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極樂樓（二）
    一擲千金，這個詞用來形容現下的情形該是很合適的。
    本來覺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待走到大廳中的實話，宋之默才恍惚，想必於此刻的情形，先前那些真的隻能算是開胃菜了。
    撲麵而來的奢靡，那種純粹的欲望的氣息令人窒息，隨之而來卻是神經突兀的興奮。
    有人在呼喊，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大笑，有人在哭泣……
    那些光怪陸離的麵具，遮住了人們麵容，但是，宋之默依然能夠從那些完全放縱的動作的言語想象出那些麵容上的神情。
    *
    看著宋之默有些僵直的身軀，卿楚麵具下的唇角勾起幾絲惡趣味的笑意。
    就在這外麵算是常規的賭局居然就震撼成這個樣子了，要進去看得仔細些，不知道為變成什麼樣子呢？
    正義，光明，遠大的前程，人人交口稱讚的少年俠士……即使是在宋氏依然覆滅的今天，這些詞語用在宋之默身上依然不會有人有異議。
    這樣完全沒被黑暗沾染的人，真的讓人有一種將他弄髒的衝動啊。
    不過，卿楚有些無趣地聳了聳肩，還是算了，最近沒那個閑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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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尹天湛已經打發了領路的仆從，向著屈翔天和宋之默二人問道：“兩位要不要玩玩？”
    兩人很幹脆地搖頭，屈翔天笑道：“我可是窮人。”
    “既然是尹公子請客，哪有讓你們自己破費的道理？”卿楚道。
    尹天湛苦笑地看著屈翔天“唰”地一下子亮了許多的眼睛，又見卿楚鳳眸中笑意盎然，斜睨了卿楚一眼，道：“花我的錢你倒是積極。”
    卿楚眉眼彎彎，笑得愜意。尹天湛原本故作的怒意也有些繃不住了，“撲哧”一笑。
    屈翔天也知道兩人是在開玩笑，遂插言道：“這地方我是第一次來，不知道尹公子有什麼建議？”
    “今天正好是極樂樓一月一次的拍賣會。”尹天湛解釋道。
    說完，尹天湛徑自穿過大廳，走過一道門欄，有人從裏麵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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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門來，視野突然開闊了起來。
    高聳入雲端的屋頂，水晶的吊頂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滿眼的金碧輝煌，奢華精致。
    一座巨大的宮殿。
    中間下凹，鑄成了一個台子，周圍慢慢排布的座位，再上麵的就是一個個分離的隔間了，流蘇長簾，阻隔了人們的視線。
    四人似乎來得晚了些，拍賣已經開始了。
    現在台子上的是一個人，一個女子，薄薄的一件紗衣披在身上，玲瓏有致的身軀在其中若隱若現，女子白皙的腳踝上掛著一條長長的銀鏈子。
    女子身旁的人一身長衫，走到女子身邊，慢慢抬起了女子下顎，露出了女子姣好的麵容。
    場下有些騷動，接下來便是叫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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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一進來就看到台上的女子，本來還沒太明白是怎麼回事，此時卻哪還有不明白的，眼睛瞪得老大。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這場中大半的人大概都給宋之默瞪死了。
    “實在是傷風敗俗，喪盡天良。”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其中瀕臨爆發的怒意。
    尹天湛嘴角抽了抽，卿楚眼中的興味愈加濃厚起來，屈翔天則是直接僵了——大哥，你說話好歹看清楚場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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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的聲音並不大，在這喧嘩的場中顯得尤為微弱，隻是，離得近的人還是聽見了，一時議論紛紛。
    屈翔天被這指指點點看得脊背發毛，側頭看著宋之默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忙著一把拽住了宋之默。這件事可是可大可小，就怕這位不小心說點什麼或者做出點兒什麼來，那麼，他們怕是真的要站著進來，橫著出去了。
    正想著做些什麼，來轉移一下視線的屈翔天，突然感覺身邊有些空啊，反過來，四下一掃，便明白過來了。
    卿楚和尹天湛兩個家夥不知道什麼推開去，站在一旁，一臉專心看著場下，擺明了一臉不認識他們的樣子。
    這兩個家夥真沒義氣。
    屈翔天咬了咬牙，也不得不佩服這兩個人的反應還真是快，然後開始暗恨，他當時怎麼就慢了那麼半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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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論屈翔天在心裏怎麼抱怨，他還是不得不來解決現在的麻煩。他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卿楚和尹天湛這兩個家夥，湊熱鬧看熱鬧估計會很積極，但是，絕對不要指望他們會主動來解決麻煩。
    至於宋之默，屈翔天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身邊依然憤慨萬分，對身邊的情勢完全沒有察覺的人。該怎麼形容呢？該說是缺乏某些方麵的常識吧。
    不過，這也算是宋之默的優點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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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翔天熟稔地一手搭上了宋之默的肩，嬉笑道：“宋兄，知道你這幾天都在看那幾個本子，但是，沒必要在這樣的場合還想著那些唱詞兒吧。”
    說完，也沒管那些或恍然，或探究的視線，扯著宋之默就向裏麵走去。
    走了幾步，屈翔天回過頭，不出意料地看著卿楚和尹天湛二人不緊不慢地走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即使現在看不到兩人臉上的神情，也可以從那眼眸中看出兩人絲毫沒有掩飾的笑意。
    看得屈翔天有些火大，本想反唇相譏幾句，還沒出口便看見走過來的仆從，領著四人到了雅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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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翔天打量了一下房間的布置，精美雅致，看那一桌一椅，一茶一幾，莫不是價值非凡。朝著窗口望去，在這兒坐著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場下的情形。
    驀然想起先前在外麵看見的那些雅室窗口的簾幕流蘇，再仔細看了看，似有風動，吹起了幾許漣漪。
    一麵看來與普通的簾幕無異，另一麵看來卻是完全的透明——纖雲錦。
    纖雲錦，一匹都是價值連城。這數不清的雅室，也不知道要多少纖雲錦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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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翔天在大量這四周陳設的時候，宋之默還是死死地盯著場下。
    場下依然是此起彼伏地叫價聲，台上女子娉婷而立，宋之默握緊了拳頭，恨聲道：“如此明目張膽將人當成貨物買賣，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卿楚在榻上一靠，緩緩張開了手中的青玉折扇，懶懶道：“雖然這樣的買賣極樂樓也做，但是，你還是看清楚些比較好。”微一頓，才繼續道，“那個女人並不是商品，商品是她脖子上的那件掛飾。”
    屈翔天在旁邊翻了一個白眼。你早怎麼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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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聞言一愣，凝神細看，才看清那女子脖子上一枚紅寶石精心雕琢的掛飾，在女子白皙的脖頸上顯得尤為引人注目，隻是，一開始宋之默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子身上，反而沒有太注意那個飾物。
    想到自己方才那一番話實在是冤枉了人家，也怪自己沒有了解清楚事情就妄下定論，宋之默一時有些發窘。
    “這種程度的姿色極樂樓都要擺上台的話，極樂樓就真的要關門了。”一貫溫柔的調子，如果忽略話的內容的話，真的很悅耳。
    宋之默本來要要出口道歉道謝的話因為卿楚這一句話一下子噎在在喉間，半天沒緩過勁兒來。人家姑娘有沒得罪你，犯得著說話這麼刻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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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又側頭看了看還站在台上女子，麵容俏麗，說不說傾國傾城之姿，卻也秀妍殊麗。
    “這女子姿色自然比不得卿楚公子沉魚落雁，傾國傾城。”
    此言一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屈翔天一手端著茶杯，就著喝茶的動作愣在了原地。宋之默腦袋是不是被門夾過了——這是屈翔天現在心裏在考慮的問題。這“沉魚落雁”是形容男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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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一怔，似乎也被自己方才衝口而出的話感到驚訝。
    抬眸正見卿楚唇角上挑，鳳眸中流光微閃，其間似笑非笑的意味愈弄，猛然一振，身形朝著旁邊一閃，隻感覺耳旁勁風刮過。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靜謐的房中響起，終於將房中人的神思拉回。
    宋之默看著本來卿楚拿在手中的杯蓋現在深陷在廊柱之中，還有一小半突出來，卻沒有分毫損傷。
    心中不由冷汗直下。方才全憑臨危的直覺，他根本沒有看到卿楚手有什麼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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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在慶幸那杯蓋沒有直接插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宋之默隻感覺手臂一緊，隨即身子被一個大力一扯，直直朝前撞去。
    一個略有些單薄的懷抱，熟悉的水意一下子盈滿鼻息，宋之默隻感覺腦子一下子一片空白，似乎連今夕何夕都忘記了。
    麵上一涼，宋之默才感覺到麵上的麵具已經被卿楚摘下扔在了一邊，那修長的手指緩緩抬起了宋之默的下顎，溫潤而清越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我都不知道……宋大公子你……這麼看得起我啊……”
    一詠三歎的調子，說不盡的曖昧之意。
    宋之默隻感覺自己雙頰發燙，抬眸入目卻是絕色容顏。卿楚臉上的麵具在進屋不久就拿下來了。
    不經意間望進了那一脈無邊無際的水色之中，水波瀲灩，波光襲人。
    宋之默隻感覺整個人仿佛都陷入一汪深潭之中，卻是心甘情願地沉溺深陷，不可自拔。
    隻是，望進了深處，那一襲醉人的溫潤的水意，懷中之中清澄透徹，卻有一抹寒徹，凝著看不真切的諷意。
    宋之默渾身一凜，在意識到現在他是在怎樣尷尬的情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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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坐在軟榻上，身後靠著軟墊，一隻手放在宋之默腰上，宋之默身體前傾，沒有任何的著力點，幾乎就是整個人趴在了卿楚身上。而卿楚另一隻手固定著宋之默的下顎，那絕麗的容顏近在眼前，宋之默甚至都能看清那鳳眸之上綿密有如羽扇的睫毛有多少。
    宋之默腦子一下子炸開來，麵色有如油炸大蝦，心中又羞又惱，奮力地掙紮了起來。
    卿楚不緊不慢，勾了勾唇角，放在宋之默腰上的一用力，宋之默身子輕顫，隨即一軟。
    卿楚湊在宋之默耳邊，歎道：“宋大公子這麼配合，我也不該辜負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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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鬼的配合！
    宋之默心中忍不住爆了粗口，卻還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搞的，明明就感覺卿楚並沒有用多大力氣，卻是怎麼也掙不開。
    還有那放在腰間的手，以及噴在耳邊若有似無的潤澤溫熱的鼻息，宋之默無奈地發現自己體溫控製不住地在上升，此時真是一頭撞死的心頭有了。
    他怎麼會忘記了眼前這位可不是什麼楚公子，而是風流天下的楚王啊？！
    宋之默現在心下暗悔，可是對現在的情形去全無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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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卿楚原本放在宋之默下顎的手緩緩地向下劃去，落在了宋之默的衣襟上，宋之默抬頭望向卿楚，顫聲道：“你……你明明說過的……說過的……”
    好像從來沒有真的麵對過現下的情形，宋之默此時真的有些語無倫次了，不過，也終於想起了當初與卿楚的協議。
    卿楚聞言笑意漸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看著宋之默鳳眸清澈而無辜，薄唇輕啟道：“那有怎麼樣？”
    多麼理所當然的的語調！
    宋之默差點兒沒氣得一口氣背過去，卻見此時卿楚的手突然停在了他的領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