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弱肉食
    為了安撫這個早被自己視作弟弟的少年顏洛，歐莉亞不僅錯過了午餐，就連晚餐也是讓人端入房間吃的。
    小顏是在她吃到一半的時候醒過來的，就像他之前的每一次醒來一樣，眼大大地睜著、地尋找附近唯一可以依靠的身影，擔心一不留神就會與那抹身影錯過。
    然後，他看到了正坐在桌邊吃傭人送入的晚餐的歐莉亞……還有她正在吃的東西。
    望向窗外，二隻牧羊犬維多利亞與海拉倫斯正在嘻戲，亞曆山大不在其中，貴族永遠不會允許雜種狗與名種狗在同一片區域玩樂。
    “小顏你醒了？”薩爾那的天使看著他，笑著端著端盤走過來。“威爾叔叔說這次試用了不同的肉質，來嚐嚐看味道怎麼樣？”
    說著，她叉起其中一片伸到小顏的嘴邊。
    麵對美食的誘惑，小顏的肚子開始抗議。於是他想起來，今天他睡過了早餐，哭過了午餐，而現在則到了該用晚餐的時候。
    張嘴，他吃下餐叉上的肉片。
    “好吃麼？”這話不是歐莉亞問的，問出這幾個字的是小顏。
    被搶了台詞的歐莉亞怔了怔，而後回答，“還算不錯。隻是選材似乎不怎麼好，肉質有點硬。”
    “這是狗肉。”望著少女的眼，他說。
    “狗肉？”她以為自己吃錯了。
    “是啊，狗肉。”
    順著小顏色的視線，歐莉亞的視線投向窗外，二條白色的牧羊犬在昏暗的夜色中十分醒目。狗肉……她沒有聽錯，是狗肉。她記得家裏好像隻有三條狗。“亞曆山大！”衝著窗外，她大聲呼喚。
    連繼喚過了好幾次，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她的喊話。
    為什麼？亞曆山大去哪了？她以為聽到了呼喚，亞曆山大一定會從某個角落鑽出來的……
    莫非……莫非……
    不對……不會……怎麼會……
    不安湧上心頭，她衝出了房間。
    被留在房間的少年叉起餐盤中的狗肉繼續往嘴裏送。東方的不少地方都有吃狗肉的習俗，尤其是在嚴寒的冬日，封閉屋子裏的一鍋狗肉就是最好的滋補品。雖然並不是出生在有這樣習俗的地方，但對此他並不怎麼介意。唔……好像常有人說什麼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吃狗肉不就等於吃掉自己最好的朋友？弱肉強食，連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肯放過麼？
    有的人說，他們既然吃掉了朋友，就要代朋友展望明天的天空。
    一口下去，他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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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曆山大——亞曆山大——亞曆山大你在哪——”拎著裙擺，薩爾那的天使小姐瘋了一樣在府邸裏四處叫喚。周遭很是安靜，至少在歐莉亞的耳中是這樣，她聽不到亞曆山大的任何聲音！她聽不到它的任何回應！
    終於，她找到了亞曆山大，找到了它的皮。
    濕淋淋的一張皮，它的一雙眼瞪得老大，看起來是被丟進鍋子裏活活燙死的。
    這麼說，剛才她吃的是它的肉了？她不但自己吃了，還讓小顏也吃了……他們吃了亞曆山大！
    不久前才吃下的食物在胃袋中翻騰湧上……歐莉爾弓下身子，它逆流入咽喉，她艱難地張大嘴，讓這曾經屬於亞曆山大的一部分離開自己的體內……
    像失了閘的洪水，這些東西爭先恐後地衝了出來，和著淚，落到地麵上。落到地麵的它們，被稱作惡心的嘔吐物。的確很惡心，無論它們生前的模樣是如何地美麗，無論它們做成的餐點是如何地精致，一旦進了人的咽喉，它們都會支離破碎。之後，無論是當它們的精華被吸納遺盡從腸道出去還是像現在這般衝出咽喉，都隻能夠被稱作穢物了。
    即使被吃下去的是薩爾那美麗的天使小姐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這，應該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平等了吧？
    尚未被消化的東西，它們紛紛成了平等的穢物。歐莉亞一直在嘔吐，沒了食物就開始吐水，非常苦的黃褐色水。
    她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又流了多久的眼淚，她隻知道當她停止嘔吐的時候，整張嘴直至喉間都是苦的，雙眼也一直在疼痛。
    有人遞上了一杯水，道了聲謝，她接過來一飲而盡。水是溫熱的，稀釋了些蜂蜜，滑入喉腸，既暖又甜。回首，歐莉亞望見小顏通紅的眼。他應該……還在害怕吧？卻又要忍住恐懼來安慰失常的她……
    “小顏，我沒事了。”她說。
    少年望著她，然後伸出手臂將她抱住，就像她安撫他時的那樣。怎奈他的身向與手長不及歐莉亞，這種動作看起來有些可笑，即使如此，他還是盡全力抱住她。“歐莉亞姊姊乖啊……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是啊……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她回抱著這個小小的少年，安慰自己，也安慰對方。她的全身都在顫抖，止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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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夫人！夫人讓我這麼做的！”肥胖的廚子伏在地上，顫抖著供出自己的主子。
    作為被稱為薩爾那天使的歐莉亞小姐，她自然不會用出什麼血腥的威脅，雖然她有這個能力。所以她的威脅隻有一句話，“誰讓你這麼做的？是說還是走人，你選一樣吧？”
    “媽媽她在哪？”
    “夫人在她的寢室裏。”
    歐莉亞牽著少年衝入母親的寢室時，正撞見她與父親正在談論著些什麼。
    “……陛下看上了歐莉亞……帶走……”
    他們，在說什麼？
    對於衝進來的歐莉亞，塔布裏斯子爵夫婦多多少少表現出了驚訝，倒不是因為歐莉亞會衝進來，而是因為歐莉亞竟然無論到哪都帶著這個孩子。
    “歐莉亞，一個淑女即使是進入母親的臥室也要先敲門。”子爵夫人說。
    “歐莉亞，你怎麼可以帶著一個外人這樣隨便衝入親人的臥室？如果我與你母親正在商量些什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辦？”塔布裏斯子爵也有些不悅。
    二個人，他們所述的側重點不同，但是殊途同歸。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對於他們方才所談論的這件事，子爵夫婦並未有隱瞞的打算，畢竟這事遲早會讓歐莉亞知道的。簡而言之，光臨子爵府的貴客正是星觴的皇帝陛下，而陛下有意在離開的時候帶歐莉亞一起走。
    “歐莉亞，你知道這表示什麼嗎？你是如此的美麗，陛下一定已經開始為你神魂顛倒、就像迷戀你的薩爾那男性一樣！你會擁有數之不盡的精美首飾和漂亮衣服……整個塔裏布斯家族都將因你而崛起、我們將以你為榮……”
    子爵夫人說了很多，但歐莉亞隻感覺到陣陣的冰冷。不是沒有想過，父母親根本沒有打算讓她履行與亞克爾的婚姻……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地快，而且對方還是星觴皇帝萊維爾•；科特迪瓦。這下，她與亞克爾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了。
    “……亞曆山大……晚餐、今晚的晚餐是您要求廚師做給我吃的嗎？親愛的媽媽？”歐莉亞的反應是他們所沒有預料到的冷靜。
    子爵夫人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是的，是我讓安東尼做的。它好吃嗎？”
    “很難吃。”她說，“媽媽，我恨您。”
    並不美麗卻擁有這麼一個出眾女兒的子爵夫人，她的手抖了一下，而後回歸平靜。“來人！把他們帶回歐莉亞的房間，不能讓他們離開房間一步！”
    不對，子爵夫人的所為應該是出自萊維爾•；科特迪瓦的授意，隻有這個男人會做出如此變態的事，而夫人的表情也說明了這一點。作為觀察了這位皇帝陛下許久的殺手，顏洛很明白他的品性。
    歐莉亞拉著顏洛安靜地走在侍女的前麵，碧眸輕垂。顏洛抬首，望見她的眼，她的眼告訴了他她的不甘。微不可察覺地含首，他示意她放心，他明白怎麼做。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她會用自己的安靜來麻痹所有人，更何況今次的事大部分的人都還不知情，是個逃走的好機會。
    路過拐角的樓梯，少女陡然轉身，用力推向二個侍女。侍女沒有料到她們眼底的天使會這麼做，一時竟被推倒在地。
    拉著小顏，她跑下樓梯。這個時候那二位侍女也爬了起來，她們大聲驚呼，“攔著他們！快攔著他們！不要讓他們跑了——”
    當樓下的人們反應過來想要阻攔時，有著同樣金發的二個少年男女已經衝了出去……
    “在那邊！歐莉亞小姐在那邊！”
    少女燦爛的金發在夜色中是那樣的奪目，就像一個指示燈，人們爭先恐後地向她湧去。拜托你了……小顏……現在，你有你能夠相信……
    人潮過後，草叢中的金發少年站起身來，“放心吧歐莉亞姊姊，我會回來救你的。”
    他笑著，異色的瞳眸與能夠映出一切的鏡子在夜色裏看起來有些詭異，無愧於他的代號閻羅天子。
    握住右耳造型頗為古樸的橢圓鏡子，它有一個很不錯的名字，叫做“望鄉”。
    光明正大地，他步向正門處，迎麵有一個接著一個的人衝過來，穿過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一人發覺到他的存在。他們在相同的地方，卻又在不相同的空間，這解釋起來還真會有些麻煩。但正是由於有“望鄉”的存在，他才敢在中午的時候跟著那個年輕人一起跳下來，即使有人剛好抬首也不會發現由塔上落下的是二個人。
    經過的人隻看到大門打開複又合起，他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在所有人都忙著抓住子爵府的歐莉爾小姐時，這個少年已經站在了府邸的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