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番外之二  《人生如戲》  
————如不懂事故難琢，怎懂人情相殤……
他坐在鏡前，擺一副雲淡風輕。炭筆勾畫眉眸，唇筆描摹風韻。片子壓花水鑽頭麵。鏡子中的人勾起唇角，竟是雙分淒慘。
他是角兒，為戲成旦。
前台銅鑼響起，挑起的簾幕，他搖曳蓮步，隻一抖水袖，足以喝彩滿堂。
二胡的聲線越發緊湊，聲聲聽耳為這部戲平添著淒婉。他站定台步，勾起的蘭花指纖纖如菊，仿佛展不開的情腸。
那人就坐在右邊廊下，不顯眼的位置。眉眸之間多了常人所沒有的淡雅，少了戲子描摹的慘淡。那人麵龐依舊如他記憶裏的一般，經多少風霜的眼眸卻是空然。
一個不經意的抬眸，他竟是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淒慘。
掩飾般的收回目光，他懊惱自己此刻的狼狽，若是平常，那人定要笑他三天。可此刻，哪怕一笑，那人都未必給予。
罷！也罷！
他是虞姬，這一場戲，為霸王而唱！
他繃緊喉嚨假唱，聲調依舊是他大紅時的綿軟。“看大王在帳中和衣睡穩，我這裏出帳外且散愁情。輕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頭見碧落月色清明……”
這麼多年，他總是在台上，那人也依舊在台下如這般聽他的戲碼。可這出是他當他第一次唱。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這是他最後一次登台，這是他們年近不惑，他為他唱的最後一場戲————【霸王別姬】！
一曲罷，滿堂喝彩。那人卻依舊坐在那裏，麵前的茶碗早已涼兮。素雅的麵上是抹不去的清高，卻是他在他身邊這十年看到的最惡劣的裝裱。十年風雨，他運籌帷幄，卻已在昨夜，分崩離析。
台邊的吹打依劇，虞姬強作笑容。他的霸王意誌消沉，與他對望，空眼卻望不穿他今日的強作鎮定，避開項羽目光，虞姬取劍起舞。  
虞姬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刹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扭轉的錦帶，飛舞的步伐。
“哎呀，大王啊！妾身豈肯牽累大王。此番出兵，倘有不利，且退往江東，再圖後舉。願以大王腰間寶劍，自刎君前，免得掛念妾身哪！  ”
他看到那人彎起的眉眼，卻在自己的聲調上劃過淒婉。他望向他，恍如光年。
“罷！  大王，讓我們來世再做夫妻……  大王……保重，  臣妾……先去了……  ”
四起的掌聲，定是掩去了霸王最後的台詞。倒下的虞姬，卻生生聽到，
“上天為何如此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