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宮有簡易測試靈根的法器，但宋一墨想帶他測的必然不隻是靈根，於是禦風將人帶去了弟子招收事物總監辦閣。
    兩人一出結界，周陵便聽到眾多弟子都行禮問候，或稱“師兄”，或稱“師叔”，也有人稱“藏鋒公子”，不一而足。
    見他帶了生人，許多人都悄悄跟上，想瞧一瞧藏鋒公子做什麼去。
    於是兩人到了閣門前，緊跟著烏泱泱一群人進了監辦閣。
    監辦閣第一層分為一個大廳和數個隔間，每個隔間隻是用不知什麼材質的石牆分隔，麵向大廳這一麵卻是空的。隔間中分別有一件法器，模樣千奇百怪，有的是一塊沒有棱角的原石，有的是一根長長的立柱，也有的是一棵樹。
    管理這第一層的是個麵容冷峻的青年人，宋一墨上前道：“樂安師兄。”
    胡樂安上下將周陵打量一番：“此人？”
    “正是，此乃藏鋒的道侶周鴻漸，方從小世界接引而來，懇請師兄為他測試天資。”
    這話一出，後麵突然響起一陣喧嘩。
    “藏鋒公子的道侶？”
    “藏鋒公子何時有了道侶？”
    “那我還有機會嗎？”
    “他是誰啊？”
    “憑什麼……”
    宋一墨轉頭，警告的目光掃視一周，聲音便靜下來。
    胡樂安仿佛沒有聽見，帶著他往右側第一隔間裏去。麵前的便是那橢圓的石塊，胡樂安為他解釋：“這是測靈石，能測靈根。”
    周陵將手放上去，幾乎是立刻，那石塊中就亮起青紅二光，光暈遍布整個石頭，好似其中有青紅二龍流轉，二色相互融合又互不打擾，叫這石頭熠熠生輝。
    按著五行色澤，周陵猜測或許是火木雙靈根，隻是不知道純淨與否，強弱如何。
    “火木雙靈根，二者均衡，不分先後。”胡樂安道。
    周圍又有一些竊竊私語之聲，胡樂安置若未聞，周陵去聽，卻聽不分明。
    說罷，他帶著兩人又走到那立柱之前，道：“此為測靈柱，能測靈根強弱。”
    周陵依舊將手放在其上，很快，與方才一模一樣的青紅之色沿地而起，一直到他的額前高度才停下。
    “同為上等靈根資質。”
    隨後再到一個椅子旁邊，周陵聽令坐上去，才發現法器應當是椅背後麵的一片石壁，他的頭剛靠在椅背上，一陣刺痛傳來，他差點沒忍住叫出來，轉眼卻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隻是有些疲累。
    “神識穩固。”胡樂安說。
    最後，兩人來到那棵樹旁邊，胡樂安道：“去摘一片葉子。”
    周陵依言上前，見此樹繁茂，葉子均是一樣的色澤，心道：若是每個前來測試的人都摘一片下來，這樹不也禿了？
    於是伸手將最近一個分枝抖了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好似聽見了咯咯的笑聲，他隻當是錯覺，又抖了抖，那樹枝上便飄飄然落下來一片樹葉，他取在手中，葉子的色澤由綠色轉變為金黃，又由金黃轉變為透明，隻有葉脈中蔓延過一些金色紋路。
    胡樂安看著他的動作，又奇怪看了看樹，最後才接過那片葉子：“純善之人，祖上有功德蔭蔽。”胡樂安說完這句，又道，“可惜了。”
    周陵聽得迷糊：“請仙君細說。”
    胡樂安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純善之人修道有上天庇佑，若還有祖宗遺澤，比旁人更多了些功德之力，這都足以影響氣運，於修士大有裨益。你是雙靈根上等資質，神識也穩固，應當給個甲等。隻是你的雙靈根偏偏為火木屬性，比水火隻強一線，木生火火克木，長此以往，火滅薪盡，怕是隻有自毀一途。因此，這資質放在招生辦，隻能評個下下等。”
    周陵下意識伸手拉住了宋一墨的袖子。
    這是許久許久之前，周陵才會做的小動作，他緊張的時候總喜歡去碰身邊的人，宋一墨往往有這個殊榮。
    可惜的是，那時候他不能解決的事情，宋一墨更不能，最後還是要小小的周陵自己站出來，好的壞的一起扛。
    今非昔比，宋一墨在他下意識求救的那一刻，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心。
    周陵果真便安心了。
    宋一墨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他的打算，隻道：“多謝樂安師兄，藏鋒拜別。”
    想起藏鋒公子深受宗主喜愛，資源什麼幾乎是予求予給，胡樂安也沒有再說什麼。後麵圍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同樣想到這些，看向周陵的眼神帶著濃濃的豔羨。
    他們一走，後麵便全是喧囂之聲。
    “藏鋒公子不是要養著這麼一個木火靈根的凡人吧？”
    “怎麼可能，公子如此天資，必然會與天靈根的寧薑姑娘結為道侶，此人豈配？”
    “就是，再不濟還有雲霞師姐呢，雲霞師姐雖然是外門弟子，但對公子一片癡心，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又憑什麼後來居上？”
    “你沒聽方才是公子親口所言，此人是他的道侶？”
    “怎麼可能？”
    “他隻是一個凡人。”
    “是不是他在凡俗界時與公子有什麼因果，因此挾恩圖報？”
    “道友說得有理。”
    ……
    離開監辦閣，宋一墨帶著他往萬功樓去，這樓中有宗門數百萬年積攢的功法，幾乎涵蓋所有的修煉體質和使用兵器。
    到得樓中，又有一看守上前招待，此人不知年歲，明明白發白須，麵容卻好似少年，麵白唇紅，不看那長髯，竟有些豔麗之色。周陵聽到宋一墨喚他：“英招師叔。”
    周陵想起民間傳言，有神物英招，馬身人麵虎紋鳥翼，不知是不是這樣二字。
    “此乃藏鋒道侶周鴻漸，今日方來到奉雲宗，測得火木靈根，為上上品，神識穩固，請師叔指點一二。”
    那老者此時方才睜眼看了看兩人，隨後眼神聚集在周陵身上：“與宗主說過了？”
    宋藏鋒搖頭：“師尊正在閉關，尚未拜見師尊。”
    英招點點頭，繼而道：“五層，有一驚離法訣，乃是萬年以前，驚離仙子得道之法，此法分生滅二章，前者為木，主生息，後者為火，主殺伐，一攻一守，有無上威能，助驚離仙子在天魔大戰中鏖戰近一年而不落敗，終悟得生死之道，遨遊宇宙之廣。”
    此言一出，後麵跟來看熱鬧的弟子們發出一聲驚呼。
    有人道：“我遍觀萬法樓，雙靈根無非就是金火，金木，水土，水木，水金數種，連金土也是寥寥，水火，火木者，非斬其一不可修行，未料到竟果真有得上大道者。”
    旁邊人看他服飾，搖頭笑道：“內門弟子最多可去第二層，有大功勞才能往三層一行，且僅能觀閱三本書籍，你遍觀萬法樓，怕不是隻在一二層轉了轉吧。”
    有人哈哈大笑，也有人搖頭：“貪多嚼不爛，我等資質，在一二層已經足矣。”
    周陵聽著，突然慶幸自己選了第二條路。
    其實第一條第二條對他而言是一樣的，不管是弟子還是道侶，宋一墨都會來問這一趟，然後為他將功法取來。可若是第一條，宋藏鋒大概隻會一個人前來，然後叫這些人圍觀，獨自承受之後可能存在的種種非議。如今卻不同，周陵知道，有些話隻是在他們周圍才這樣說，回去之後還不知能是什麼傳言，但多半被罵的就成了他。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將功法取來。”宋一墨道。
    周陵點點頭。
    如他所料，宋一墨一走，便有一人圍上前來問道：“你何時成了藏鋒師兄的道侶？可有昭告天地？”
    “尚未，等我功法小成，我們自會舉辦大典。”周陵笑答，“不知閣下是？”
    此人還沒有回答，另一人便擠上前道：“萬法樓乃是奉雲宗根基，外門弟子隻能在第一層翻閱些粗淺道法，內門弟子最多也隻能去第二層罷了，你一來就取用了第五層的功法，此事叫藏鋒師兄如何服眾？”
    周陵心裏有個粗淺的認知，也不知道對不對，想了想索性隨意說了：“外門弟子資質不高，第一層功法在初期已然綽綽有餘，內門弟子同理。若是有資質絕佳之輩，宗門自會開恩，可若是修仙界芸芸眾生之一，隨意進萬法樓翻閱，終其一生能不能看完且不說，怕是個個都去找威力最強的，前途最好的，卻未必是適合自己的。長久以往，修仙界戾氣橫生，草木不存，並非正途，宗門嚴加管理，雖說可能會漏過些好苗子，卻是利大於弊的。”
    “那你呢？你既然勸旁人適可而止，你自己怎麼一來就往最好的去尋。”他這話出口，就見到英招長老睜開眼睛，涼涼看了他一眼，這弟子立即便想起，周陵好似並未說什麼要求，隻是說了體質，功法卻是長老挑的，他如此質問，怕不是要被長老記住了。
    周陵隻是笑道：“我不會叫此功法蒙塵，若與我相合，我定然好生修煉，今後廣收門徒，將與我一般的修者引上仙途。”
    他這話不知道是在對誰做保證。
    空口保證誰不會說？還有人要繼續與他為難，抬眼看見宋一墨下來，便個個不說話了。
    二人告別英招，徒步離去，走在路上，周陵突然問他：“既然萬功樓各路功法都有，為何招收弟子時偏偏棄去水火，火木之流？”
    宋一墨好似從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問出來了，他才去想，想罷告訴他：“體質特殊者少有踏上仙途，能留下功法的，莫不是有赫赫威名，這些功法若是隨意叫人得了，必有後患，因此不敢隨意傳承，不過也並非完全沒有，柳昶鷹也是火木體質。”
    這話一出，周陵便覺得有些怪異：“那為何方才那些人，竟像是從未見過這一體質一般？”
    “因為柳昶鷹舍了自己的火靈根，隻留下了木靈根。”
    這樣倒是可以解釋了，但是周陵還是覺得有些不對，他記得這個人特意去過蘅蕪仙府尋找傳承，如果僅僅隻是木靈根，萬功樓還能沒有他的傳承嗎？
    他沒有問，宋一墨自然也沒有答。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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