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極樂樓（一）
    卿楚這一頓飯吃得心情不錯，在看到吟風一本正經將這頓飯的賬單拿給尹天湛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就愈加濃鬱了起來。
    話說，吃飯話別人的錢的感覺跟花自己的錢的感覺確實是完全不一樣啊，怎叫一個“痛快”二字了得啊！
    至於麼，至於麼，南荊真的已經窮到你堂堂楚王殿下吃頓飯都要這麼斤斤計較的地步了嗎？！
    看著卿楚臉上明顯的快意，尹天湛也隻有一邊付錢，一邊內心抽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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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的心情確實不錯。看著尹天湛臉上那無奈的表情，連帶他心裏那點被男人搭訕調戲的怒氣也消散了。
    人可能真的是有一種劣根性，自己不痛快的時候讓別人也跟著不痛快，那麼，自己也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不痛快了。
    而且，這一次，雖然說是怒氣，實質上也隻是有些不舒服而已。畢竟沒有那個男人會喜歡走在大街上被另外的男人調戲都不會覺得高興的。
    魏飛的話說得雖然有些粗俗，但是，其中更多的隻是結交之意。當然，也因為這樣，他還能夠活著。
    卿楚端起桌上的清茶遞到唇邊，掩去了唇邊笑意中滲透的幾絲冷意。花青玉或許真的是個人物，可是，他卿楚若真的要取他性命，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光天化日之下取人性命，對於別人或許是罪大惡極，但是，隻要聯係到卿楚二字，那麼，一切的不可思議也自然可以找到最合適的解釋不是麼。
    *
    卿楚等人回到臨時居住的別院時，已經有幾人在等候了。
    多日未見的四鐵衛寧靜致遠，還有茗岺。
    卿楚見他們幾人趕路也辛苦，也隻是簡單詢問了幾句，便吩咐幾人先下去休息了。
    也正在這時宋之默也回來了。
    今天突然出來的那個少年叫趙爽，後來攀談才知道居然是宋之默的師傅今年才收的弟子，和三師兄一起下山來辦事的。
    宋之默聞言又驚又喜，他身為千山派的弟子，少年一直在山中與各位師兄弟一起長大，千山派也算是另一個家了，想不到在此地會遇到親人，當即向卿楚告辭，與趙爽一道去看他三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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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也沒有再在這個小城待下去的意思了，人也都到齊了，第二日便啟程向著知州奔去。
    到了知州，卿楚仍然沒有聲張，隻是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別院住下，卻沒有驚動當地的官府和士紳。
    宋之默不知道這是不是卿楚出於方便他們查詢綠翹的案子，但是，他也知道這件事著實耽擱不得，因為在晚上看到出現在自己房間的屈翔天時，宋之默還是忍不住笑了。
    兩人也不廢話，調查這種人宋之默自知不如屈翔天，於是便將遇到綠翹之後的事都詳細地說給了屈翔天。
    屈翔天聽完之後，沉吟了半晌，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突然一笑，拉過宋之默，道：“咱們兄弟這麼許久不見了，這些惱人的事先放在一邊，咱們出去喝一杯先。”
    宋之默聞言也想起當日闖蕩江湖快意恩仇的歲月，麵上浮現出幾絲傷感與懷念，隻是，他也明白，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
    兩人走到院中的時候，出乎意料地遇見了兩個人。
    卿楚一身水青色紋理的錦衣，玉冠束發，手執青玉折扇；尹天湛依舊是一身白衣。看兩人神情打扮，似乎是正準備出門的樣子。
    尹天湛見到屈翔天，微微點頭示意，卿楚卻沒有過多的表示。
    宋之默心裏納悶這麼大晚上的，這兩個人會有什麼事出門，卻終究不好開口詢問。
    “楚公子這麼晚了出門有什麼事嗎？”相比於宋之默，屈翔天倒沒有什麼顧忌，笑著詢問道。
    卿楚抬眸望向尹天湛，沒有動答話。
    尹天湛對著卿楚一笑，然後，側頭對著宋之默和屈翔天二人神秘地眨了眨眼，道：“一個好地方，兩位有沒有興趣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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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翔天本就好奇心重，被尹天湛這麼一說，倒真有了幾分興趣，倒是宋之默顯得有些興趣缺缺。
    宋之默剛想一口回絕算了，他們這些貴公子喜歡去的地方他向來沒有什麼興趣，不想話還沒出口便看見屈翔天被對著卿楚和尹天湛二人朝著自己使眼色。
    宋之默渾身一凜。他怎麼會忘記了卿楚來江南的目的？
    卿楚是為了夏木凜以及宋氏的餘孽而來，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但是，偏偏他到了這個地方，一不驚動官府，二不接觸鄉紳，甚至就宋之默平日的觀察，連侍衛也沒有什麼異動。就算是卿楚本人再怎麼厲害，他應該也不會一個人就想要鏟除夏木一氏吧——那不叫不自量力，根本就是在癡人說夢了。
    猜不出卿楚的手段，自然也談不上阻止，看到屈翔天向他示意，他才想起來，卿楚可不是那麼勤快的人，這麼大晚上的和尹天湛單獨兩個人出去，怕是有什麼事吧。
    既然尹天湛也出言邀請了，那麼……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宋之默朝著尹天湛一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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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到了院外，見馬車已備好，便也不多說，便走進了馬車。
    馬車上卿楚和尹天湛坐在一邊，宋之默和屈翔天坐在一邊。一路上大多是屈翔天說些最近江湖上的一些趣事，倒也不顯沉悶。
    等到馬車停下，死人走下馬車的時候，看著眼前的景象，宋之默和屈翔天都有些發愣。
    兩位翩翩公子衣著華美，大晚上地出來，去的地方怎麼都不會是眼前這個看上去還有些簡陋的……寺廟……吧？
    江南富澤，佛教與道教並行，眼前的寺廟青瓦紅磚，簡潔而雅致，空氣中透著淡淡的香火氣息，卻是比不得那些香火鼎盛的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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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湛看著二人眼中的驚訝，卻沒有解釋什麼，隻是和卿楚一道舉步向著寺廟的一個側門走去，便走著便至懷中抽出了幾張卡片分別遞給了另外三人。
    卿楚接過卡片，看也沒看直接收進了袖中，看著尹天湛遞給宋之默和屈翔天二人的卡片，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道：“你倒是考慮得周全。”
    屈翔天接過卡片，看來竟然是一張請柬，隻見上麵薄薄地鍍上了一層黃金，上麵扶起一層睡蓮的紋理，夜色下看來有幾分妖異，打開看裏麵的內容倒很平常，不外便是受邀到此一遊之類的，隻是，合上請柬，屈翔天看見背麵是與前麵如出一轍的紋理，刻下的卻是一片秀麗的蓮葉。
    那蓮葉刻畫得栩栩如生，連那葉裏的紋路也勾畫得清清楚楚，屈翔天隻覺得心頭一跳，看那本該是雜亂無章的紋理竟然好似隱隱勾勒出幾個小篆體的字跡。
    “極……樂……”
    緩緩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屈翔天終於知道自己那莫名的心跳來至什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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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樂樓。
    並不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地方，但是，如果你不知道它，並不是因為它不夠有名，而是你不夠資格。
    極樂樓，人間極樂，銷魂蝕骨。
    最美的人，最香的酒，最豪爽的賭局，隻有你想不到的，絕對沒有他沒有的。
    屈翔天自然是知道這個地方的，雖然他是好奇，但是，也知道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這江南地下最大的銷金窩，如非必要，屈翔天也是難得去沾染了。
    隻是，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到了這久聞其名的地方，而這極樂樓外麵看來，竟然是一座廟宇。
    還真是最絕妙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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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在看到廟宇的時候便不由地皺眉。他可不認為這麼大晚上的卿楚和尹天湛這兩個人會有什麼參神拜佛的心情。極致接到那一張帖子，他雖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但是，聯係到屈翔天突然狀似輕嘲的神情，也知道接下來的地方必然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不過，自以為做好了的宋之默，在真的身臨其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大吃一驚。
    引四人進門的是一個小沙彌，他看了四人手中的帖子之後，便遞給四個各自一個麵具。看來隻是市集上隨處可見的鬼麵，很普通，卻可以完全擋住人的麵目。配合著此時的氛圍，總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宋之默有些疑惑地接過麵具，卻見卿楚已經帶上而來麵具，正望向宋之默，道：“因為到這兒的大多數人都不希望被別人認出來吧。”
    嗓音輕緩，清越迷人，卻有一種似笑非笑的意味，帶起了幾分輕嘲，也不知道是對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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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四人戴好麵具，這時從內間走出一人，一身仆從裝扮，麵上也帶著與幾人同樣的麵具，引著四人向著一個拱門出去。
    出了拱門，是一道封閉的長廊，燈火通明，因而宋之默也可以清晰地看到長廊兩側繪製的壁畫，被麵具遮住的俊顏忍不住一陣發熱。
    那些壁畫精美絕倫，栩栩如生，一望便知必是名家手筆，隻是，那所繪的內容，分明都是春宮雙修圖，不止有男女，還有許多男男的。圖畫上，二人糾纏在一起，極盡各種姿勢，難舍難分地交媾著。
    也因為那筆觸實在高明，宋之默甚至有一種那嬌婉纏綿的呻吟都在耳邊的錯覺，不禁呼吸一亂，勉力運功壓下了心頭的浮動。心裏早把卿楚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遍，也不覺加快了腳步。
    卿楚本來走在宋之默和屈翔天前方，宋之默驟然加快的腳步，自然不會全無所覺。
    卿楚微側過頭望了宋之默一眼，隨後目光在四周一轉，最後又落在了宋之默身上，鳳眸清澈，隱隱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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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一陣窘迫難言，隻覺得那臉上似乎已經燒起來了，張口欲辯，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辯解些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環境的影響，宋之默總覺得卿楚那一眼望來，欲語還休，水波瀲灩，竟然說不清道不明的妖嬈風情，心頭不禁一動。
    待要再看時，卿楚已然回過了頭去。
    宋之默看著那領路的仆人一派恭敬，前麵卿楚和尹天湛二人也是一如往常，心下微微歎息。果然自己的定力還不夠啊。
    轉頭正望見屈翔天側眸望來，兩人相視苦笑，大有同病相憐的意味。
    兩人各自輕歎一聲，收束心神。
    開始就這樣了，接下來還指不定有什麼更刺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