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抉擇（上）
    四人走出極樂樓的時候，宋之默還有些恍惚。
    宋之默早就知道卿楚此次到來江南，是來解決夏木家的事情，再說得難聽些，就是來解決宋氏餘孽的。
    也曾想過卿楚想用什麼辦法。
    夏木家盤踞一方，勢力雄厚，就算卿楚能夠抓住夏木家的把柄，名正言順地定夏木家的罪，以南荊目前邊關緊張的局勢，也應該不會貿然對夏木家動手，畢竟，南荊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兵力來對抗夏木家。何況，倒了水上，善於陸戰的南荊士兵對上夏木家也未必討得了好去。
    但是，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宋之默還是覺得他實在把卿楚這個人想得太光明磊落了，卿楚大概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光明正大用朝廷手段還對抗夏木家。
    有錢能使鬼推磨，今天卿楚與風逐兮達成的協議，讓寧家可以提供足夠的錢財。
    錢有了，那麼，卿楚準備用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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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默，我覺得這次關於夏木家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比較好。”回到住處，準備分手時，屈翔天對宋之默道。
    宋之默抬起頭，有些疑惑地望向屈翔天。
    他方才的確在考慮要不要找個機會讓人去提醒一下夏木凜，他並不奇怪屈翔天能猜到他的想法，隻是有些疑惑屈翔天為什麼會這麼說。夏木家與宋氏的交情就不用多說了，現在很多宋氏的遺民還有很多是被夏木家收留的，不論從哪個方麵來說，他幫幫夏木凜都是無可厚非的事吧。
    看到宋之默疑惑的眼神，屈翔天頗有幾分挫敗。這家夥還真是不長記性。
    “之默，今天的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今天的事？今天的發生的事很多，但是，一看到屈翔天臉上有些曖昧和調侃的神色，宋之默的臉馬上黑了。他知道屈翔天說的是什麼事了。
    那時候，與其說卿楚在調戲他，不如說是在警告他。
    ——警告他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卿楚或者偶爾言辭神情曖昧，但是，真的有什麼動作的話，除了今天，也就隻有初見那一次了。而與那動作之間的輕佻形成強烈反差的，便是那一雙水色鳳眸中絲絲滿溢出的寒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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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是屈翔天的勸告真的起到了某些作用，第二天，宋之默好像真的不怎麼關心卿楚與夏木凜之間的鬥爭了，一大早就帶著宋之言和綠翹出了門。
    也沒有特意去什麼地方，就隻是隨性地在在知州街市上閑逛而已。宋之默很清楚，要真的了解一個為官者的品性，與其抱著想要了解內幕而去接近他身邊的人，不如從最底層的民眾來了解可能會有意外的收獲也不一定。
    ——原本宋之默真的是這樣想的。
    “該死的，怎麼所有人都把那個混蛋當成了好人？！”綠翹和宋家兄弟走在街上，頭頂著春日的豔陽，憤憤道。
    宋之默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反駁什麼。這種近乎詭異的狀況的確是宋之默沒有預料到的。
    別說是惡語，對於知州知府孫祁順，幾乎所有的人都讚不絕口。為人謙和，愛民如子，勤政廉潔，如果不是事先看過王肅的跋扈與綠翹手中的那本賬冊，或許就真的認為孫祁順是個難得的好官了吧。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宋之默轉眸望向身邊依然抱怨不斷的綠翹。如果撒謊的人是她的話……
    宋之默失笑地甩了甩頭，似乎想將此時腦中有些無厘頭的想法甩開。綠翹是不會這麼做的，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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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先生？”在這兒也能夠碰到熟人，該說是緣分吧。
    依舊是是一襲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衫，清秀俊逸的麵容，略顯得有些狹長的眸子清朗而坦然，額上一道淡藍色的細痕，仿佛一道閃電劃過。
    本來隻是在街上閑逛，卻沒想到路過一間藥店的時候看到坐在裏麵的蕭罄。
    蕭罄的麵前坐著一個麵色有些蠟黃的中年人，蕭罄一邊詢問著他什麼，一邊寫著什麼，大概是聽見了宋之默的聲音，蕭罄抬起了頭，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番，最後對上了宋之默的雙眼。
    蕭罄似乎覺得有些意外，愣了愣，隨後對著宋之默笑著點了點頭，朝著一旁微微示意。
    宋之默了然地點了點頭，朝著身邊的宋之言和綠翹交代了幾句，便走進了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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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蕭罄麵前的中年人一麵朝著蕭罄道謝，一麵拿著藥方到掌櫃的地方拿藥了，蕭罄走到宋之默身邊，結果宋之默遞過來的茶水，笑著道：“真的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宋公子啊。”
    “有些事。”宋之默見到蕭罄雖然高興，卻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可以隨便說的，“倒是蕭先生您不是在臨祈嗎？”
    “我本來就是個四海為家的郎中罷了，那天恰好在臨祈而已。最近到了江南，這家藥店的掌櫃恰好是我朋友，而他店裏的大夫回家奔喪了，所以我暫時在這兒呆一陣子。”蕭罄大略解釋了一下自己在這兒的原因，又問道，“你最近還睡得好嗎？”
    宋之默一愣，才想起上次離別之時蕭罄給的草藥，心頭一暖，點了點頭，道：“非常有效，我後來一直都睡得很好。”
    蕭罄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雖然是好了，但是，還是不要讓自己太辛苦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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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不如就在這兒吃飯吧。”蕭罄道，說完又對掌櫃道，“老李，不介意多一個人吃飯吧。”
    “當然。”叫“老李”的掌櫃笑著回道。看來也該是個熱情好客的人。
    宋之默認出老李就是那個主動引自己到內室，給自己端茶的人，也跟著站起身來友好地笑了笑。
    “恩．．．．．．”一聲悶哼，宋之默麵色劇變，隨即便仿佛承受不住了一般，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宋公子，你怎麼了？”蕭罄忙著兩步走到宋之默身邊，扶起他的上身，一手握起宋之默的腕脈。
    漸漸的，宋之默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蕭罄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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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轉過頭就看見蕭罄端著一杯熱茶站在他身邊，看著他醒過來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謝謝。”接過蕭罄遞過來的熱茶，宋之默也想起自己昏倒在藥店裏的事情了。
    “雖然有些冒昧，但是，作為醫者，還是覺得應該問一句，”蕭罄想了想，還是有些嚴肅地開口問道：“宋公子，你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嗎？”
    宋之默點了點頭，還是難掩詫異地看了蕭罄一眼。
    那些天，他和宋之言一起呆在刑部大牢的日子，對他而言也許可以算是這一生最痛苦的日子了吧。
    幾乎所有的親人在一朝失去，所有認定的事實都在一朝顛覆，還有來至刑部日複一日沒有停歇的逼供，以及身邊唯一的親人越來越絕望的眼神，所以，在他們在他琵琶骨上打下那一根鋼針的時候，宋之默一開始的憤恨，到後來反而自暴自棄地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少了武功的宋之默，對那些人來說，也少了威脅吧。
    不過，對於蕭罄能夠看出這一點，宋之默還真的對他的醫術有些刮目相看了。幫他看過病的大夫也不少了，能夠看出來的還真沒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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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把它取出來嗎？”蕭罄看著宋之默問道，與其中難掩關切。
    “你可以幫我？”宋之默驚訝道。這下子可真的是想不吃驚也不行了。
    宋之默當然是想將那根鋼針取出來的，不提武功的問題，隨著局勢漸漸地緊張起來，武功能夠完全恢複的話，確實會方便不少，單就是這種不定時的疼痛也足夠讓人頭疼了。
    宋之默曾經想過實在不行地就向卿楚求助，大不了欠他的債多累積些也就是了。反正他債多不壓身了。隻是，連宋之默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那麼相信卿楚有幫助他的能力，抑或是相信著卿楚一定會幫助他。
    現在能夠不經過卿楚就解決的話，宋之默當然是求之不得。他完全可以想象他如果向卿楚求助的話，那張美輪美奐的麵容上必定掛著可恨之極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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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宋之默已經忍不住從床上站了起來，蕭罄忙著上前扶了他一把，道：“你不要那麼著急，你自己也該明白這是多麼凶險的事，我也沒有萬全的把握啊。”
    聽了蕭罄的話，宋之默也稍稍冷靜了下來，坐在床邊，苦澀一笑，才勉強道：“蕭先生，真是讓你見笑了。”
    蕭罄理解地搖了搖頭，又幫宋之默倒了一杯熱茶才解釋道：“所需要的藥物還好說，這知州就能湊齊，就是其中幾味的價錢貴了些，隻是，其中過程是在凶險萬分，我也沒有辦法向你承諾什麼，要知道稍有差錯，輕則會使你功力盡失，重則喪命啊。”
    隨著蕭罄的敘述，宋之默臉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半晌，宋之默終於抬起頭來，望向蕭罄，問道：“那麼，蕭先生，你有幾分把握？”
    “不到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