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下雨了，噼裏啪啦，像是在洗刷汙跡。
    一支若隱若現的隊伍出現在大山的密林中，蜿蜒著消失在了某個山丘下的小口中。
    戈老爹掏出藏在胸口的煙杆，枯瘦的手指搓撚煙葉塞進煙鍋口，再擦了根火柴點燃煙，吸一口吐出幽長的白霧，飄蕩向掛著雨戀的山洞口。
    他幹澀的聲音和著外麵的風雨：“雨大了，路難走了。老彪，我……”
    驚雷乍起，那個叫老彪的中年漢子露出凶狠的神色，吐出幾個字：“條子跟得緊，這趟走完，就徹底結束。”
    同時他轉過頭麵對帶來的嘍囉說：“這一票完，分錢走人，自個享自個的富貴。要是誰敢走漏風聲，就等著道上規矩收拾吧！”
    血腥之氣撲麵而來，煞得人生冷。
    正在休息的嘍囉們半點都不敢說個不，剛剛有幾個抱怨的人直接閉了嘴，喏喏點頭。
    戈老爹停了煙，旱煙杆在石上磕了幾下，一撮未燃完的煙草落在地上。
    這時，一個瘦小的男人自洞內興奮地跑過來對老彪說：“老大，這洞那頭果然像戈老爹說得那樣直通山裏，快得很！”
    老彪聽後，站起來說：“好，大家收拾好家夥什出發。”頓了下，“老戈在前麵帶個路，畢竟誰也沒你熟這。”
    戈老爹啥也沒說，收起煙杆，默默往前走。
    一行人很快消失不見了。
    二、
    洞裏好不容易有的人氣將將消散時，一隊裝備精良的人帶著雨腥闖進。
    為首的人細細一掃，便發現地上的煙草，立刻朝後打出手勢：發現目標，於17分鍾前向另一端移動。
    隊伍中走出一個人，立即回複：保持警戒。
    而後按住耳中通訊設備彙報情況，請求上級指示。
    “小心跟進，務必確保直搗敵人老巢，銷毀製毒原料產地。”
    “是，保證完成任務！”
    那頭的上級繼續說：“我方有名臥底同誌正在窩點，盡最大可能將其安全帶回。”
    “是。”
    “對了，他現在據說叫阿陷，人堆裏最白那個就是。”
    “收到。”
    三、
    阿陷裹著件明顯不合適的毛衣坐在床上，趙天正趴在他盤起的腿上，腦袋磨蹭著他纖細的腰腹。
    他無意去摸趙天的頭，隔著窗玻璃看了會兒雨後，輕聲問：“下雨了，你不出去嗎？”
    每當下雨，尤其是雨勢大時，趙天都會帶著狗去花田瞧瞧，但今天卻連正門都沒出去過。
    趙天停了下來，轉身仰麵對著阿陷半垂的眼，突然笑：“阿陷真好看。”
    比花田裏最紅最豔的花都好看，那最紅最豔的花結出的果也是最毒的。
    他伸出手，用厚繭溫柔地撫摸阿陷清冷的神仙麵龐，纏綿：“舍不得，想和阿陷一直一直呆在一塊兒。”
    最毒又如何？他打小就跟這些東西在一起，所有苦熬的孤寂的年月都在等一朵最美的花。
    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了，他所想的花便一眼就紮根在他心上，日日受他血肉的滋養澆灌。
    直至白骨。
    趙天忽然兩臂緊鎖阿陷的腰，喃喃道：“仙仙，別走。”
    氣息灼熱，燙得阿陷不適。
    外麵是瓢潑大雨，趙家的大狼狗懨懨地趴在門檻上，光滑的皮毛上一片濕潤。
    四、
    她叫李玉蓮，名字普通，長相一般，若照人的軌跡，她大概會過平凡的一生。
    但是從14歲起，她的人生天翻地覆，直墜入地獄。
    因為一時心善扶了個老人，竟害得她掉進魔窟，被賣給一個年紀夠當她父親的人！甚至於，還在讀初中的她生下了那個惡魔的孩子！
    惡心！屈辱！不堪！
    午夜夢回時，她恨不得自己從前是個冷漠的人，恨不得掐死那個心善的自己，叫自己心硬如鐵石。
    她忘不了一同和自己被賣來的女孩，她的眼眸裏是生生不息的火焰，然而卻在一次次的逃跑失敗下，最終熄滅在陰沉的霧靄中。
    她記得那女孩的屍體，她怨毒的神色，以及，她的冷漠的名為兒子的怪物。
    她的孽種也長大了，跟那個惡魔一樣，變成兩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在十幾年如一日的折磨中，恨意不減越發濃烈。
    昨日，暴雨，疾風，槍聲，慘叫聲，爆炸聲，幾乎貫穿人的耳膜，她卻很安心，蜷縮在畜牲圈中，安靜地睡著。
    今天，特意趕來的女警扶起她，輕聲細語。女警身上是山外的氣息，鮮活而美好。
    她逼著沙啞的嗓子，哭出了十六年來的第一聲。誰也沒想到這個瘦瘦小小的女人竟會有如此的力量，那哭聲仿佛要劈開遮在眼前的重重山峰。
    恰好太陽高照，彩虹彎彎，直抵遠方。
    負責采集信息的女警柔聲問：“同誌，請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嗎？”
    她停了哭，扯出笑：“我叫李玉蓮，家在…山外。”
    五、
    辦公室的燈亮著，周正正在寫行動總結。
    “獵毒行動於三年前即17年開始，鑒於滇南複雜情況，特任命周方同誌、林早同誌和安不羨同誌先後潛入滇南”毒穀”為臥底，不料今年即20年2月周方與林早兩位同誌暴露犧牲，安不羨同誌受傷被迫藏於無名山中……”
    寫到這，周正的筆尖一頓，眼眶發紅。
    他是此次行動的主要指揮人，自己的同事接連為了緝毒犧牲，不能不叫這樣鐵血的男人流淚。
    “……7月16日，據線人戈老爹的線索，順利找到毒源──無名山趙家村……”
    “……16日9點22分，發生火力衝突……激戰至16時49分，殲滅十七人，俘虜十人，包括毒販頭子老彪……滇南販毒勢力極大削弱……”
    “……順利解救被拐賣婦女四人，年齡30至42歲不等，以及發現已死亡14年的黃文婷……”
    “……安不羨同誌成功救回，現正處於秘密休養中，但趙天下落不明……”
    六、
    轟轟烈烈的雨下過了，山裏的霧散開了，城裏的霧也散開了。
    空氣中滿是草木的清香，一洗之前的血腥氣味。
    安不羨推著輪椅，一直到了療養院的小花園裏，陽光溶溶，仿佛要沁到他的骨子裏。
    他闔上了眼，安詳靜謐。
    卻不知，一隻渾身血泥的狼狗吐著猩紅的舌頭，隔著欄杆。
    陰影裏，看不清模樣的青年癡迷地盯著他，低聲喊道：“仙仙……”
    七、尾聲
    “嗯？什麼意思啊？趙天沒死還找到安不羨？後麵的內容呢？”女生翻著手裏的書，疑問到。
    實在是想不通，她抱著書噠噠跑到櫃台處，焦急問：“館主館主，後麵怎麼樣了？”
    正在喝茶的館主放下茶盞，輕笑：“我也不知道。因為……”
    “啊，怎麼可能？你肯定知道！”女孩很失望，但看著手表上大大的5點半，嚇得撇下書跑出去，邊跑邊說，“啊啊啊啊，超時了上課了！老媽要是發現我遲到了，會撕了我的！館主拜拜，下次再來聽你講後麵的故事！”
    “這是他們的人生，發生了什麼便有了什麼。”館主對著女孩的背影說，“傻女孩，這可不是故事。”
    “人類的小崽子總是好騙的。”那本書開口了。
    年輕的館主一笑，溫和無害的臉上不知為何帶上些許詭譎之色。
    “幹活了。”他將書翻了個身，原本已經到頭的內容後憑空多出了紙張，字自己冒出來排列地整整齊齊。
    穿過一架架竹簡書冊，穿過厚重的入龍木門，頂上“弁釵”熠熠生輝。

    作者閑話：

    咳咳咳，這個坑算是填完了。
    額其中省了很多，但相信聰明的親們肯定自己能腦補出事情原委吧，我就不多贅述啦~如果有不清楚的小天使就說下，作者君再做個梳理~
    其實，感覺內容寫偏了和標題不太符合啊，但容忍下我吧……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