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女友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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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友浮出
Steven本質上是很“霸道”的,他因為我的“出其不意”而非常惱火。
已經過去的這一切可以說是他精心設計的,就像平時他精心策劃一個品牌廣告一樣,預案周密,步序清晰,一層層推進,什麼時候該作階段性發布,什麼時候需要進行危機公關,都有安排。可就是這麼一個縝密的計劃,被我冷不丁的一句話全盤打亂,這很傷他的自尊。可我必須說明,Steven除了惱我之外,還感到我這個看似隨性的“男孩”不可小覷。
這一切從Steven第二天的反常表現完全能看出來。
早上,公司例會,議程的第一項就是由我彙報近期一個項目的進展情況。我打開文件夾,正準備發言,坐在會議桌另一頭的Steven突然開口:“Tong,tong——”他連叫了我兩聲,示意我暫停,“公司沒有對工作時間的著裝作過規定嗎?”
人們的眼光齊刷刷地朝我掃來,看著我身上那件緊身圓領T恤,鼓凸的胸肌輪廓非常惹火,我自己也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我是穿外套來公司的,剛才忙,隨手脫了,掛在辦公桌前的椅背上。例會時間一到,我也沒在意,抓起回報文件,就這麼進了會議室。平時這種事也有,我的著裝風格全公司人都習以為常,脫了外套,穿一整天無袖恤的日子都有,也沒見誰說過什麼。Steven突然發難,分明是有意的,是衝著對我的不滿來的。可是一早我和他一起坐地鐵到公司時,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這讓我非常不爽,心裏罵他真會算計人。
我說:“好,以後我一定注意。”
沒想到Steven並不罷休:“你還是調整好著裝再進來吧。我們等你——”
眾目睽睽下,我尷尬無比,眼淚都快掉出來,因為隻有我知清楚Steven為什麼要這樣做,以後還會有多少難堪在等著我。
下午上班時,很多人都出外勤了,公司裏顯得很安靜。我在茶歇屋喝水,Steven端著空咖啡杯進來,手快地關上門,顯然有備而來。
他快速地問我:“為什麼要對我編故事?”他一定是指我有女朋友的事。
“沒有。”我爭辯。
“從來沒聽說過你有GF,你也太拙劣了!”
想起早上他對我的態度,我也有點火了:“全公司人都知道我有GF,就你不知道!她很快就要來了,你會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就算是,那又怎麼樣?!”Steven強硬地說。“我喜歡你!也知道你對我有感覺。”他第一次說“喜歡”二字,也是第一次這麼直接說到我們倆的關係,這讓我分外緊張,因為這層紙是不能捅破的,一旦捅破就仿佛既成事實,就有孤注一鄭的感覺。
“可我不是……”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理由。
沒想到他竟然說:“你那麼小,怎麼就懂壓抑自己?”他憑什麼這麼說?難道還知道很多背後的故事,對我早就有了解?
“我沒有壓抑自己。我真不是!”
“你騙不了我,”Steven索性別上茶歇屋的門,壓著聲音說:“我的感覺不會出錯。”
幸好——聽這口氣Steven知道得並不多,隻是過於自信而已。
“我幹嗎要騙你?犯得著嗎?”我執拗地說。
對於我的堅持,Steven似乎想立刻得到證明,他捧住我的臉,試圖把嘴唇硬壓在我的嘴上,我努力去回避,緊閉著唇,不讓他得逞。
Steven卻不管不顧,仿佛有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的決心。我沒想到斯文、自斂的Steven這麼瘋狂,情緒來了,完全變了一個人,完全可以置體麵兒而不顧。在他的狂熱攻擊下,我有點想退卻,想放棄抵抗。他沒有惡意,當時我是這麼想,我為什麼要把一個沒有惡意的人搞得很尷尬,以至於連朋友都做不成?當我的唇稍有些放鬆時,他的舌就衝了進來……我周身一激靈,我能由著他擺布嗎?顯然不能,否則一切都玩完。
我含含混混地說:“這是公司,有人進來了……”
這一招,很拙劣,誰都會玩,但是很奏效。“有人進來”,誰能不在乎?除非真的瘋了。Steven放開我,看我強頭倔腦地擦著嘴,他也下意識抹了下嘴唇。
他很快識破了我的小伎倆,或者說他很會給自己找台階,微含笑意說:“好了,我更加堅信自己的感覺了,這是前提,有了前提才能考慮下一步……”他放開我,然後,整了整衣服,開門走出茶歇屋。
我的女友沒有爽約,是周五晚上到的,我去機場接她。Sally從候機大廳出來,給我一個禮節性的吻,說:“Tony你瘦了。”然後從助理手裏接過幾個大袋子,交給我。那應該是給我買的衣服。
晚上,我照例隨她住進了建國賓館。每回來,Sally都住那裏,同一樓層,甚至同一套客間,從不住我的“公司屋”。Sally從不委屈自己。
有哥們神叨叨分析過我對Sally的感情,歸類的結果很可怕,他們說我有“奶狗情結”。倒不是因為在年齡上Sally比我大七歲,而是她平時頤指氣使的做派老也不改,成為定勢,身邊的人都看在眼裏。雖然我絕不接受這種分析,說我哪有你們說的那樣,但是在心裏,還是有點犯怵,像被武林高手點了穴一般。從那以後,我和Sally之間的問題不光在於地位懸殊,在年齡上也出現了痕跡。在多數人眼裏她更像我姐。Sally不在乎人們把她看老了,反而順水推舟,不管在人前還是背後,把這種強勢風格愈演愈烈。我和Sally不斷發生摩擦,起因永遠是因為這些。
隻有在私下裏,Sally才表現出對我的莫大依賴。這時候,她才是個嬌小的需要人疼愛的女人;一番熾烈之後,往往是前嫌冰釋,糾纏不休的矛盾迎刃而解,而化解這些矛盾的代價,不光是勞心,我還必須付出極大的勞力。即便如此,我也樂意,因為隻有在這時,我才能獲得所有的虛榮和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所以,Sally每隔一段時間來,有時是一個月,有時兩個月,除了正常公務和應酬,我們更多的時間是待在房裏——“建國”那間長時間落著窗帷的套房。
Sally每回來,其實不隻是為看我,更多是為公司的事,或者說是為公司的事順便看我。她是公司的大股東,也是公司和許多關係之間的橋梁,公司上下視她為上賓,接風送行,觥籌交錯,是每次必演一遍的套路。通常,這種應酬由我作陪。在宴席上,公司總裁少不了要對Sally說:“Tony最近不錯”,“Tony最近為公司掙臉了”,就像在學校家長會上,老師向家長彙報孩子近來的學業成績、在校表現,這是最讓我受不的。每當這時,我就沒好臉給大家看。隻是在Sally撫慰下,才慢慢陪一絲笑,於是,氣氛才有一點緩和。凡這種場合,Sally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對我使眼色。我最煩這個,因為難免不被在座的人察覺。一旦被人瞥到,在他們眼裏,我就不折不扣像個受管束的孩子了。
那天,我又和Sally拌嘴了,起因是Sally在女伴們麵前又說了讓我高興不起來的話——
Sally的女伴來,一聊就沒完,這我也習慣了,照例給她們要了酒店客服,吃得喝的,一應俱全,夠她們盡歡。我裏外忙著的時候,Sally又拿我說事,說:“你們看我家Tony是不是瘦了?”胖女Judy說:“我們可看不出來,你覺得Tony瘦,那是因為你心疼他,老覺得他朝九晚六地上班,吃苦受累。”她的話引起一幫女人極富表演意味的笑。
我起初沒頂真,想應付過去就完了,趁給Sally端茶的時候,在她耳邊說了句溫暖俏皮的話:“你是不是嫌我重啦?那我開始減肥吧,從今兒起我就不吃晚飯了。”
Sally一點開不起玩笑,立馬落下臉說:“Tony你別瞎搞哦,誰讓你減肥了?減肥最容易把身體搞壞。你現在好多事都不跟我打招呼,老是自作主張的。”
我哪有好多事不跟她打招呼,哪有什麼自作主張?
Judy隻當是倆口子調情,就湊趣說:“留他一個人在上海,既心疼,又不放心,還管不住他,Sally你索性讓Tony回新加坡去好了,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是兩全其美,都能兼顧到了嗎?”
Judy這麼一說,Sally的優渥感覺又來了,歎著氣說:“你們不知道這人有多別扭,要他聽我一句不知道有多難。我早就說要帶他回去,他願意嗎?”
一聽這話,我就火了,顧不得有朋友在場,黑著臉說:“你別當著外人的麵用這種口氣說話!”
“我說錯什麼了?”因為我的頂撞,Sally當時就囧了,臉色特別不好看。
“我就是回新加坡去也是自己回,不是被你帶回去,更不是跟你回去!”
“這有區別嗎?……”
“有!完全不是一碼事。”
為了顧全大家的麵子,我不打算再說什麼,轉身出了房間。在過道還聽見Sally衝著女伴說:“看看,看看,這脾氣,平時一直是這麼難弄……”
“小老公就是要疼著、哄著的……”那是Judy的聲音。
“我疼他還不夠啊……”
…………
我憋了一肚子不高興下了樓,沒地方去,就進了酒店的BAR,要了杯可樂,連上WIFI,開始刷手機,沒多久,Steven出現在微信裏——
你在哪?
——大堂。
怎麼會在那?吵架了?
(這家夥真精)——沒有。
不可能。不慪氣你能一個人在大堂?
——你就別問了。不是大堂,是大堂的BAR。
白天我看見她了,你老婆。
——在哪?公司?
是。董事會上。第一次見。
——什麼印象?(我很想知道)
不好說。你現在能出來嗎?我當麵告訴你。
(好狡猾,於是——)我不想知道了。
我們見一麵。這些天我特別想你。
(直說呀,用得著使招嗎?)——不行。我累了,要回房去睡覺了。
別懵我,才幾點。
——真的好累。趴下就能著。
她一直沒讓你好好休息?
(這是在誘我說什麼)……
告訴我,她是不是很厲害?(他指什麼?不會指那個吧。)
——能不回答嗎?(這麼無聊的話題。如果不是在微信裏,當麵你好意思問?)
這幾天你都不能回來?(他指的當然是“公司屋”。)
——嗯。
明天在公司能見到你嗎?
——我有外勤。
今晚你能好好睡嗎?Sally能放過你?我也睡不好。肯定。我心疼你!
…………
後來,就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毫無實際意義的對話,是下套,也是糾纏;是無為的延宕,也是難舍難分——也許這樣的夜晚對Steven來說真是煎熬,而我隻感到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