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策馬嘯南北 第八十二章 隻消閑處度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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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滅的燭光閃耀在禦書房的銀燭台上,一下一下,猶如燭台前躬身立著那人的目光,閃爍著異樣分明的光澤。
“皇上,相爺他連滄燕騎都能調動,難保以後整個禦林軍都為他所控。”
尖細到有些劃破夜空的聲音在禦書房內回響。
“南國的事如何了?”
玄櫟皇帝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駱公公身上,手上的羊毫沾上墨汁,在研邊摩挲著。
“不知為何,突然之間斷了線索,莫不是也被那姓鄒的發現了,聽說南國的形勢幾經波折,慘烈的很。”
駱公公微微直起身來,盯著禦書房外的天色,那個姓鄒的,嗬嗬,想來心裏就覺得不舒坦。
“斷了就斷了,朕已經想到方法對付他了,南國之事,隻當是我們之間的一次演練。”
玄櫟皇帝提了羊毫,在錦緞上微微一頓,嘴角輕微地抽動了幾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玄櫟皇帝伏在書案上,嘴邊是不為人察覺的笑意,絮絮地念著,“今鄒相平定南國叛亂……”
“皇上……”
駱公公盯著玄櫟皇帝筆下的字跡,濃黑的墨汁在黃色錦緞上流瀉。
“皇上準備?”駱公公的臉龐依舊是看不出歲月的白淨,“這要是把相爺逼急了……”
“朕就是要把他逼急了,看他急了,是個什麼樣子。”
看把他逼急了,會不會放下也許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秀氣卻又略帶嫩色的眉毛朝著燭光閃爍的地方挑起,眉尖輕揚的,叫自信。
“皇上,守在相府外的人沒有發現芷蕭姑娘的蹤跡,芷蕭姑娘也許真還不知道。”
駱公公得意地整了整衣冠,春裳到底是比往日的衣服輕便許多,隻是在這夜色之中,些微地察覺到些涼意。
“芷蕭姑娘,嗬,朕喜歡這個稱呼,駱公公,朕真是沒有看錯你。”柔情自笑聲中透出,滿目的柔和,到了此刻,才完全顯露。
手中的明黃錦緞一書而就,錦緞一合,也許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朕可等著他回來呢。”
禦書房內倏然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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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地行駛在利南城城內,揚起的車窗簾,注意到窗外景致與往常的不同。平靜的利南城,似乎多了些不同尋常的死寂,仿佛是非同一般的動亂之後,所留下的最後沉寂。
芷蕭倚在車窗邊,視線隨著馬車的震動有些恍惚,有近乎血腥的場景在眼前撲閃,近在咫尺,卻已是許多時日以前,無力挽回。側首望望端坐在一邊的鄒靖涵,若有所思的樣子,叫她心中陡然一驚。
她無法想象他是如何解決利南城的動亂,如何處置那些攻進城內的亂黨。
“芷蕭,你走神了。”
鄒靖涵忽而往她身邊挪了些位置,衣衫擦著衣衫,才知道他已經到了身邊。
“芷蕭在想,在想與夫君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匆忙間找了一個說法掩飾過去。
“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是在蒼州。”
順著她的說法,鄒靖涵的思緒也飄回到那年的蒼州,天朗氣清,卻正是秋色濃重。
“不,不是那一回。”
身邊的芷蕭終是收了遊離的思緒,定下心來解釋到。
“哦?那是哪一回?”
莫非兩人的初次相見不是在蒼州,而是在別處?
芷蕭忽而淺笑起來,方才的疑惑與心驚消失殆盡,他這樣的神情,著實叫她震驚。
“夫君大人可還記得自己來將軍府拜訪何大將軍時的場景,就是那回,我在偏廳裏見到了你。”
塵封了多年的往事被風輕輕拂起,帶來些往昔的純淨風味。
“竟是那一回。”
鄒靖涵的臉上現出些許得意的笑容。
“既是如此,我便要考考芷蕭,那日的我著了何種衣衫?”
“湖青色的常服,依約記得後背有卷草樣的紋樣。”
“那是流雲的紋樣。”
“你可還記得那日的我攜了何拜禮?”
“是一幅畫,萬馬奔騰圖。”
“那是一馬千影圖,畫上唯有一馬。”
“那是我是左手持杯還是右手?”
“左手。”
“不,是右手。”
鄒靖涵探出右手,在芷蕭眼前搖晃,知她仍有些失神。
“再說那日,臨走之前,何大將軍說的最後一句?”
原來有些事她一直不曾記得清晰,芷蕭陷入沉思之中。
“你很像一人。”
耳畔傳來鄒靖涵的自語,沉沉的自語,似自遙遙的幾年之前而來。
“很像一人?”
為何芷蕭的腦中沒有這一句話。
“是啊,何大將軍撂下這句不明不白之話,我思索了多年,也未想明白。”
芷蕭又一次盯著身側的鄒靖涵,一遇上他,便會有莫名的失神。這樣的雲淡風輕,這樣的溫潤如玉,這樣的燦若星辰,是還未深陷朝堂,還是早已將朝堂睥睨腦後。隻是聯想到窗外的死寂,心中又不得不提防起來。
馬車出了利南城,不知如何一繞,駛上未名的大道,歡快地奔騰起來。
“也許爹隻是無心之語。”
芷蕭出聲寬慰,眼見窗外的景致飛快地變換著,心中的不順也漸漸淡化。
“也許真如夫人所言。”
鄒靖涵忽而伸手攬過芷蕭的肩膀,她的臉頰擱在他的肩側。
“過不了幾天,我們便可回到蒼州,不理世外的紛爭,隻看蒼州的素雅。”
他累了,帶著她去往蒼州過一段平靜日子。
“隻是,我們會在蒼州住上多久?”
她的無心一問,引得他摟在肩上的手倏然一僵,盡管早已料到這這個問句。
“住上一段時間便好。”
不知是害怕還是他的答案還是擔心他的躲閃,芷蕭接過自己的問話。
“也是,一段時間便好。”
車輪聲幾乎掩蓋了他並不重的回答。他能許諾的,也隻有她口中的一段時間罷了。
耳畔仿佛又聽到那滔滔的黃河水聲,夾雜了對於江湖的朝覲與山河的主宰。影入蒼州,多半的幾分釀成了天際的月光,剩下的幾分嘯成了蒼州隱隱的肅穆之氣。
那裏沒有森然殿閣,那裏擺不開戰場,那裏的青磚容不下官轎,那裏的民風純樸到濃膩。
那裏隻如一幅水墨山水畫,悠悠地從每一扇舊窗鋪展開,從每一塊古磚鋪展開,從每一條老藤鋪展開。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