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笙施了一禮，收回目光問道：“方家若真如此底蘊，又為何與我一個小小書生爭搶這鄉村雙子。我晉國何等模樣的俊俏雙子沒有，方家什麼樣的世家雙子尋不到，卻為何獨獨瞧上了曹敏智？難道不應該找門當戶對的結親才對麼？”
    掌櫃的被問得一怔，左右看看見夥計都在忙活，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拉著張笑笙走到一旁小聲道：“今天你見到的方家公子乃是方家主母所生嫡二子，掌家的有大少爺，哪裏需要二少爺出手？如今讓二少爺來查賬目，不過是支開他為的是少在華城惹事而已！當家主母溺愛二子，方家上下無人不知，娶個小雙回家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你如今惹了二少爺，方家家財萬貫，說一句手眼通天也不為過，老朽見你器宇軒昂實在不忍，勸你以後萬事須得謹慎啊！”
    張笑笙聽得心驚，急忙又問道：“方家主要做哪些行當，怎得有如此權勢？”
    掌櫃的也是看張笑笙少年才俊，不忍心過早隕落，可事關東家機密實在不好向外人透露過多。
    張笑笙見掌櫃的為難，又道：“老伯大可放心！您今日所言，小生定然不會外傳一句，若敢有違天理不容。我隻不甘心自己心喜之人被別人無故搶去，心有不甘才激得方二公子與我約法三章。老伯心善，還請多加指點一二！”
    掌櫃的見張笑笙心誠，思考半天才道：“方家主要經營筆墨紙硯、書籍，還有布匹錦緞，雖是商賈但在朝中也有人脈關係，你說你一個小秀才，與方家公子對上豈不是以卵擊石？”
    張笑笙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您知道除了方家，還有哪個家族比較厲害的？比如經營米糧、餐館，藥材瓷器的？”
    掌櫃的想了想回道：“還有秦家，除了方家也就隻有秦家蓋得過我們東家。要說米糧和餐館…，也就數得上金家了，金家也是不容小覷啊！他們家除了總管晉國米糧，就連藥材也有涉獵！而且我聽說…”
    說著掌櫃的聲音更小了一些。
    “我聽說這金家，背後靠的可是宮裏那位！”
    “宮裏那位…？莫不是皇上…？”
    “噓--，你小聲點！這都是我聽說的，事實如何誰又知道？再說了，皇上那是我們所有人的皇上，舉國之力伺候著那一個人，想要什麼沒有！”
    張笑笙連連附和。
    兩人嘀嘀咕咕半天，張笑笙把需要的消息挨個問了一遍，然後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了八方閣。
    在將得到的消息在腦海中一一篩選了一遍，返身回到藥材鋪報上幾個十分熟悉的名字，各買了半錢銀子連著最早買的紙張，夾在腋下這才晃晃悠悠逛起了集市。
    街道並不多長，但勝在物品齊全。道路兩旁小店林立，迎來送往倒十分熱鬧。
    街市的最西頭是專門買賣牲畜的，張笑笙本想買上一頭母羊回去，一問價錢隻得悻悻而回。卻不料一回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靠在一處陽麵的牆角根處，仿佛睡著了一般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身邊靠著一捆參差不齊的柴火。在參雜著砍價聲和各種牲畜叫聲的賣場內，沒有絲毫存在感。
    張笑笙看得心裏直反酸，說不清是替對方現在的處境難受還是替對方沒有一點活氣的生命而惋惜。更想不明白這樣一個把自己都活成了一條死狗的人，怎麼還會有心情給別人偷偷送柴火。是覺得以前的本體活的不如他，還是怕凍死一個秀才實在可惜，出於憐憫才悄悄送柴火的？
    想到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情，張笑笙決定拉拔這人一把。沒有哪個人生來就該如此，看在那十幾捆柴火的份上也不能任由這人頹廢下去。
    打定主意，張笑笙回轉先是花了十幾文錢買了幾個肉包子，然後又忍痛買了一身新製的粗布棉衣褲，外帶一雙棉鞋。這才提著東西再次來到那人蹲靠的牆角處。
    鳳情腦海中還在一遍遍回放著上午離村時看到的景象，看著那人淺笑著與身邊的雙子談笑風生，兩人走在一起真是比山間的冰雪，雪中的河流還要養眼。
    說不得兩人過不了多久就會嫁娶，到那時村裏又會多一道靚麗的風景。自己呢？也許就這樣一輩子髒汙下去，一切隻為了活著…，隻是活著！
    “喂--，這都下午了，你不餓啊！”
    張笑笙突然開口，把正在沉思的鳳情嚇了一大跳。
    張笑笙見對方渾身一抖，知道是自己冒失了，急忙將油紙中的包子遞到對方麵前。
    “吃個包子吧，剛出籠的正熱乎著呢！”
    鳳情看了一眼白花花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喉頭一動。隻是這人上午還和那個雙子有說有笑，自己的事情那個雙子一定給他細說過。再看看眼前的包子，突起的食欲也消散了下去，然後緩緩往旁邊躲了躲，再次一動不動地閉上了眼睛。
    張笑笙有些迷糊了，好好的肉包子放在眼前竟然不為所動，難道他不餓？這怎麼可能，也許他是擔心自己…，嗬，他張笑笙可沒無聊到花錢去戲弄別人。
    “那---，你看著我吃一口，剛買的包子。我還有事情要你幫忙呢，不是白給你吃的。”
    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掃向自己，張笑笙讓自己笑得更加和藹可親一些，才道：“也不是純純讓你幫忙，具體做什麼…，我還沒有想好。但是，我一個人絕對搞不定，讓你幫我也不是白幫，我給你算工錢。”
    鳳情心裏發笑，心想：你一個小秀才，一日三餐也是靠自家大伯供養，說什麼給你幹活給工錢，真是睜著眼睛瞎胡說。
    想到這，再次垂頭，將身體整個轉向另一側繼續曬太陽。
    張笑笙見對方一雙黑瞳像是會說話似得閃了兩下，然後消失在雜亂的發絲間沒了蹤影。張笑笙差點笑出聲，就沒見過心房這麼嚴實的，試想哪個窮成這樣的見到肉包子絲毫不動心的，就連聽到以後有工錢拿也不為所動。
    張笑笙一點也不在意地撩起前後衣擺，蹲到對方身邊，即使一陣陣異味爭先恐後地往鼻子裏鑽也不為所動道：“你別看我隻是個小秀才，別的小秀才或許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但我張笑笙例外。我已經想好了要做什麼了，但一個人總歸忙不過來想找個幫手。活計不會太累，找村子裏的人吧，怕大家覺得我不思進取，找個不認識的人吧，又怕不知底細無法讓人放心。何況一切都是剛起步，工錢也不會很多，更怕別人看不上。你就不同了，一天打柴去賣也賣不了幾個錢，怕是連填飽肚子都難，跟著我至少能吃飽啊！”
    鳳情被說的有點心動，尤其對方並不像是在誆騙自己，吃飽肚子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能夠名正言順的和對方呆在一起了！
    鳳情咽了口唾沫，雖然手指烏黑，可還是撩起衣襟擦了擦，才伸出手討要包子。
    張笑笙欣喜不已，急忙將紙包遞了過去。
    “你先吃著，我去給你買碗茶水，你慢點吃別噎著了！”說完急忙起身離開，轉眼就端著碗茶水急走過來遞給鳳情。
    期間有人問詢柴火的價錢，被張笑笙說笑間賣了十二個銅板。
    鳳情看的有些心驚，這才相信了張笑笙是真的要雇自己做事情。
    等對方吃飽喝足，張笑笙領著鳳情往村子裏行去。背上沒了柴火，身邊男子的腰背變得筆直了起來，隻是因為容貌的問題依舊低垂著頭。
    一路上遇到認識的張笑笙都會說笑上兩句然後與對方告辭。而身邊的男人則會躲到一旁，直到旁人走遠了才會毫無察覺地與自己並行，或許是顧忌到他自己身上難聞，會與自己拉開一些距離。觀察到這裏，張笑笙心裏更加迷糊了。
    搜尋腦海，並沒有與這人有過特殊交際，那為何這人給自己的感覺總是很隨意，並不像彼此不熟悉的陌生人。
    鳳情見張笑笙時不時總側頭看向自己，心裏不免有些窘迫，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好一路沉默著回到了村頭。
    張笑笙率先打破了這份沉寂，“這是我給你買的衣服，出門在外總要收拾的體麵一些。今晚你回去好好把自己收拾拾掇幹淨，明天一早去我家找我！”
    說完將衣服包裹交給對方，準備轉身就走，可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叮囑道：“一定將自己收拾幹淨了，尤其你的頭發…。”說著指了指自己頭頂處的發髻。
    “明天說不定要去縣城一趟，拾掇好了早點過來找我，有事情交代你做！”
    想想沒有遺漏了才轉身往家走去，都走出十幾米遠了，張笑笙不經意間回頭竟然見男人還立在原地，十分不解地抬手朝對方揮了揮，本意是讓人趕緊回家，不料想男人竟然大步朝自己奔了過來。
    無法，張笑笙隻得等著男人來到身邊，才問道：“你不回自己家，跟過來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