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山狼族（二）
    尹天湛澄澈的黑眸一沉，卻沒有立即回答，一時間房中隻是一片靜默。
    正在這時，帳篷的門簾一掀，一道火紅色的身影邁步走了進來。
    尹天湛看著突然走進來的鳳曉凡，恍悟，剛才卿楚那句話與其說是在問他，不如說是在試探鳳曉凡的反應吧。
    側過頭又望向站在門口的鳳曉凡，心說這個人什麼時候這麼安靜的時候，就看見鳳曉凡目光在他與卿楚之間轉了一圈，那目光上竟然有幾分……幾分曖昧的味道。
    尹天湛猛然一驚，望向卿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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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就站在他幾步之遙，照理說這距離實在是坦蕩得不能再坦蕩了，隻不過卿楚洗漱的時候已經將外袍褪下，隻著一件白色中衣，衣領大敞，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長發披散開來。
    不得不承認，卿楚此時這幅打扮的確不太正式，再加上他那風流在外的名聲，也難怪鳳曉凡會是那般神色。
    隻是鳳曉凡也不是笨蛋，那一番曖昧的神色也隻不過是用來打趣尹天湛而已，隨後也收斂了起來，望向卿楚，道：“不知楚王殿下何時將踟躕交給我等？”
    語氣中一貫的傲然，連禮貌的謙恭也沒有，但是，看著那眉宇間炫目的飛揚神采，竟然讓人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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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抬眼望向鳳曉凡，鳳眸是毫不掩飾的興味，那日在吳總兵府上的事他雖然未曾親見，但是，自寧的描述中也了解一二，這位堯中的朱雀使似乎對長生殿的人頗有敵意。
    而鳳曉凡那眉宇間沒有絲毫掩飾的驕傲，直接而逼人的耀眼鋒芒，雖然還沒有見識過他的武功，光憑這一身的氣質，卿楚也是頗為欣賞的。
    朝著鳳曉凡笑了笑，道：“待我下這天山之時，便是將踟躕雙手奉上之時。”
    “如果你一輩子不下這天山，我們難道要在這兒等你一輩子？”鳳曉凡冷笑一聲，道。
    卿楚挑了挑眉，道：“已經等了十年了，就算真的有什麼，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個月吧。”說著，目光一轉望向一旁的尹天湛，“尹公子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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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湛本來坐在一旁看熱鬧，這兩個人一個是水，一個是火，都說是水火不相容，本來早就想看他們兩人對上會是什麼場景，現在有機會了當然不能放過，隻是，沒想到卿楚這麼快就把火引到他身上來了。
    聽了卿楚的話，尹天湛眸色微一沉，抬眸就對上鳳曉凡幾乎要噴出火來的雙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朱雀，帝君隻是讓我們來迎接楚王殿下。”言外之意就是並沒有要讓他們來索要踟躕。
    “你最好好自為之，青龍。”鳳曉凡上挑的鳳眼中燃起的火焰愈加猛烈了起來，狠瞪了尹天湛一眼，扔下一句話徑自出了帳篷。
    尹天湛翻了一白眼。你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卿楚答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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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似乎也並不意外的樣子，隻是鳳眸閃過幾分深思，隨後摸了摸下巴，笑了笑道：“看來我不太受人待見啊。”
    “拜托你不要笑得那麼燦爛說這句話好不好，真的是一點誠意也沒有。”尹天湛無奈地搖了搖頭，“朱雀向來不喜歡浮誇輕挑的人，偏偏你……”還故意做出那麼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隻是睇了一眼，話終究沒有說話，眼中的戲謔卻是不減。
    “看來是一個被很直接地寵愛著長大的人啊。”讓人有一種想要欺負的衝動啊。輕輕一歎，斜睨尹天湛一眼，道，“如此看來，你估計在他麵前也不怎麼受待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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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罵我“浮誇輕挑”？！
    尹天湛嘴角扯開一個邪肆的笑意，道：“那不是正好，我們兩人同病相憐，幹脆做成一對……”
    尹天湛話還沒說完，卿楚就提起榻上一個軟枕扔了過去，冷聲道：“做夢的話尹公子還是先回自己帳篷比較好。”
    “楚王殿下，你這是在害羞嗎？”尹天湛接住軟枕，笑得戲謔中帶了幾分曖昧。
    卿楚嘴角抽了抽。不得不承認，幾日不見，這位尹天湛公子的臉皮厚度的增長速度令人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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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尹天湛這種無賴曖昧的話，往日在王府中也聽得多了，卿楚現在也懶得理會了，走回到軟榻上坐下。
    尹天湛此時視線卻落在了卿楚身後披散的長發之上。
    世人向來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男子一生中隻剪兩次發，頭一次是出生後三月剃盡胎發，第二次則是弱冠之時，須將女子一般的長發剪到齊肩，再行冠禮，以示成人。
    不過，這大約也隻是正式的說法，男子一般都不會如女子一般將頭發留得過長。
    以往見到卿楚他發絲多是束起，倒沒有太在意，現在才發現，卿楚的長發幾乎長及腳踝，卿楚該是行過了弱冠之禮，現在看來，這頭發竟似從來未曾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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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湛黑眸澄澈，微有流光一閃，竟恍若星光璀璨，卻迅速消泯，望向卿楚已經是一副邪肆輕挑的模樣，問道：“楚王殿下似是不怎麼打理自己的三千煩惱絲啊。”
    本來以為尹天湛又要胡扯什麼，竟沒想到說出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隻是，那刻意拖長的語調總叫一個意味深長。
    “既然是煩惱絲，又何必太過在意？”卿楚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卻還是有些意外地抓起了自己身後的長發。
    滑入絲緞，撫過指間有如流水，平素未曾留意，沒想到竟然已經長得這麼長了。
    他的日常向來都是吟風打理的，仿佛吟風也曾說起要幫他修理這長發的，隻是，當時嫌麻煩擺了擺手也就作罷。好像很早就習慣留起這長發的，隻是，卻記不起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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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伸手揉了揉額角，最近好像經常想起以往的事。
    蹭著卿楚發愣的時間，尹天湛猛然棲進了卿楚，卿楚一愣，下意識錯身一讓，還是讓身側一縷長發落進了尹天湛手中。
    尹天湛把玩著手中漆黑如墨的長發，繞在指間又緩緩滑落，真如流水飛絮，似乎隨著卿楚還帶著幾乎迷蒙的水意。
    “這麼的長發，剪了確實可惜。”尹天湛的聲音低不可聞，狀似自言自語，其間竟還有幾分意味不明。
    卿楚瞳孔微縮，也沒有說什麼，似乎想看尹天湛到底有什麼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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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天湛朝著卿楚粲然一笑，任由手中的長發滑開去，手卻順勢朝著卿楚的肩頭拂去。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卿楚看到尹天湛抬手的瞬間就幾乎下意識地向後避閃開來，尹天湛的手指擦過卿楚微敞開的衣領，帶起衣領敞開來，肩頸的皮膚一大片裸露在空氣裏。
    卿楚的皮膚白皙，帶著玉質溫潤的質感，沒有一點瑕疵，幾乎透明，恍惚帶著幾分水樣的涼意，卻仍然讓人覺得溫暖。
    尹天湛有時候想，卿楚整個人好像都充滿了一種矛盾的和諧，混合成了魔意的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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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笑還是將就分寸的，尹天湛自然懂得這個道理，稍向後一了些，目光卻落在卿楚肩上的皮膚沒有移開，目光似歎息有似遺憾。
    卿楚伸手拉了拉衣領，仿佛知道尹天湛的想法一般，道：“我體質特殊，身上留不下什麼痕跡。”
    尹天湛的目光刹那間似乎有些哀怨，望向卿楚道：“你果然還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
    是你自己老惦念著吧。
    卿楚冷哼一聲，懶得答話。
    那天晚上尹天湛在他頸間那一口真的是咬出血來了，若是別人，現在至少還能看見一點傷痕的。
    尹天湛看著卿楚，笑得燦爛非常。難得有卿楚吃癟的時候，隻可以不能留下點兒什麼做紀念啊。
    “別生氣了，”尹天湛話語間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大不了我讓你咬回來？”
    說完，尹天湛還一副很有誠意的模樣很自動地將自己的脖頸湊到了卿楚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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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說的是人話嗎？！
    卿楚在心裏暗罵的一聲。又不是狗變的，咬來咬去的。
    微側過頭卻正看見尹天湛裸露的脖頸就在自己麵前，與卿楚的白皙不同，尹天湛的皮膚帶著一層蜜色。
    卿楚一時間有些愣然，尹天湛帶著暖意的鼻息噴在自己耳邊，帶來幾許麻癢之感，卿楚卻隻看著那修長的脖頸，恍惚間幾乎可以分辨其下血管中匆匆流過的鮮紅的血液，帶著生命的氣息。
    這麼近的距離，好像一伸手就可以將這生命完全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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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失笑的搖了搖頭，向後拉開些距離，才笑了笑道：“天色不早了，尹公子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不是嗎？”
    尹天湛撇了撇嘴，似乎覺得頗為無趣，站起身來，道：“你不用等宋大公子他們了嗎？”
    “他們明天到達。”卿楚答得隨意，口氣確實篤定。
    “那麼，在下就此告辭了。”尹天湛看了卿楚一眼，眸中帶著幾絲流連，終究還是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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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還要多謝尹公子。”卿楚看著尹天湛的背影，淡淡道。今日確實應該感謝他的。他的功力現下恢複了七成左右，若不是他的幫助，絕對不會恢複得這麼快的。
    本以為以尹天湛的性格一定會回來打趣一番的，但是，尹天湛隻是微一頓腳步，道：“你我之間不需要這‘感謝’二字的。”
    說完，尹天湛也不在停留，徑自走出了帳篷。
    怎麼看著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啊？！
    卿楚一手撫額，閉眼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此番話語用那樣平靜卻沒有絲毫置疑的口吻說來，竟然仿佛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