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離別（上）
    一大早睜眼就是漫天銀雪，吟風裹著厚厚的棉襖，走在走廊上，寒風將清秀的臉頰吹得泛著不正常的凍紅，吟風用還帶著手套的拍了拍臉，笑了笑，才走進了大殿。
    殿中比外麵暖和多了，還有那一層淺淡的彌漫著的獨屬於卿楚的清澄的水意，吟風深吸了一口氣，笑了笑，提步朝著內室走去。
    “吟風，進來吧。”就在吟風思考著卿楚到底起身了沒有的時候，內室中就傳來了那清越悅耳的聲音。
    伸手輕掀珠簾，吟風提步走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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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本是炭火烘出的暖意，走進內室反而感到一陣寒風襲來，吟風忍不住一個哆嗦，凝眸看去才發現內室的窗戶大大的開著，怪不得覺得冷呢。
    窗外白雪漫漫，宮闕聯袂之上都被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小湖之上也被一層薄冰覆蓋，陽光下反射出晶瑩的流光，道旁的樹橫斜的枝丫也點綴上了一朵朵雪白的花朵。
    卿楚著一身水藍色長袍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雪景。
    倒也不奇怪卿楚怎麼就自己起身更衣了。雖然貴為王爺，但是，卿楚也不是那種事事要人代勞的人，甚至很多近身的事，卿楚是很少加以他人之手的。想了想，吟風還是沒有說什麼，隻是，拿起一旁的披風為卿楚披上，才站在卿楚身邊，同他一起望著窗外。
    臨祈雖然地處偏南，但是，每年的大雪卻還是免不了的，吟風印象中，每逢下雪天，卿楚總是這樣靜靜地看著雪景，神情淡淡，不似平常的肆意疏狂，瀟灑不羈，鳳眸中水色波光具皆斂去，深邃看不出情緒。
    若是喜歡，也不見什麼歡喜之色；若是厭惡，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惡意。感覺不是什麼執著的情感，隻是平靜，但是，每當此時，吟風總是覺得莫名的有些氣悶，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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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喜歡雪嗎？”吟風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認這雪景確實很美，但是，也不用一直這樣看著吧。
    卿楚偏過頭想了想，先是搖了搖頭，後來又點了點，隨後想起什麼，轉過頭，朝著吟風粲然一笑，道：“應該是喜歡的。”
    看著眼前人笑得一臉明媚有如春花燦爛奪目，又清澈不染絲毫雜質，仿佛天真如孩童，不似往日深沉的魅惑，卻是同樣的讓人移不開眼。
    愣了半晌，吟風忍不住也在唇間綻開了笑靨。無論如何，能夠這樣笑著，是有什麼美好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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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宋之言怎麼樣了？”卿楚問道。
    想到還在昏迷中的宋之言，吟風臉色也不覺有些黯然。雖然一開始覺得宋之言那家夥大少爺脾氣過盛，王爺救了他們兄弟二人，他還一副大家都欠了他錢的樣子，實在惹人討厭，但是，後來相處下來，發現宋之言其實也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的而已，本性並不壞。大家相處還不錯，結果就突然說他不久於人世，總讓人心中不太好受。
    “放心吧，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卿楚抬手揉了揉吟風的腦袋，道，“我們現在去看看他吧。”
    吟風抬起頭來，雙眸晶亮望著卿楚。總覺得王爺說了沒事，就肯定不會有事的。
    卿楚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終究還是個孩子，這樣全然的信任，真的是讓人不忍心辜負啊，不過，這一次他還真的不會讓宋之言這麼容易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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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子心情放鬆下來，吟風開始與卿楚閑聊：“對了，尹公子他們好像這幾天就要離開了吧。”吟風跟著卿楚那麼久，很多事卿楚也沒有可以隱瞞，就算不十分清楚，也能夠猜到幾分。
    卿楚想了想，北楚太子一行人也該是在這兩天上路了。他們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了，也隻能與卿涵合作了，而這些分寸相信卿涵可以把握地很好，隻是……
    “吟風你好像很關心尹天湛啊。”卿楚輕挑了眉，輕歎道。尹天湛那個痞子人緣這麼好？！
    “是啊，尹公子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啊。”吟風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答道。
    尹天湛那副溫文如玉的模樣，讓人實在很難去討厭，後來接觸，發現其實是個風趣的人，而且武功也很好。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這麼一個人前都是彬彬有禮的人怎麼到了卿楚麵前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有時讓人覺得他好像有些……有些……無賴。
    卿楚是不知道吟風的心聲，若是知道，怕是德冷嗤一句“不是‘好像’，那家夥根本就是個無賴”。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見。”吟風又隨口接了一句。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特別是在對著卿楚的時候。
    “總會再見的。”
    吟風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卿楚，依舊笑意溫潤，但是，那幾個字總讓人覺得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一樣，讓人有種森森然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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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走進房間，隱隱傳來的異味便讓本來輕鬆起來的氣氛突然變得黯然了起來，走到門前，吟風皺了皺眉，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還是忍不住有些猶豫，實在不想看到那個本來脾氣別扭的宋小少爺那麼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
    看著吟風的模樣，卿楚也沒有強求的意思，伸手推門，卻在還沒有觸及時，被裏麵突然混雜的呼聲與東西破碎的聲音打斷了。
    當即沒有再耽擱，卿楚推門走了進去，吟風也忙著跟著走了進去，不由得吃了一驚。
    屋子裏已經不是單純用一句混亂可以形容的了。整個房間充斥著濃厚的藥味，到處都是打翻的東西，宋之言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不斷掙紮著，齒間斷斷續續溢出破碎的呻吟，宋之默緊摟著他，一麵出聲安慰著，似乎是怕他弄傷自己。
    看宋之默臉上和手上與宋之言身上同樣的傷痕，卿楚撇了撇嘴。看來之前這屋子裏相當的精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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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已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故而雖然事先讓宋小少爺陷入昏睡，但是，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效果就是了。”沒等卿楚詢問，站在一旁的茗岺就主動解釋道。言語之間掩飾不住的有幾分挫敗。沒有任何一位醫者願意對著自己自己麵前病人束手無策。
    卿楚點了點頭，才睇了一眼床邊依偎著的兄弟二人，問道：“他還能撐多久？”
    話語平靜，不見分毫關切之意，倒襯得這房中原本的悲涼意味愈加濃厚了起來。
    宋之默聞言憤憤地瞪了卿楚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懷中的小弟一眼，不由悲從中來，隻又緊了緊手臂。
    卿楚倒沒有注意那麼多，隻是看著相依偎的二人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樣。
    茗岺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道：“隻怕撐不到明天早上。”本來身中碧落，能撐這麼久也不容易了，隻是，看著他忍受了那麼多的痛苦卻仍舊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局終究還是讓人覺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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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皺了皺眉，才又問道：“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嗯？”對於卿楚的問題有些意外，茗岺還是很快答道，“大概今天下午。”
    卿楚點了點頭，道：“那麼你去準備吧。”隨後也不再理會屋子裏的人走出了房間，對著跟著出來的吟風道，“我要進宮，今天下午。”
    望著徑自離去的身影，茗岺隨後才反應過來，卻不由得瞪大了雙眼，隻看到那身影灑脫肆意依舊，勉強咽下了口中勸慰的話。卿楚決定的事，哪有別人置喙的餘地？
    隻是，茗岺眼中浮上幾許憂慮，又看了看房中的兄弟二人，才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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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宮大內，對別人或許是戒備森嚴，對卿楚而言則和逛自家大院沒有兩樣，隻是，卿楚倒沒料到隨便走走也能夠撞上這樣的戲碼。
    前方似乎是兩撥人馬在對峙，本來這種內宮的爭鬥卿楚實在沒有什麼興趣，隻是，在目光瞟到一個熟悉的清秀身影之時，卿楚還是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其實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一個端著熱水的太監不小心摔了一跤，卻好巧不巧地又幾滴熱水濺到了路過的大皇子身上，而那個太監正好是桐君宮裏麵的。
    說來這個大皇子最近也是大家熱烈談論的話題，身為美人的母親病逝，荊帝下旨將其過繼給了鄭妃。淑妃進宮得早，位居四大貴妃之一，又是鄭相的女兒，卻一直無所出，這下子就是也不知道該說是母憑子貴，還是子憑母興了。眾人對於卿涵此舉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是不是一直空缺的皇位是不是有了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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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卿楚走近了，眾人才發覺，那個對著桐君一陣冷嘲熱諷的太監這時候也住了嘴，紛紛朝著卿楚行禮。
    卿楚斜睨了那個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在身邊之人催促之下朝著他拱手行禮的大皇子，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就算還隻是個四五歲的孩子，那眼中的怯懦也太明顯了，對著幾個奴才竟然也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沒有去看似乎有意上前的淑妃，卿楚轉頭望向胤佳桐，鳳眸帶著幾分淺淡的關切之意。
    胤佳桐抬頭對著卿楚勉強笑了笑，伸手拂了拂鬢發，眼中是濃濃的疲倦。
    胤佳桐以男子之身入宮，本來就是一個尷尬的身份，雖然本來也不乏男妃之事，但是，以胤佳桐的高傲，卻難免處境難堪。淑妃本來對於他一直都不滿，以前還有幾分忌憚而有所收斂，現在卿涵關於大皇子的處置，讓淑妃倒真有幾分無法無天架勢了。而胤佳桐那樣的人不是會刻意與人為這些進宮恩寵的事兒相爭的人。
    倒也沒有不滿卿涵行事的意思，本來這政治上的事兒就難以一兩句話說清的，隻是，胤佳桐的態度讓他有些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