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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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我騰出來了空兒,記起在O國時的話來,尋了時間前往鄰市的一座神廟裏燒香祈福,聽人說蠻靈現的,可能是天熱,來的人不算多,都規規矩矩的走在安全線時,山裏陰涼,時有蚊蟲叮咬,我撓的胳膊泛紅,又癢又澀,好不容易才到了山頂。
點香磕頭,寫下求願牌掛在廟後粗壯的千年老樹上,再次虔誠的拜了拜。
“施主是為家人祈福?”一老僧雙手合十上前,朝我點頭。
“正是,家中親人多病住院,想求個佑。”我整理了下求願牌,向老僧點頭回禮。
“世間所事,皆是天命,施主好自為之。”
什麼?
他說的我迷惑至極,再去問,已然岔開話題,打個招呼走向別處。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風吹的牌牌相撞,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弄個不穩,香火味兒從前廟傳了出來,聞的叫人頭疼,朝廟裏的神拜了又拜,才匆匆下山。
直接打車拐去了畫室,畫室裏沒什麼人,張先生坐在鋼琴前的椅子上,李先生側對著他,手揮舞著畫筆,在紙上躍然勾出一個俊美的男子麵容來,男子背部挺拔,雙腿並挨,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他抬起手,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黑白琴鍵,像是個畫兒裏……哦不,這就是畫。
我站在李先生身後沒出聲,靜靜地看著他在紙上描繪,最後一步畫完,收筆,張先生活動了下脖子,朝下麵坐的愛人眯眼一笑,他愛人頷首略思片刻,畫筆又動了起來,沒多久,那彈琴的俊美男子身後站著位俊朗帥氣的男人,男人輕笑,手搭在那人的肩子,眉眼間皆是寵溺。
“好畫兒!畫兒好,人也好。”我猛的拍手。
李先生哎喲聲回頭,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岑小析,你丫的屬貓呢?嚇死我了。”
“小析在你後麵站半天了,是你太專注沒看見。”張先生從台上跳下來,嗬嗬笑著擠到畫旁,“我瞧瞧,不錯不錯,賞你個。”
吧唧!張先生親在李先生臉頰上,李先生放下畫筆,半哄道:“隻賞一個?客官,多賞幾個唄!”
“沒啦沒啦,隻賞一個!”嘴上這麼說,親的卻毫不含糊。
嘶~還是如此黏糊。
提筆許久也沒能寫下個三言兩語,關於接下來的故事我實在沒想好怎麼去敘述,那是遺憾也是痛苦,終其一生也無法挽救的痛苦,有時候常想,先生們是不是惹惱了上天什麼,亦或是因他們同的身份才會如此多災多難。
角落裏的那架鋼琴年久失彈,失去了原有的光澤,君先試著按了下,聲音刺耳沙啞,外麵那層漆也逐漸掉落,每一個音節似乎都在宣示它的不甘與痛苦,透過它,我恍然回到了那年秋天,他亦是如此的不甘與痛苦,但不後悔自己的行為。
秋天多雨,陰冷蕭瑟成為了它的代名詞,張先生坐在窗台前眺望遠方,似是想要穿過雨布去尋找什麼。
“手又疼了嗎?”我半蹲著身子跟他平視,手上纏著厚厚的一層紗布。
張先生搖搖頭,嗓音沙啞:“忍忍就過去了,哥還沒回來嗎?”
“他剛才來了電話,快到了,小男孩醒來不久,情況可觀。”我頓頓話語,哽住嗓子於心不忍,“隻是……隻是先生,你以後……彈不了鋼琴了。”
音落,房間裏靜的可怕,氣氛壓抑的我喘不過氣來,方才在電話中李先生糾結著不知怎麼去告訴他這個殘酷的真相,話每到嘴邊又打旋吞下去,越發的哽咽,吞吞吐吐半天沒想好詞,氣的他掛了電話,也許掛完電話的李先生正縮在樓下車裏偷偷想措詞,想了半天,覺得還是由我說比較好,李先生不忍心告訴自己的愛人,我總得忍心,他終歸是要知道的。
“我知道了,小析,你幫忙找下傘,從停車場到這兒有段距離,我得去接下他。”張先生良默許久,輕飄飄的冒出這句話來,神色輕鬆的實在是不像話。
我沒阻止,這種時候看見李先生比看見我管用,他要是想,可以趴在李先生肩上大哭一場,傾訴自己的悲傷,外麵的雨下的更加密急了,我傾身看樓下,張先生的身影在雨幕中越來越小,直至轉彎處消失,確實是停車場的方向。
沒多久房門響動,我出裏屋看,倆人正在玄關處換鞋,雨水順傘滑下斜滴到地毯上,濕溚溚的一片,都裹卷著潮氣與秋日冷意,李先生蹲下為張先生解鞋繩,他衣袖偏寬,徑直落到鞋麵上,才踏過雨水泥土的鞋有些汙濁,張先生彎腰,別扭的用左手將過寬的袖子給他挽至手腕處,以防袖子沾上泥漬。
濃鬱熾烈的愛意都深深包含在了這小小的動作裏麵,不必言說便已感知。
“秋天寒涼,你盡量少出去,萬一手落下了根,到老時遭罪的還是你。”李先生拿來拖鞋給張先生換上。
張先生嘴唇抿的死死地,突然咳嗽出來,越咳越烈,嚇得李先生忙起身給他拍背,抽抽嗒嗒的咳了半天才止住,“你看看,凍著了吧,去屋裏等著,我給你煮完薑湯去!”
“又喝薑湯啊,”張先生撅著嘴,拽住李先生的衣角,向他瘋狂眨眼示意,“哥~老公”
“叫老公也沒用,我告訴你,要麼薑湯,要麼感冒藥,二選一。”李先生拍開他拽衣角的手,輕斥道。
張先生見撒嬌沒用,淆然淚下地進屋乖乖等薑湯喝,沒多久,濃烈的生薑味充斥整間廚房,讓人敬而遠之,李先生盛出滿滿一碗,碎薑沫浮在湯麵上,張先生嫌惡地作個嘔吐的姿勢,硬撐的喝下去,剛喝下去就被李先生塞顆糖,他舌尖一轉,將糖果頂進了嘴裏,眯著眼親李先生一口,方才那“恨不得咬死李先生”的眼神不複存在。
若問張先生最討厭的食物是什麼?薑湯必然要列為第一,依次是芹菜、香菜,他說那味道聞著就讓人頭疼不已。
雨下了半夜,沙沙的響,隔窗都能感受到那滲人的涼意與秋日的蕭索,我摸黑起夜,沿牆走打開了客廳裏的燈,突如其來的光亮驚到了陽台邊上的人,我也被他嚇了一跳,差點兒當成翻窗的小偷。
“沒睡?”我問他。
男人拽兩下披在肩上的衣服,抽完最後一口煙後把煙頭扔進雨水,微弱的火光瞬間熄滅,“手疼,睡不著,上廁所?早點睡吧。”
一時間我不知道如何回他,嗬嗬的笑幾聲去了廁所,從廁所出來時他還在陽台前站著,隻不過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一個人的身影是孤寂的,兩個人的身影是溫馨的。
李先生傾身附到他耳邊說了句:“寶貝兒,再不回去睡覺就會有大老貓吃了你,很可怕的!”張牙舞爪的。
張先生吃笑起來:“嗷嗚!”
李先生慌忙退後幾步,握住張先生的手把人往臥室裏帶,十分緊張,“快跑,大老貓來了,”隨後又從臥室裏探出頭來,“小析啊,記得關燈。”
要不要這麼幼稚啊先生!
我關上陽台的落地窗,將陰冷蕭條隔絕在外,留下滿室暖意,而關於先生的手,說起來還頗有些感天動地,左不過是見義勇為,大街上赤手勇奪匕、首,把一小男孩從歹徒的刀下救了出來,他的手卻讓刀劃過深深的一道口子,鮮血直流,餘生再也彈不了鋼琴。
幾天中李先生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他突然想不開從樓上跳下去,還讓我把家裏所有尖銳的東西收了起來,不斷追問查爾理他的心理情況是否健康,連畫室的鋼琴都被他用布給蒙上了,音樂譜也給收了起來,防止張先生看到觸景傷情。
他太鎮定了,從我告知他再也彈不了鋼琴到現在,張先生鎮定的不能鎮定,鎮定的實在是過於不正常,以至於我們也緊張兮兮的,害怕他是不是有什麼悶在心裏不肯說,加重病情。
“我真的沒事兒!”張先生無奈的看著李先生,“開始我還是很傷心的,但後來釋懷了,不就是彈不了鋼琴嘛,至少還有你陪著我,鋼琴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既然彈不了鋼琴這件事無法改變,那對我而言最重要的隻剩下你了。”
“你為我已經夠累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帶著陣陣哭腔。
李先生滿是心疼的把人摟進自己懷裏,安撫意味的親吻著他的額頭,我走向台上的鋼琴,手輕輕按了下去,聲音清亮悅耳,張先生身體明顯僵住,抑不住的趴在李先生懷裏哭起來,我歎口氣,把鋼琴重新蓋上,哭吧,哭了就好,我們都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