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五章九蓮幻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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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九蓮幻陣(上)
宋之言身體虛弱,喝了藥,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躺在一團清流之中,鼻息間充溢著濕潤的水意,清涼卻隱隱裹著溫暖,令人忍不住流連的味道。
似乎有幾滴涼水落在了臉上,突來而來的冷意讓宋之言忍不住一個激靈,還是額頭在那一汪潤澤的暖意之上蹭了蹭,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一脈蒼青色澤,蕩開一抹清水漣漪,隱然間肆意奔騰之姿,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抬眸卻正撞進一雙水色鳳眸中,三千水色瀲灩,似笑非笑的魅惑。
宋之言就望著一汪水色,一時竟是癡了。
*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宋之言終於發現現在正被卿楚樓在懷裏,麵上一熱,急急後退,腳下一個踏空,宋之言這才看清身旁的樹枝。卿楚摟著他居然一直站在樹上。
宋之言不可抑止地向後倒去,看著頭頂烏蒙蒙的天空,宋之言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啊……”
冬末的樹林裏,也沒有什麼鳥兒了,倒是樹枝上的枯葉因為宋之言的這一聲尖叫被震落了幾片,合著稀疏而下的水滴。
剛下了雨,樹枝上還沾著雨滴,想來就是夢裏驚醒他的那幾滴涼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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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別叫了。”宋之言恍惚感到腰間一緊,然後耳邊便軟軟地響起清越的嗓音。
卿楚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耳朵。看上去挺正常的一個孩子,怎麼叫起來跟殺豬似乎?!
宋之言本來剛睡醒的恍惚被這一嚇是徹底醒過來了,不過,醒過來了卻發現他現在雙手正緊緊地纏在卿楚腰上。
第一感覺,這家夥腰真是細。卿楚平日穿著都十分寬鬆,身材修長挺秀,也隻能看出個大概。
然後,宋之言搞了個大紅臉。自己居然摟著一個男人不鬆手,但是,偏偏他現在還真的不敢鬆手。
這麼近的距離,卿楚身上潤澤的水意沒有任何阻礙地盈滿了鼻息,宋之言恍然記起,正是方才夢中的味道。
將宋之言一番情態盡收眼中,卿楚笑了笑沒說什麼。扶著宋之言稍稍站穩了,這才放鬆了摟著宋之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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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怎麼會在這兒?”宋之言終於想起來,他臨睡前好像是在一間破廟,怎麼醒來就跑在一棵樹上了呢?而且,隻有他和卿楚兩個人,其他人呢?
“有刺客,所以分開行事。”卿楚的回答很簡短。
宋之言本來還想問怎麼不是他和大哥在一起,而是和他在一起,但是,想想可能是宋之默有什麼事,如此安排也該有他道理。
對於洗髓之事並不如宋之默來得卿楚,但是,宋之言還是知道自己現在體內劇毒被控製著是卿楚幫忙。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對著卿楚的態度也不像以前那麼差。
*
“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大哥他們?”宋之言想了想,又問道。
“三天後。”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卿楚撇了撇嘴,沒什麼良心地想到。
宋之言當然不知道卿楚心裏所想,此時稍稍放下心來,這才想到他們現在的處境,問道:“我們為什麼站在樹上?”就算是要休息,也不用選在樹上吧,搞得自己那麼丟臉。
“因為我本來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就避吧,不過,拜你方才那一聲所賜……”卿楚沒在說下去了,隻是朝著樹下挑了挑眉。
宋之言有些僵硬地轉過頭,朝著樹下望去,那些飛身前來越來越近的身影,貌似好像是長生殿的殺手啊,好像卿楚開始說過,他們是因為刺客才分開行事的說。
宋之言頓時大窘,臉上剛剛退去的熱度有升了上來。該死的,怎麼感覺在他身邊自己反應老是慢半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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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好歹這麼些天也跟長生殿打了幾次交道,認識也深刻了幾分,宋之言忍不住有些緊張。
路上那麼多侍衛,還有他大哥在,都是死傷無數,現在隻有他和卿楚兩個人,他還身中劇毒,麵對這麼多個長生殿的殺手,情勢果然有夠嚴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卿楚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的影響,宋之言看著那幾個帶著麵具的殺手漸進,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
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他和卿楚好像是一個樹林裏,打不過的話,就逃吧。
*
就在宋之言思索退路的時候,那幾個長生殿的殺手已經到了樹下,卿楚勾了勾唇,笑意中帶上了幾分清冷。
卿楚手腕暗結真氣翻轉,隨即樹枝上幾片枯葉落進了掌中,一片片枯葉被修長的手指夾在指間,指尖輕動,枯葉便至手中迅疾地非了出去。
宋之言本來沒太在意,至到那細細簌簌的枯葉直直插入了那些帶著麵具的殺手額際才驀然瞪大了雙眼,心中浮現了一個想法。他好像不用再去想怎麼逃跑了。
*
宋之言學武也有些時日了,曾經聽宋之默說過,功力臻至化境,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隻是,宋之言卻沒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親眼見識這樣出神入化的武功,在一個他從來就沒有想到的人身上。
至他中毒以後,卿楚費力救他,宋之默言語之間也曾透露出卿楚的武功也許不錯的意思,隻是,可能宋之默說話的語氣實在不怎麼確定,再加上卿楚這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實在讓人看不清,宋之言也不知道宋之默所說的“不錯”到底是什麼概念。
宋之言一向最敬重大哥宋之默,覺得宋之默的武功即使不是天下無敵,起碼同齡人之中也該是難逢敵手,他口中的“不錯”該就是江湖上的一般水準。畢竟卿楚王爺的身份擺在那兒,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你能指望他武功好到哪兒去。
*
宋之言瞠目結舌的模樣似乎很好的娛樂了卿楚,卿楚勾了勾唇,笑得很愉悅,朝著宋之言眨了眨眼,道:“怎麼樣?我的武功還不錯吧?”
若是以前卿楚這樣對他說話,宋之言肯定滿臉不屑,此時此刻宋之言卻好像連怎麼反應都忘了,隻愣愣地看著樹下的幾個長生殿殺手半盞茶都不到的功夫就都被解決了。
紛飛的落葉漸漸沉寂了下來,落在了地上躺著的幾句屍體上,清風送來幾許涼意,讓宋之言生生打了個寒戰。
*
卿楚也沒有在這個地方多做停留的意思,照例將宋之言一摟,飛身朝著叢林深處掠去。
此時不同以前,被卿楚抱著過來的時候,宋之言是睡著的,但是,清醒的時候被卿楚摟在懷裏,還是忍不住渾身僵硬。
隻是,宋之言多少也清楚眼前的情勢,後有追兵,稍有不慎,真的就是九死一生了,他現在的身體實在虛弱。其實宋之言也清楚,看著兩旁飛速倒退的景色,再看卿楚沒有絲毫紊亂的吐吸,即使他沒有中毒,也很難跟得上。
宋之言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項重大發現,想到那些倒了一地的殺手,依然覺得心驚,隨即想到的確是如果卿楚真的是他們宋家的仇人的話,是不是他們永遠也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權勢傾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加上這神鬼莫測的身手,宋之言沮喪之餘,又莫名地覺得鬆了一口氣。
*
在腦袋裏想些有的沒的,鼻息間盈滿帶著幾分涼意的水意,懷抱中透著淺淺的暖意,宋之言也不知不覺間放鬆了下來,半晌竟然有了幾分睡意。
隻是,宋之言睡意朦朧間,卿楚竟然在一棵樹下停了下來,也順勢放下了宋之言。
一離開卿楚的懷抱,宋之言感覺到冰冷的空氣順著衣服的縫隙流了進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拉了拉衣服領子。
卿楚一眼掃過四周的情況,長袖一掃,拂過一旁的荊棘,落出一塊小小的空地來。
剛下了雨,叢林的地麵還有些濕潤,卿楚拉下披風,鋪在了地上,才對著宋之言道:“暫時先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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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楚說話間總是溫潤見裹著幾分淺淡的暖意,宋之言聽在耳邊,隻感覺心間微微多了幾分暖意。
宋之言靠著樹坐下來,卿楚坐在他身邊,剛好可以當初林中吹來的冷風。
大概也猜到卿楚選擇現在停下來休息多半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得不承認卿楚這個人,似真似假之間,卻真的是體貼入微。
宋之言覺得如果卿楚隻是一個普通人,待在他身邊的人一定會非常幸福。而不是現在,就是感覺到暖意,還要一麵擔憂著那暖意中是否裹著寒冰。
心下感概,但是,宋之言卻還是莫名地覺得寒心。
一路上走來,那些跟著卿楚而來的侍衛已大半死傷,但是,卿楚卻從來冷眼旁觀。看卿楚的身手,隻要他肯出手的話,那些人明明不用那麼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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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身邊不需要無用之人。”
直到卿楚悠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之言才突然意識到他竟然不小心將心裏的話說出口了。
看著眼前依舊笑得溫潤和煦恍如春光明媚的人,身手拂過自己額際被風吹亂的發絲的指尖清冷卻也裹著暖意,宋之言卻隻能愣愣地看著,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
宋之言還是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可以不論說著什麼話都用著同樣溫潤似水的語調?怎麼會有人可以不論麵對殺戮血腥還是繁花滿地都是同樣溫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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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言心裏悶悶地還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待終於抬起頭來想問什麼的時候,才發現卿楚不知道什麼時候合上了那一雙水色鳳眸,似乎在休息。
雖卿楚麵上實在看不出什麼倦意,但是,宋之言想到他抱著自己跑了那麼遠,也實在不忍心打擾他了。
長長的睫毛好似兩柄羽扇,又仿佛是兩隻墨紋的雨蝶,皮膚瑩白如玉,近乎透明,側臉優雅絕倫的線條,唇角習慣地微微向上勾起,抿成幾許似笑非笑的弧度。
眉宇間的肆意張揚也漸漸沉澱了下來,隻是其中卻多了幾許飄渺空靈的氣質,安寧卻讓人愈加地抓不住。
就這樣看著卿楚,恍惚間宋之言竟忘了移開眼,原本的睡意似也消失了。在這烏蒙蒙的天空下,那傾世的容顏似乎成為最明媚的風景,隻是看著心情也似乎跟著明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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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宋之言失神的時候,卿楚鳳眸突然開啟,其中一道厲色劃過,讓宋之言本來恍惚的心神也跟著清醒了過來,隻是,再望向那水色鳳眸之時,依舊是三千水色瀲灩,溫潤柔和,讓人覺得方才那一道厲色不過是眼睛的錯覺。
卿楚沒有多言,長袖一掃,將宋之言卷入懷中,身形一晃,迅速朝著叢林的一個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