,但這麼聲勢浩大的集會遊行還真沒見過。也從來不知道以色列集結著這麼多特殊性取向的人群,以致成為世界上最著名“同城”之一。
我們的人很快走散了,我前麵隻有小袁,出於對我的重點保護,他與我寸步不離。沈麗婭則拽著我,似乎對這樣的場麵很不適應,怕擠丟了,鬧出意外。我們這個三人組合,很有些意思,內心的看法是否有部分趨同?我看大部分是不一致的。
遊行隊伍很稀鬆,絕對的無政府主義,絕對的個人英雄主義,三五成群,雙雙對對,所有參加遊行的人都竭力在表現自我,努力彰顯著特立獨行的個性和超越普世價值的人生觀。仔細想去,這一日就是個釋放個性的機會,如果顯得有秩序有紀律就變味了。
敢於妖冶的可真妖冶,羽毛、紗裙、彩帶、彩妝、蝴蝶結、卡通麵具,搞得滿頭滿臉;敢於性感的也真能把性感做到極致,露溝的低腰褲、露點的透視裝、露體格的窄條背心、迷你裙,五花八門的文身、各色蔻丹,赤身的、露膀子乃至露毛的……唯獨性別在這裏特別模糊,習慣性、經驗性的辨識,頻繁出錯,常常“打臉”,驚訝乃至驚愕接踵而來;平時挺隱晦挺私密的情趣褲,這天穿著堂而皇之就上街了,把性特征誇張到成為一種主張,一種宣言,一種至高至純的信仰,甚至是武器——擲向世俗偏見乃至暴戾壓製的一柄匕首。
我說,這時看不到宗教的蹤影。原來宗教並不是無孔不入的,也有被驅逐排擠的時候。小袁卻說,怎麼沒有宗教?“博愛”就是這些人的宗教,“自我”就是他們的信仰。我讚成小袁的說法,原先我把宗教的涵義理解得狹隘了。可是,我不明白小袁為什麼不說“我”“我們”,而說“這些人”和“他們”,難道在他心裏自己和“這些人”還是有差別的?和“他們”還不完全屬於一類?
當然,隊伍中也有看起來挺普通的人,而且不在少數。他們的穿著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他們或GAY或LES,一雙雙一對對攜手而行,走在人群中甚至還有些許羞澀;他們(她們)向街邊的人揮手,投以友善的笑,努力要表明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情感方式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他們中間不乏美女、帥哥,神情活潑,舉止開朗,有強健的體魄與健康的膚色。他們(她們)站下來當街親吻,試圖告訴人們,他們所擁有的愛是真摯的,沒什麼不可公諸於眾,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對情侶一樣,純淨美好,值得炫耀,理當被祝福。如果你想給他們拍照,他們願意把親熱乃至吻的動作保持得更久一些。拍照的人不斷,他們笑了,似乎自己就是一模特,親吻權當是一場秀。你要是想和他們(她們)合影也是可以獲得允許的,畫麵很自然,也很溫馨,說不出誰是誰的背景,誰是畫麵的主角。
沈麗婭拽著我,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在他們麵前我簡直感到有點自卑了。”
哦天,一個充滿自信的女CEO,在一大幫GAY或者LEA麵前居然產生了自卑,這是件多荒繆的事?但我能理解,沈麗婭為這些人膽大妄為的追求和熱情燙人的愛所感動,為他們(她們)勇敢地做自己而感動,自歎自己活得太循規蹈矩,太拘謹,太壓抑,太缺乏自我了……以我看,這種想法大致是“即興的”,是在一個特定氛圍下突然起意,萌發了連自己都想不到的衝動感歎,充其量也就是惻隱之心,等她回到原先生活的那個環境,回到冰冷的現實,依然會對這一切報以不屑。每個人有自己的活法,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軌道,這是很難顛覆、很難逾越,有時是不以個人意誌轉移的。
我根本不理會沈麗婭的感歎,誰附和她誰神經。
小袁對沈麗婭說:“沈姐,其實你一點也不用自卑,你心裏也有愛,很熾烈的,就看你敢不敢付諸於行動。追求愛是要做出犧牲、付出代價的,就看你有沒有勇氣做出犧牲。”
沈麗婭說:“別嚇唬我——”
“沈姐,大膽些,我支持你——”小袁說完,衝我詭譎地一笑。
我說,狗屁,你是誰啊?
沈麗婭委婉一笑,深藏不露。
越到隊伍尾巴越不成其隊伍,看熱鬧的和參與遊行的人已經無法區分,我們已經沒有興趣跟著隊伍走了,看熱鬧畢竟是看熱鬧。我和小袁站下來看我們匆忙拍下的那些照片,一邊把那些拍花了的刪掉。
那會兒,我們在雜亂的人群中見到了南茜和小桓。兩人追趕著人群,既興奮又新奇,搞得汗涔涔的。我們問怎麼沒看見老邱。小桓說:“不會被同誌劫色吧?”話音未落,我們哄堂大笑,小袁說:“劫色是不可能的,也許老邱被哪個帥哥吸引,跟著走了,從此就彎了。”
南茜說:“我一直認為這是個很和睦的世界,今天親眼所見,親身經曆,這個看法更堅定了。正因為人們對他們有偏見,覺得他們有悖於人倫規範,損傷了社會的體麵,因此,他們才倍加小心地和社會相處,曉得善待他人,唯恐遭到抨擊,不能因為一個人、一件事連累了整個群體,公眾輿論把一大片都打擊了……而且,這個族群的人,性格都比較溫和,是不是這樣小袁?”
我為南茜這一席話吃驚不小,我不知道她過去真這麼看,還是突有感悟,跟沈麗婭一樣,很即興的,沒好好經過大腦思考?我瞪大眼睛看著她,我的本意是小妮子不可小覷啊!沒料到她冷不丁大叫起來:“啊——”聲音慘絕人寰。
我們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南茜便說:“Tony你別這麼放電啊,你存心殺人就用刀子,別用眼睛。”
哦靠,我怎麼就放電了?我還有這本事?我可從來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