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別讓我再哭泣!  15、梵高向日葵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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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梵高向日葵
    回酒店時,我嚷著Hamam……Hamam……
    沈麗婭也說:“帶他去蒸一蒸,酒勁就過去了。”小袁說:“都幾點了?怕是結束了。”我口齒不清地說,沒事兒……這點酒怎麼可能讓我醉,我清醒著呢。
    小袁說:“行嗎?要不今晚我陪你睡?”我說,什麼叫“陪我睡”?你怎麼說話呢?要是讓我公司裏的人知道,這一晚我讓一個留學生陪我睡了,不炸了?往後我還在不在公司待啦?
    我勾著小袁的脖子,壞笑著說,別鑽空子,我清醒著呢。你都沒事,我怎麼可能有事?
    南茜見我們倆這模樣,提醒說:“嘿、嘿、嘿,兩個男生不可以背著人說話的!一不小心就斷背了。”
    我說,誰?我嗎?我跟他?得了吧。我跟你南茜斷腰、斷腿、斷胳膊都有可能,就是不會跟他斷背……你就放心吧。哥我直著呢,彎不了。說著,我站立不穩,整個身子都倚靠著南茜,幾乎把她壓趴。
    那會兒,我穿著小袁的襯衣,敞著懷。小袁則穿我的T恤。從餐館出來,我挑了件容易套上的就穿了,這時才發現襯衣真小,不能使勁,一使勁準被我撐破。
    我和南茜抱著、扶著東倒西歪地往回走,手毫無禁忌地胡亂揮舞,南茜叫道:“你手放哪兒?要死!我把你扔地下了,不扶你了!”
    我說,我放錯地方了嗎?侵犯到你了?說啊,剛才我稀裏糊塗碰到你哪兒了?是不該碰的地方嗎?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南茜笑著說:“拿你麼辦法。難怪你們公司的女孩都要圍著你轉。”
    我說,說話注意嘍,你是說我們公司的女生都喜歡我?回去你還想進我們公司大門嗎?
    南茜說:“回去,你不是去我們公司了嗎?”
    我愣了一下,隨即說,對啊,你都知道啦?大神啊……你手別放我這,我怕癢。
    南茜扶著我的肚子說:“喝那麼多啤酒,肚子倒沒大。”
    我說,肚子大是你們女生啊,我肚子怎麼會被搞大?
    南茜都快笑岔氣:“神經,我說搞大了嗎?我說你沒有啤酒肚啊!”
    這點啤酒小case啦。我使勁拍著自己說,把肚子拍得啪啪響。
    南茜說:“一肚子壞水吧?”說著便擼我愣愣的腹肌。
    我抓住南茜的手,說,小姑娘,是你碰了不該碰的地方,知道那是什麼嗎?男人的禁區!
    南茜像被蜇了似縮回手,大嚷道:“神經!扶不住你了,小桓小桓,你來架著他呀!”
    我抱住她雙肩,臉對臉地對她說,妹子,你真大膽,你們老板就在後頭呢……
    南茜壓低聲音說:“你怕她?”
    我說,怕呀。你不怕?
    “怕她什麼?”南茜問。
    有句話到了嘴邊,突然我就不想說了。我知道我鬧得太凶了,再鬧下去,真能惹火沈麗婭。女人醋心大,心眼小。走在後頭的人也一定各有各的想法,最一致的想法就是,這小子出來沒幾天,就原形畢露了。
    我管他呢!鬧也鬧了,開心就好。
    我不是不開心嘛,不是心裏苦嗎,不鬧一鬧,這日子怎麼過?
    幸虧酒店到了,要不真不知道我還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
    我坐在陽台上,重新開機。
    那一刻我是清醒的,我的酒壓根沒過量,回酒店時一路狂狼都是裝的。
    我坐在陽台上沉思良久,決定還是往Sally寓所打個電話:
    I”mnotathomenow……語音提示後,便是永無休止的空號音……我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這麼想,如果Sally病了或者發生意外,其他人一定會設法通知到我。我給Sally助理打電話,她分明回答我Sally在公司,如果有意外,她沒必要跟我演戲。她有膽子瞞我,明明不在公司說“在公司”,回去我不找她算賬?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發生了“情變”——Sally不想理我,有意躲我。
    我傷心,我抓狂。我蔫了……
    我走到陽台另一邊,那裏窗簾拉得不是很嚴,有燈光瀉出,細細長長的一道,我斷定她沒睡。
    這場景真他媽曖昧。記憶中許多經典、曖昧的場景都和陽台有關——從布滿藤蘿的陽台爬上去,輕輕敲打女主人臥室的玻璃窗,然後,翻身而入……記得有一部電影就是這樣的,男主角披著大氅爬上陽台,雖然鏡頭很暗,但能發現他裏頭什麼也沒穿,光線一忽閃,什麼都能看見,好壯的漢子,百裏挑一,未來的時間裏他想幹點什麼,不言而喻。導演用大膽的鏡頭語言,讓偌大的觀影廳充滿了來自黑暗裏的喘息聲。
    如果沒有記錯,這應該是一部莎士比亞劇,二十一世紀重拍片,用現代人的眼光來解讀經典,對原作中的情色部分做了最富想象力的演繹。
    我自然沒必要爬陽台,但我舉手敲了沈麗婭的玻璃門,與電影場景如出一轍。
    一忽兒,窗簾掠開一條縫,背著光,我看不到沈麗婭的表情,但她一定能看清我。她沒有驚慌……似乎早就猜到會有這一手,會有這麼一天……吃定我。
    她輕輕打開陽台門。
    可以進去嗎?盡管終歸是要進去的,但我還是禮貌地發出詢問。
    沈麗婭沒有回答,隻是側了側身子,於是,我趁虛而入。我回頭的時候,看見沈麗婭在關陽台玻璃門,並把窗簾拉嚴實。
    我坐到沙發上,垂頭喪氣的樣子,我感到自己成功地在狼係和犬係間作了切換。
    許久,屋子裏都沒人說話……
    “她還是沒回電話?”終於……沈麗婭主動打破沉默。
    見我不回答,她又說:“你不開心……剛才喝酒的時候,都是故意的……鬧一鬧,心裏舒坦些嗎?”
    我抬起頭看著她,說你怎麼像西比亞﹒特裏勞妮,總有那麼多預言?
    “誰是特裏勞妮?”
    我無意間發現我們之間某些信息是不對稱的,於是嗤著鼻息說,“哈利波特”都沒讀過?魔法學校教占卜的,對哈利波特預言伏地魔將複活的那位,巫婆教授。
    沈麗婭沒想到我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不由略略一笑:“都幾歲了,還哈利波特,不怕人笑話?”
    我說,我就是讀著《哈利波特》長大的,怎麼啦?這一點都不丟人。你沒有童年?沒有幼稚過?別讓自己活得像個老巫婆似的行嗎?
    對我莫名其妙的“作”,沈麗婭無奈地搖搖頭:“沒接到電話拿我撒氣啊,賴不到我吧?我隻是說了誰都看得見的事實。事實是不可回避的。”進而她又說,“Tony,你應該感到輕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沮喪,甚至表現出不屬於你的別扭樣子。其實,你沒有責任,是Sally有負於你,所以你不必有歉疚感。也許這正是Sally成全你的一著棋。聽過這樣一句話嗎?叫”有一種愛叫放手”。現在不是挺好?兩全其美,各得其所。”
    我牙酸似的吸著氣,說,聽你的意思,好像我心裏早就有了別人,就是苦於甩不掉Sally?我有這麼操蛋嗎?!
    沈麗婭說:“有必要把私底下的話攤到桌麵上說嗎?大家心裏明白,心照不宣就可以啦。”
    我說,我就是不懂你們的話!什麼叫兩全其美?什麼叫心照不宣?Kindness(善意)?還是Wickedthoughts(歹念)?我不懂。我就是那麼淺薄,沒文化,四個字的成語不會說,也聽不懂,你別跟我玩這套!
    “沒問題,不懂四字成語一點問題都沒有……”沈麗婭努力要安撫我。“隻要記住我說過的一句話就好,ImpossibleisNothing,Fromtheverybeginning——一切從耶路撒冷開始,OK?”
    她凝視著我,似乎在尋求我肯定的回答,而我想的是,不幸而言中,不開始也得開始,別扭沒用,別過了勁就傷到了。因為過去的已經過去,曾經發生的正在結束……
    我說,巫婆!
    我說這話時表情是不是特別不準確?眼神是不是很撩啊?否則,沈麗婭怎麼會出現那樣的反應?羞澀,特別少女,一反常態,完全不像平時咄咄逼人的她。
    這句話竟然成為挑逗,這是我沒想到的,我要是想到這有可能被誤解為一句調情話,就不說了……
    就因為我罵她“巫婆”,我們開始了一次默契的、長長的吻。雙方眼睛別有意味地凝視了片刻後,不知是誰先把身體的軸心向前移了一下,也許是同時,即所謂的“心照不宣”,也像是聽到了田徑場上的發令槍響……和前一次相比,陽台上的那次真不能算什麼,投入程度不夠,情感濃度不高。那一次是我散神了。
    她雙臂環住我,準確說,是穿過襯衣,直接抱住了被她貶稱為“公狗腰”的那部分。因為那時我幾乎敞著懷,進屋後禮貌起見也隻是扣了一個扣子,她的手要插進來太容易也太自然了。按上海女人自欺欺人的說法,那叫“一不小心”。追究起來她肯定也這麼說。可事實是,她一下子就擒獲了我的胴體,我的心跳,我的美麗,我的投降,我的繳械,我的偏離軌道……
    後來,我把她的胸衣輕輕往上一推,那也是“一不小心”嗎?我可不願意找那麼鬼祟那麼矯情的理由。沒什麼一不小心,一切都是故態複萌故伎重演有意而為!
    有一則咖啡豆廣告語這麼寫道:
    這是個旋轉著檸檬黃液態的火球,它正從藍得耀眼的天空掠過,使得空中充滿令人炫目的光。
    這款咖啡有一個詩意的名字,叫“梵高的向日葵”。
    ……兩株金黃的向日葵從剛剛散去的晨霧中顯露真容,明媚而耀眼。是我親手撥開白茫茫的晨霧,結果自己被晃到……
    好些天了,我受到它的蠱惑,它老在我眼前晃啊晃。不經意間,撩你一下,看似借一點點微風,事實上又沒什麼風。
    被向日葵撩撥後,我發出一聲“哦靠”,這是不是顯得特別沒文化?不諳風情,還很不優雅。可是,但凡我這樣的現代直男,語言貧乏,習慣於直抒胸臆,大多隻會說這個,沒有什麼驚人之語。
    我心裏其實有一個美好的詞,不單是隻會爆粗口。那個詞就是“迷人”。
    “迷人”這個詞,褒貶不分利弊共存,足以引誘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情竇頓開,也足以教唆一個“佛係男”奢欲橫生墮落到爛;書生變強盜、理工男變流氓、商賈巨擘蹲大牢,無不是掉進了“迷人”的泥淖,於是世界上就有了羊變成狼的典故,而一頭狼變為一條小狼狗的故事也層出不窮。
    “迷人”,不論階層,不分長幼,精英、流氓、款爺、街仔都適合說。
    看著迎風搖曳的向日葵,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審美,天下大同——
    為什麼渾圓昂揚就是迷人,萎靡零落就不是?為什麼金燦燦就是迷人,灰沉沉暗淡無光就不是?為什麼顆粒飽滿就迷人,挺拔兀出就迷人?仿佛從來就沒有過什麼約定俗成,可是全世界都認這個理兒,一致認同一種一種標準,連憑借想象畫出曠世之作《向日葵》的梵高也不能免俗。
    ……流連、依偎、指尖纏繞,讓我興味盎然。沉迷在與向日葵的廝磨中,便可以忘卻人生的苦,心裏仿佛注入了一道金晃晃暖洋洋甜絲絲的光。
    沒有一株向日葵是相同的風景,如同哲人所說,一生中你不可能趟進同一條河。
    這話說得真操蛋,但特別哲學;
    哲學本來就是一門操蛋的學問,特別哲學的東西就特別操蛋。我非常懷疑那操蛋的哲人說出的話,是受了地表河床的啟發,也許是在床笫上突發奇想也未可知,從而形成了人類思想的結晶,就像瑪麗亞在報喜堂得到了天使的暗示,從此而有了“受聖靈感孕”的神話。那種看似相同而絕非相同的微妙,隻有沉溺其間才可真正感覺出來。這就是你為什麼你爬過東嶺還想登西嶽、這山望著那山高的真正原因,而且屢試不爽,屢屢新鮮,每一次都激情洋溢賊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
    銷魂的瞬間腦子是空的,一根筋。偶爾有現實闖入,那玩意兒竟是亮的,冷冰冰在你靈魂中一搗,嚇得你一激靈;那玩意兒甚至有可能是酸性的液體,從胸腔直竄上鼻翼,刺激到淚腺,咕嘟,就慫恿出一汪水,蓄滿了一眼窩……
    那瞬間,倏忽清醒——我這是在幹嗎?這就是被世人鄙視、唾棄的劈腿嗎?要真是,我是不是在玩火啊?Sally要踹你是理所當然的,打你臉也是活該。不踹你不打你是伺虎為患姑息養奸。
    然而,現實的閃回是脆弱的,稍縱即逝,跟雷電一樣,抓不住。隨即,便是一股腦的渾沌,風雨夾擊,讓你一下子就成了縱欲情懷下的落湯雞。腦子再次空白,又一根筋地要卯上。
    此時的沈麗婭看起來有些卑微,這讓我想到,高貴與貧賤、知性與冥頑,到這份上都是一個勁,都讓人看著不忍。我本能地想到,我可不可以不讓一個女人顯得卑微,可不可以讓她事後回想起來,仍感受不到一丁點兒屈辱?雖然我曾經揚言要讓強勢的、欺負我、小瞧我的女人威風掃地。
    我脫掉那件原本屬於小袁的襯衣,它讓我感到被嚴重束縛。然後,把可以脫掉的繼續脫掉,留下暫時不宜脫的,或者說不到時候脫的……這樣,我們的處境相仿了,我們感受到的卑微是一致的,我們都在經曆著同一種尷尬,這也算是平等了。至少視覺上是這樣。
    我問,第一次?我問這話當然有我的道理。
    可她沒正麵回答我,扶著我的後腦勺不相幹地說:“幹嗎不留長發啦?你留長發那會兒特別文藝。”
    哪兒跟哪兒啊?
    不回答多半是不好回答。不好回答你就裝出深意莫測的笑,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不相幹的事。你不回答沒人逼你。
    我笑著,接她的話茬問:什麼時候見我留長發?
    她說:“護照上——”
    我說,那時我成天騎著摩托,拉風。現在剃了,反覺得幹淨利索。我問,喜歡照片上的我還是現在?
    她微笑不語。
    我說,廢話,當然照片上的囉,那時多年輕……
    哦去!幹嘛說這個?我覺得很可笑。這話是這時候說的嗎?我問你什麼,你就該順竿爬;我都脫成那樣了,平時不該露不敢露的都露了,都膽大妄為了,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平時見不到的好上。不該說什麼頭發。頭發什麼場合不能說?真的是不會製造情調欸,順竿爬都不會。
    既然不太會,那隻能由我采取主動了,否則這個晚上不知會弄到怎樣滑稽。
    既然搞不清是不是狀況,隻好把一切都當作第一次來看。
    我擅長這個,又善於臨場發揮,她愜意地閉上了眼睛,兩頰漸漸現出淡淡的紅暈……平時要這般溫柔有多好。
    平時太颯了,像個女戰神,沈麗婭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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