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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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頑老和暖心再次被二公子請到內院。這次他們比較順利地進了老夫人的房間。
頑老果然如他昨天所說的——坐在一旁喝起茶來。此時若是給他端上一盤瓜子,他必然也會不客氣地嗑起來。誰讓他一副看戲的興奮樣呢?暖心想不那麼想都難。沒見過一個給人看病的醫生能這麼開心興奮的!
二公子似乎也沒有想到今天給他母親看病的會是暖心。而站在一旁的丫鬟小蓮眼睛瞪得就更大了。暖心雖然遮著麵紗,但任誰都會很輕易地看出來她很年輕,年輕到很難讓人相信她能有多高的醫術來診治六個大夫都治不好的老夫人。二公子雖然也懷疑,但從昨天頑老和暖心自告奮勇來到溫家以後,他就已經漸漸地明白絕不能用看一般人的眼光來看他們,至少對頑老是如此。暖心雖然一句話未說,但人始終是冷冷的,除了在溫家莊外的那一次注視——他好像看到了些微的情緒波動。
暖心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給別人看病的一天,就像她從未想過自己還會有離開頑山的一天。沒有想到的事情在一件一件地發生。她也越來越不能控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以前想把自己封閉在孤兒院,可是她來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來到這兒以後,她想把自己封閉在頑山,可是她離開了頑山並且開始跟更多的陌生人有了接觸。也許離開頑山根本就是個錯誤。像此刻,暖心有點兒無措地坐在老夫人床前,不知道第一句應該說什麼。“您好老夫人,我是醫聖的徒弟,您就放心地讓我給您看看吧。我看不了,旁邊還有我師傅呢。”——這樣的話她可說不出口。躺在床上的老夫人閉著眼,也沒有主動要把手腕伸過來的意思。
“二公子,您得讓老夫人把手伸出來啊,要不我徒弟怎麼給老夫人看病啊?嗬嗬,我徒弟的醫術還沒高深到那個程度呢。”頑老笑著替暖心解了圍。真是的,要不是他張嘴,一直在那愣神的二公子和那個小丫鬟沒準兒真以為暖心能用眼睛看病呢。而且病人看起來也不是很配合,暖心又不說話。這一屋子人到底是在幹什麼啊!他想看戲都沒得看啊!
“娘,您讓暖心姑娘給您看看吧!”二公子開了口。
老夫人微微睜了睜眼,把手伸給了暖心。
暖心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輕地為老夫人把起脈來。
是因為第一次為別人看病而緊張嗎?為什麼除了脈象有些虛弱,她摸不出老夫人有任何病重地下不了床的跡象呢?難道她跟頑老這十年來什麼都沒學到?還是老夫人的病真的複雜到她診不出來的程度?暖心皺了皺眉,轉過身來看著頑老卻不知該如何說。
“怎樣啊,暖心?”頑老問道。
“是啊,暖心姑娘,我母親的病怎樣?”二公子也問。大夫沉默不說話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暖心站了起來,還是想不好應該說什麼。
“診出什麼了?你就直接說吧。”頑老鼓勵她。
又是一陣沉默。連一直閉著眼睛的老夫人都不禁睜開眼睛看向暖心,好奇地等著暖心接下來要說的話。
“老夫人的脈象是有些虛弱,但是如果之前的大夫開過的方子都沒有效果的話,我想我再開方子也是沒有用。至於別的病症……在我看來,老夫人的身體沒有問題。若是老夫人願意,她可以隨時下床走動。”或許是有一些不是身體上的,不是單憑醫生就能解決的問題吧。會是什麼呢?暖心也想知道。
暖心說完以後,房間裏的人除了頑老又愣了。床上的老夫人好像被暖心說的什麼話觸動了,緊緊地盯住了暖心一會兒,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嘴裏卻說道:
“文兒,請這位暖心姑娘和她師傅去休息吧。幫我好好招待他們。”
“好的,娘。”二公子答應著,把暖心和頑老請出了房間。
這是他母親第一次開口留大夫。以前都是他作主讓醫生暫時在溫家小住的,他母親根本是一直抗拒著看大夫。可是這次卻不同了。是母親對暖心姑娘另眼看待嗎?可是暖心姑娘剛才明明沒有診出什麼問題啊。難道真如暖心姑娘所說——母親沒病?那麼母親“生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已經糾纏了他半年多。也許,暖心姑娘和頑老的出現可以幫助他找到答案。也許他們以後不需要再繼續找大夫了。
二公子把暖心和頑老送到他們住的別院以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跟他們談了起來。
“二公子,你母親是怎麼病倒的?跟我們說說吧。”頑老先問道。
“別叫我二公子了。我單名一個文字,直接叫我溫文就可以了。”溫文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的名字。
“其實,我們都很想知道母親病倒的原因。我母親身體一直很好,即使是在父親突然染上重病,沒熬過一個月就去世的那段時間,她老人家也沒有被打擊倒。可是半年前的一天忽然就暈倒在房間裏,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起色。以前請過的大夫給母親看診後都會開一些方子試試,並且會在莊裏住上一段時間幫母親調養。雖然效果都不大,但卻沒有像暖心姑娘今天這樣在第一次把脈後就說得這麼直接的。真的查不到任何問題嗎?”溫文看了暖心一眼,又看了看頑老。
“溫家老二啊,你不用看我了。我相信我徒弟的醫術,如果她說沒問題那就是沒問題。我跟暖心已經說好了,這次你母親的病由她負責。”頑老猜到溫文可能想讓頑老再為他母親瞧瞧,說道。
“你說你母親平時身體很好?”暖心還在想著溫文剛才說的話。
“是啊,我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精神一直也很好。平時莊裏上上下下的事都是母親在處理。如果沒有母親一直以來把家裏打點得如此井井有條,父親也就不會放心地去做生意,溫家的生意也不可能越做越大。”溫文回憶著從前那個總是神采奕奕的母親。
“這麼說,你父母很恩愛了?”頑老問道。
“沒錯。在我和大哥的印象裏,父親和母親一直都是相敬如賓,恩愛有加的。”
“他們的感情那麼好,你父親病重時,你母親受到的打擊應該不小吧?”頑老又問。
“誰都看得出來母親那是在強忍著悲痛。我想母親一定認為父親不希望看到她垮掉的樣子。”那段時間對溫家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父親的病來得太快,走得也太快,快得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即使是在那種情況下,他母親仍是堅強地帶著大家挺過來了。溫文真的很佩服他的母親。
“你母親病倒距離你父親去世有多長時間?”暖心問溫文。
“大概一年半吧。”溫文答道。
“暖心,你覺得他母親是一直忍著忍到他父親去世一年半後才崩潰的嗎?”頑老看著暖心,問她。
“你母親生病前發生過什麼意外的事情嗎?”暖心沒理頑老,繼續問溫文。
“沒有。所以我們才覺得母親病倒得很突然,一點兒預兆都沒有。”溫文搖了搖頭說道。
“你們的母親很愛你們嗎?”暖心又問。
“很愛。母親很愛父親,也很疼愛我和大哥。”溫文對這一點從不質疑。
“那她為什麼還要病倒?既然她愛你們,那她怎麼忍心放著你們的焦慮與擔憂不管?那算是什麼母愛?”暖心有些激動,她的直覺告訴她老夫人是有意地在放棄自己的生命。又是一個想拋棄孩子的母親嗎?
“暖心姑娘,我想我母親的病一定有原因。而且我相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母親對我們的愛都不會減少一分一毫的。”溫文那張一貫溫和的臉上也現出一些激動,但語氣仍舊平和。
“好了,我看今天先聊到這兒吧。既然老夫人有意留我們,那我們就再呆上幾天,說不定能找到治好老夫人的辦法呢。”頑老對溫文說道。
“也好,我也需要去見一見大哥。您和暖心姑娘可以在房間裏休息,也可以在這別院附近走一走,離這不遠就有個園子。要是有什麼不便之處,盡管告訴我。”
“溫家老二,你已經很周到了。我們沒什麼不便之處,嗬嗬。你去忙你的吧,不用陪我們了。”頑老笑著把溫文送走了。然後回身看暖心。
“怎麼了,暖心?剛才想到自己了嗎?”頑老這次沒有了調侃的語氣,很認真地在問暖心。
“為什麼作父母的那麼容易就放棄了孩子?”暖心的心情已經平複了,可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你是被放棄的?也許是意外呢?或許你的父母已經找你十年了呢?在還沒有知道真相以前,你不應該這麼草率地就下結論。那樣很傷父母的心啊!你自己不也就白白地怨恨那麼多年了嗎?”頑老知道暖心一直有個心結。他希望暖心有一天能自己去打開這個心結。
“我哪有什麼怨恨?要那麼強烈的感覺有什麼用呢?放棄我的人又感覺不到。”她才不會去怨恨!永遠不會!
“那你剛才激動什麼?也不是你的母親。”明明在意,還不肯承認。
暖心怔了怔,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師傅,既然咱們治不好老夫人,就離開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