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個傻子？自己總不能找個傻子幹活吧，傻子除了出苦力能幹啥？自己要的幫手可是要以後挑大梁的，張笑笙有些頭疼地皺了皺眉頭。
    鳳情看得清楚，也明白是自己會錯意了，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張笑笙喊停了腳步。
    “你…你晚上回去吃什麼？不如…不如去我家，我給你裝點…”
    “不用，晚上有飯。”說完疾步離去。
    張笑笙卻被對方溫潤輕靈的嗓音所迷惑，半天沒回過神來。
    鳳情回到村裏最為破舊也最是偏僻的院子裏才停下腳步。容尚正在漿洗衣服，見鳳情火急火燎地進門後卻一言不發，疑惑道：“你這是怎麼了？飯在鍋裏給你熱著呢，趕緊去吃吧。吃完了早點去休息，明天還得去砍柴呢！”
    聽到榮尚一如往日的安頓，鳳情一聲不吭地進了廚房隨便吃了幾口，將賣柴所得銅錢放進灶台上拳頭大的瓦罐裏然後有條不紊地點火，開始燒熱水準備沐浴。
    榮尚聽見廚屋傳來地響動，心裏一驚，急忙奔進去阻止。
    “你這是要做什麼？好好的作何要洗漱？”
    見鳳情依舊我想我素，榮尚撲上去就要搶奪對方手中的水舀子。
    “你最好別想著阻止我。別忘了，你隻是我的下人。”
    鳳情毫無情緒地複述，就像一把利劍直刺榮尚心口。整整五年的無人問詢讓從出生就享受千般寵愛的榮尚始終覺得這隻是一場夢，在夢裏自己不必對麵前這位皇貴子惟命是從。兩人隻是身份平等但又高於其他人的皇親貴族，而麵前這位皇貴子的存在隻是為了讓流落民間地皇太子能夠不被他人發現。誰讓他非要長著和皇太子一樣的容貌，不管經曆什麼他都得受著。
    可是今天，一聲不吭了五年的皇貴子竟然在反駁自己，竟然可以不顧皇太子會被發現真實身份的危險想要沐浴，他怎麼敢？
    榮尚像是瘋了一般朝著鳳情的麵門抓去，口中惡毒地低喊道：“我今天就毀了你這張臉，讓你變成真正讓人厭惡的惡鬼…”
    鳳情準確無誤地抓住已經探到自己眼前的五指，繼續火上澆油道：“你一心為了鳳琛想盡辦法折辱我，要我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生活。可惜，鳳琛卻在某個誰也想不到的都城裏享受著錦衣玉食、軟玉溫香。是你提出讓我裝扮成鳳琛的樣子，逃到北都後又故意暴露行蹤，讓一眾忠心的下屬慘死異鄉。他們原本不用死的，都是因為你的私心，你一心想要犧牲我而成全鳳琛。嗬嗬，可惜啊，天不亡我。你嫉妒我身為雙子卻聰慧賽過鳳琛，你覺得我活著遲早會成為鳳琛的絆腳石，卻不想想即使鳳琛活著回到皇宮，他的下場又會如何？就算他做了皇帝，與你榮尚又有何幹係？你除了陰險狡詐之外還剩下什麼？你若是好好照顧我，或許有一天我還會記得你的好，可是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我經過那一戰徹底被嚇住了？你錯了，我不止聰慧賽過鳳琛，我鳳情的膽識也不是你個小小的皇太子侍墨所能看透的。”
    榮尚既氣憤又驚訝於自己的所有算計竟然被鳳情全部看透，心裏膽怯卻仍舊嘴硬道：“就算你看得清又怎樣？那些蠢貨還不是都死了。你除了眼睜睜看著又能如何，你可別忘記了，太後她老人家是怎麼告誡你的，難道你想做個不忠不孝的小人？”
    鳳情地聲音變得更冷了，“我隻是張家村的封情，什麼太後、什麼皇太子，他們與我何幹？我隻要活著就好了。而你，也早已經被世人忘記。別以為鳳琛會有出頭之日，你也會回歸榮耀。沒有我為他鋪路，他就隻能做個商賈，還是借我的名頭。你最好放聰明一些，惹急了我，哼！我有的是手段讓皇叔找到真正的皇太子。”
    說完鳳情手下使力，反手一擰然後將人重重推了出去。
    “滾出去，把門關好。”
    榮尚被推的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便被出聲嗬斥，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想要回嘴，可看見鳳情那雙被遮住的雙眼冷森森看過來時，又不免心肝發顫。最後隻能氣哼哼地將火全部撒到破了洞的門板上。
    鳳情無視了被甩得震天響的破門，撩起亂發，將小半張滿是褶皺的麵孔映照到水麵上。
    “張笑笙，你要是看見我這張臉還會想要把我帶在身邊嗎？原本我鳳情這一生注定無法嫁為人妻，也不曾想過要屈居人下，即使我是雙子也不行。我自幼心比天高，卻不曾想終是棋差一招。原想坐那金殿上珠簾後的皇上皇，卻終成了鄉野間的人下人。如今皇叔掌權，倒也讓我晉國國富民強，萬民安樂，我也算是全了對父皇的承諾！張笑笙，你若是不嫌棄我這幅尊榮，那我便傾盡所有珍視你，哪怕嫁你為妻又何妨！”
    此時的張笑笙手中搗著生土豆丁，心裏還在想著那個男人異常好聽的嗓音。實在想象不出有那麼一副好嗓音的人，容貌會是什麼樣。一想到曹敏智顫抖著形容那人容貌時的場景，張笑笙不無惋惜地做著各種設想。
    “那人容貌既然無法示人，又該怎麼跟在我身邊走南闖北呢？”
    張笑笙有些氣悶地加重了倒弄土豆的力度，忽然靈機一動，抬手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
    “真是蠢死了，虧我還看了那麼多的電視劇，裏麵的世外高人不都是戴著麵具行走江湖麼。那人臉上有疤，帶個麵具不就可以了？敏智也說過，那人的臉傷了一大半，也不用弄個整張的，哈，這樣一來，反倒更添神秘感了，再加上我的特殊醬料，整個鍋子啊燙菜啊麻辣燙什麼的，不愁掙不來錢。可惜沒有豆瓣醬，嘖嘖，不然就完美了。”
    想到這，張笑笙也不敢拖延，乘著太陽還沒落山急忙朝著鎮上疾行而去。等到買上麵具回到家，天色剛擦黑。
    張笑笙一邊開門鎖一邊苦笑道：“我這是撞了什麼邪了。找個打下手的而已，這一天下來啥都沒幹呢，就花了我半錢銀子了。日後一定要扣回來，不然我可得虧死。”嘴上念叨，心裏卻甚是滿意。
    回到屋裏點上燈，隨便吃了點剩飯就開始忙活，一忙忙到午夜兩三點才將醬料炒好。望著手裏拳頭大的瓦罐，張笑笙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自語著。
    “明天就看你的了！花了我足足一兩銀子才完成了你，可不能掉鏈子讓我沒錢掙。還有明天的涼粉和涼皮，雖說是冬天賣這兩樣有點不合時宜，但吃點跨季節性的食物也挺舒爽的。到時再加上我特製的調料，嘖嘖…，忍不住口水直流啊！”
    興致高昂地將瓦罐扣好，將洗好的兩碗麵水和小半碗澱粉歸置好這才上炕，睡覺前將那張梨花木刻成的麵具又拿出來看了看，心裏莫名有些高興，然後等張笑笙再睜眼時是被一陣頓挫有序的敲擊聲吵醒的。
    “真是沒有一點眼色，沒人開門當然是還沒睡醒啦？就不會過會再叫門，真是個缺心眼。”
    氣悶歸氣悶，張笑笙還是手腳麻利地穿上棉襖去開院門，然後沒好氣地嘟囔道：“不在自己家多睡會覺，跑來擾人清夢，真真是氣煞人也。”
    然後打開門看也沒看門外的男人一眼，轉過身邊打哈切邊安頓道：“水桶在那邊，去挑些水來。”然後便不在理人，回屋生火燒熱水去了。
    鳳情沒想到張笑笙會是這樣一個態度。原本猜想的兩種可能一個都沒發生，說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喜還是憂，轉身挑著桶去打水。
    水井在村子中心位置，且清早上打水的村民比其他時間都多，大家看到往日裏邋遢髒汙的男人，此時一身幹淨整潔的短打棉襖，白底黑麵的棉鞋。修長雅致的身形，要是不看臉，定然是一個俊秀青年。可要是看到了那張臉，必然會夜裏做噩夢連著幾天都吃不下飯的。
    村民們小聲私語著一個個退到一旁，等著鳳情打上水後離開，卻沒有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