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原是假鳳與虛凰 壹 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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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雅淵即沒入登安溪中,意識頓失,隻隱約感覺有人緊緊攬著自己的身子。
秋陽幹燥。佟雅淵眼裏一陣刺痛,漸漸清醒。她不住地咳嗽了幾聲,吐出幾大口的江水,吃力地坐起身來,手裏緊緊拽著那尾簫,她見懸於簫上的玉佩不見了,不禁皺了皺眉。佟雅淵四下一望,發現自己已身處在一片鬆軟的沙質河灘上,不過十幾尺外,正有河水拍岸,蕩碎作響。
佟雅淵的身畔還躺著一人,她定睛細瞧,不是昨晚與自己峙立不下的步蘅姬又是誰?步蘅閉著眼,極臻睫羽上還掛著水珠,她的臉在江水的滌浣下,妝容盡卸,嬌媚之氣斂去大半。一張白淨素顏,輪廓更深,愈顯清雅俊美。佟雅淵心中甚疑,忖道:“這女子昨晚那般嬌俏豔媚,現下怎又英凜朗秀起來了。”轉念又想昨晚步蘅雖言欲與自己一較高下,可直至落水終不出手,以靜製動固然可算其原因之一,但實又讓人感覺其中另有蹊蹺。
步蘅的衣裳濕了大片,也甚是不整寥亂,衣口被鬆鬆略開,如玉削成的雙肩隱露於外,佟雅淵見她此刻衣冠不齊,念其一介弱女,若有人途徑此地,被瞧見這般模樣甚是不妥,於是上前想為她撩好衣裳,無意中瞥見步蘅的鎖骨間隱隱有圖紋,原來是一朵用鐵物烙刻的怒放菊花,花心處好似盤珞一字,色澤如膚,疑為天成印跡。佟雅淵的手一觸及步蘅的衣服,就頓住了,她的手已被步蘅抓住。
步蘅簌地直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佟雅淵,一字字道:“公子這要作甚。”佟雅淵先是一怔,迅即沉臉,使勁一抽手,兀自向河堤上走去,心中暗道:“這女子看著纖弱,勁卻著實不小,但這般反應也是常理,畢竟她是個女子,自有矜持,而我也莽撞了。”
步蘅瞧佟雅淵的背影,莞爾一笑。她掠去了粉色的深衣,餘一件中衣,她用手理了理頭發,取下了一支花簪,塞在腰間。發髻被解開了,披散在肩上,陽光下,青絲似綢。
佟雅淵獨自立在壩上,望著茫茫江水奔東而去,不止不息,心中悵然。如今身在何地?爹娘與兄長是否安然?
傾之,佟雅淵一回首,便瞧見了身後步蘅如花的頤容,佟雅淵一皺眉,道:“你可是還想再打?”說著簫已送到身前,步蘅竟笑著搖頭道:“公子難道看不出我並非真願與你過招?”佟雅淵哼了一聲,冷冷道:“你是來東日的人,自然對我不懷好意。”步蘅歎了一口氣,道:“我雖為重光堂的人,可對公子端的沒有惡意,我與公子僵持,拽公子下水,完全出於一己私願,與重光堂毫無關係。”
步蘅瞧佟雅淵的臉色稍緩,接著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早已厭倦重光堂,極欲尋機脫離,我自幼跟隨來堂主,來堂主於我有大恩,我無法明裏叛逃,昨日恰逢時機,便出此下策。”佟雅淵眉一揚,道:“你水遁為何拖累上我?”步蘅的臉上罩起一層疚色,道:“我當時並未多想,隻知這個機會難得,哪知公子不諳水性……”
佟雅淵依稀記起自己落水後,步蘅驚覺自己確不會水,便緊緊攬護自己,的確不似有害己之心,且說劫持自己兄長的乃是來東日,也並非這女子,佟雅淵默了片刻,暗忖:“這女子也不像什麽大奸大惡之人,隨她去吧。”便道:“我且信你這回,你好自為之。”說畢便要走,步蘅眼見她走,佟雅淵忽又回首道;“有一事請教,步姑娘可知這是何地。”
步蘅早料她定會有此一問,轉身微笑道:“想來已是出了登安溪,再行個數十裏就可以看見大海了。”
佟雅淵道:“那這裏豈不離金陵很遠了?”
步蘅頷首道:“從這條芡河上行是通向太湖的。”她向右側的水岔口指了指。果然有一條和登安溪一般寬闊的河道,卻幾乎被河岸兩旁是密密的緘黃蘆葦叢隱匿起來了,嬌俏的蘆葦叢正隨風浮動,宛若浪跡。
佟雅淵順著她指的方向望了望,思考片刻,又道:“湖州可是在往太湖下行?”
步蘅道:“出了太湖還有好些水路才到,約是一天的水程。”
佟雅淵向步蘅拱手道謝,便順著芡河沿岸走去。
讓佟雅淵意想不到的是,不論她行的緩急,步蘅就好似用一根看不見的線與自己撚連著一般,竟不緊不慢地隨走在自己身後。佟雅淵也不睬她,兩人便這樣行了幾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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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已是日落西沉,紅霞染遍白波似的天際,雲也有了好看的層次。延綿數十裏的緘黃蘆花也見到頭,夕風漸吹,蘆花四散,蘆香四溢,倒是一番景致,緘黃邊緣的山邊已有深翠色。深山!
歸鳥回巢,鳴聲思切。曖昧暮色裏卻有什麽躁動著。
佟雅淵忽然止了步,步蘅也停了下來,佟雅淵向四麵環顧了一圈。訶溪水源多發於山穀,可眼前這山穀卻十分奇怪,山穀竟是空通的,一座好端端的巍峨青山穀間底部有一個極為寬長的裂口,芡水過此地便是隨進山穀穿山而出,佟雅淵暗道:“這地形大是古怪!”
佟雅淵隨即掃了對岸一眼,她已聞見蘆花叢裏發出的幾近被自然之聲掩蓋的細碎動靜。
佟雅淵隻淡淡道:“莫躲了。”
她話音未落,數十個人影從兩岸的蘆葦叢裏跳了出來,皆是一身朱衣的虎背大漢,兩手空空,動作卻迅疾了得,眨眼間,他們已將佟雅淵,步蘅二人圍住了。
來者不善!佟雅淵冷哼了一聲,麵上淡然。步蘅卻莫名地畏縮了起來,漸漸靠近佟雅淵身側。
不知哪人大喊了一聲,“大家瞧這個娘們兒頂漂亮的。”
接著,那群人竟兀自騷動起來了。
“那小白臉定是她相好的。”
“竟有自己送上門來的,哈哈……”
“都莫吵了,二爺還在這裏呢。”
這一聲倒真的有用,七嘴八舌的大漢一下便靜了下來,從大漢中緩緩走出一少年,也是一身幹淨紅衣,他身材瘦小,深沉暮色下,他的臉讓人瞧不清。他在佟雅淵身旁轉了轉,又在步蘅身邊踱了踱,幹咳了幾聲後,忽然開口道:‘都是不錯的貨色。”
大漢們早已躍躍欲試,現下便要向佟步兩人撲過去,步蘅好似害怕非常直往佟雅淵身後躲,佟雅淵這才回眼瞧她,驚覺步蘅雖已躬身縮行卻是幾乎與自己一般高,又見她楚楚可憐,顫若寒噤,心下不覺啞然失笑,佟雅淵昨日已知她武學造詣,實於己有過之而不及,現下瞧她這般,隻能暗歎這女子嬌花怯寧,又稀奇古怪了。
步蘅忽嬌聲道:“各位好漢,這是要做何。”
“劫色!”二爺突到她眼前,又悠然道:“你們好走不走,上了我們紅鳥幫的盤,自認倒黴,姑娘。”
步蘅身子一顫,好似掩麵嗚咽起來,二爺臉上好似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決計瞧不見雲袖下步蘅的笑意。
大漢們的眼光更是肆無忌憚,已在步蘅身上打了不下六百個來回,步蘅絕色傾城又加此刻嬌媚羞呢之態,實引這幫紅衣大漢浮想聯翩。連佟雅淵都感那些肮髒視線,心下一陣惡心。
二爺一揚臉,抬頭又對佟雅淵道:“你嘛,想必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劫你去,讓你家員外拿錢來贖。”佟雅淵這才瞧清他,柔和的五官甚是秀氣,一絲煙火也覓不著,實不像一個匪幫賊窩的頭目。
佟雅淵瞥了他一眼,隻道:“那你想是要失望了。”簫便穿手而出,直踩二爺的左肩,誰料那瘦弱二爺身手竟也不賴,反應極快,之前還負手身後,此時已二手一張,兩束赤金光芒在薄眠月色下分外耀眼,他的雙腕上赫然兩隻寬杳金環,他左肩一沉也就躲過了。佟雅淵抄手取簫,卻不再去糾纏那二爺,而是一轉身,便向圍身的大漢們擊去。
誰料這時步蘅腳一軟,就要癱倒在地了,佟雅淵忙收簫攙她,她倒真已暈了過去,佟雅淵皺了皺眉,後隻覺瞬間眼前暈眩,也難以站穩了。原來,二爺已逞其轉身之際,點中了她脊背大椎穴,片刻,佟雅淵竟也倒了下去。佟雅淵實在料不到這一切太突然!
二爺看了倒地的佟雅淵,又看了看自己的兩根手指,隨後一揮手,道:“把人抬回去。”說著便兀自向山穀的方向走去,剛走了幾步,身後便沸開了,他回過頭來,皺著眉直直瞪著那些大漢。
為了“爭奪”步蘅的“抬回”之權利,紅衣大漢們內訌不斷,罵聲也不絕。
“什勞子的,莫要用力擠,你們去抬那個小子。“喊話的大漢已是滿頭大汗,不知是激動興奮有餘,還是勞於幾欲要擋住不斷向昏倒的步蘅湧來的人潮,他卷起袖子,張開他那兩條粗長的手臂,樣子甚是滑稽。
“揍興,嘛要俺們去抬?“這人是個天津口音。
“就是,就是。”眾人七嘴八舌的複合著,可他們臉上縱有不平憤憤之色也已被投眼溫香的猥褻之態覆去的一幹二淨了。
………………
二爺不覺搖了搖頭,無奈自道:“堂主大人的紅鳥幫還倒真有鳥兒樣。”
於是他又快步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