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六十五章離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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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離別(中)
“啟稟王爺,實在是桐君宮裏的這個奴才太大膽了……”淑妃身邊的太監看卿楚走到胤佳桐身邊,似乎是怕胤佳桐先開口說了什麼,忙不迭地跑到卿楚跟前,一臉獻媚道,那“桐君宮裏”幾個字可以加重的語調,實在說不出的諷刺。
“本王和桐君淑妃都站在這兒呢,哪有你個奴才說話的份兒。”那太監還還沒有說完就被卿楚不軟不硬的一句話打斷了。
眾人都有些詫異,卿楚前些日子在宮裏住了些日子,很多人都見到這個傳聞中風流天下的王爺,隻覺得容顏傾城絕世,那脾氣似乎也是好得沒話說,對人都是一副溫潤笑臉,也沒見對哪個下人惡語相向。
而此刻那話語溫潤一如往常,卻自有一股威勢,不軟不硬地壓得人說不出話來。
淑妃臉上浮現出幾許不悅,卻還是掛著微笑,朝著卿楚一禮,道:“王爺對這件事有所不知……”
卿楚抬手阻止了淑妃的話,朝著大皇子望去,問道:“傷了什麼地方?”
大皇子被卿楚一看,輕扯著身邊的人的袖子瑟縮了一下,一直低著頭,周圍的人看卿楚依舊笑意溫潤,此刻氣氛卻有些複雜,也不敢多言。
半晌,一直低著頭的大皇子才緩緩搖了搖頭。
卿楚倒沒有多驚訝,沒有就沒多大的事兒,那幾滴水也就不小心濺到了他衣服上,看著大冷的天包得跟粽子似的,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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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卿氏皇族,本來也不是那麼柔弱,被幾滴水打蔫了。”卿楚一笑,又對著淑妃,道,“淑妃娘娘相比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淑妃一愣,臉上的怒色一現。現在就是白癡也知道卿楚站在那一邊了,早聽說桐君與楚王交好,卻沒想到他會這麼毫不猶豫地就站在了桐君一邊。
“那是自然,”淑妃微一頓,又道,“隻是,這冒犯皇族的重罪,也不是輕易就可以了了的吧?”
話是說那個被侍衛拿住的太監,淑妃的目光卻一直落在胤佳桐身上,夾雜著憤恨與不屑。
就那麼幾滴水就被扣上了“冒犯皇族”的大帽子啊。卿楚有些無奈。這後宮的事兒果然麻煩,而且有夠無聊的。
本來站在淑妃身後的那個太監好似一下子找到了靠山了一般,一下子神氣了起來,看著胤佳桐眼中滿眼的不屑,拐著怪氣道:“桐君就算對大皇子再如何不滿,也不用這樣啊……”
那拖長的語調真的是因人遐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分明就是在暗指是胤佳桐指使那個人要傷害大皇子。胤佳桐身邊的人都是一副憤憤模樣,卻礙於形勢,隻得站在一旁。
看了看胤佳桐,居然還是一副疲倦模樣,帶著點點的茫然,似乎還有些心不在焉,卿楚又將目光落在了麵前的淑妃和她身後的太監身上,緩緩啟唇:“還真是個大膽的奴才啊。”
可能是那尾音拖得實在令人玩味,明明眼前的人笑靨如花,在場所有人卻不約而同有一種寒風過境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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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君在宮裏是什麼地位,你又是個東西,慢說是你,就是淑妃娘娘,也沒有資格這樣憑空就指著他說什麼吧。”
以桐君在宮中的地位,確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聽著卿楚緩緩的敘述,縱然知道他所說的是事實,淑妃突然覺得心頭的火氣燒得越來越旺,不由得看著胤佳桐的眼神閃過深刻的怨毒。憑什麼所有的人都向著他,平時荊帝卿涵寵著他就是了,現在連這位楚王爺都一心向著他,竟然不惜與她對著她。
“給本王把這大膽的奴才拖下去杖斃。”
當卿楚緩緩吐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意絢爛非常,而那個對著胤佳桐叫囂的太監已經抖得跟篩子似的了。
所有人好像都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聞,好像就是眼前這個笑意溫潤似水的人,因為一個平民女子臉上的一點小傷,就差點兒摘下了人家公主的一條手臂。本來大家當作笑話聽聽,現在看來,那臉上溫文無害的笑意才是大家的錯覺吧,這個談笑間就要取人性命的人,本來就是傳聞中肆意妄為的風流王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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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個原本趾高氣揚,現在卻跪在地上求饒的人,卿楚不由得有些奇怪,都抖成這樣子了,不會把骨頭散了嗎?
“怎麼還不動手?”隨後斜睨了一旁的侍衛一眼,卿楚懶懶道。
那些本來還有些愣然的侍衛似乎都被這悠悠的一句話驚醒了過來,幾乎是下意識地照著卿楚的話動手開始那人。這個人的話莫名有一種令人服從的魔力。
淑妃這一刻才意識到,卿楚這一次是真的一點兒顏麵也不打算留給她了,擰了眉,抬手阻止了那些侍衛,冷冷一笑無畏地望向卿楚。
隻一眼,在那俊美絕倫的容顏上,就流連著再也不想移開,心中卻依舊憤憤然。上天何其不公,如此絕色的容顏,別說是男子了,就是女子了也無人比得上吧,居然給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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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淑妃那副“你現在又能拿我怎麼樣”的模樣,卿楚不由得有些好笑。雖然這些侍衛好像都是跟著淑妃的,胤佳桐好像是出來得匆忙了,身邊也沒帶幾個人,也難怪會給人欺負了。
不過,卿楚忍不住揚唇輕笑,眼中帶著幾分興味。怎麼這些人好像他除了指使別人就做不了什麼事了呢?難不成他的樣子看上去就真的那麼沒用嗎?
卿楚隨手一揮,長長的廣繡揚起勁風朝著那個似乎以為找到了靠山、又開始趾高氣揚起來的太監,隨著仿佛一陣清風過,那太監好似一道飄絮一般,直直地飛到了廊下,撞上了院中的大樹上,沉重的撞擊聲傳來,大樹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這樣的變故幾乎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的,就隻能愣愣地看著那太監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染紅了那一片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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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爭鬥慘烈絕不遜色於朝堂上的風雲變幻,直麵如此的血腥卻是幾乎沒有,看著自己的心腹痛苦在雪地中掙紮著,口中不斷湧出鮮血,卻還留著一口氣在呻吟著,淑妃臉色一瞬間蒼白如紙,若不是被身後的宮女扶著,怕就直接軟倒在地了。侍衛們還好些,宮女和太監們也都是一副渾身發抖的模樣。
“怎麼?你們還真是把本王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啊?”
比平素更加溫柔的話語,卻讓在場的人都渾身一個激靈,隻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那些本在站在一盤按兵不動的侍衛卻好像被這句話一下子解除了定身術,忙不迭地衝到了院子裏架起了那個半死不活的太監,好像是害怕稍微慢了一步躺在院子的人就變成了自己。
接著,院中便傳來那太監痛苦的呻吟聲和邢杖的聲音,不多時,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然後接著就有人來報說是人已經斷氣了。
卿楚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可以退下了。
淑妃此時終於緩過氣來了,恨恨地瞪了卿楚和胤佳桐一眼,拉著大皇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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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看看嗎?”胤佳桐看著淑妃走遠了,走到了卿楚身邊,問道。淑妃此去必然是向卿涵告狀去了,他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嗎?或者,他就那麼肯定卿涵一定會站咋他那一邊,一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樣。
濃濃的疲憊,夾雜著淺淡的幾乎覺察不到的怨尤,最終化為那有如歎息一般的話語。
胤佳桐知道他這不過是在遷怒,卻沒有辦法讓自己停止。
他拋棄了所有到了卿涵身邊,曾經堅信讓卿涵的心移到他的身上,但是,這樣的堅定的信念在曾經隻在想象中出現的敵人的幻影真實地出現麵前的時候化為烏有。
他並不是像傳聞中那樣紈絝子弟,酒肉之流,風流妄為,恰好相反,他風華絕代,肆意瀟灑,才華橫溢,甚至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被吸引。隻是,這樣的人,卻願意摒棄一切,甘於擔上那些並不屬於他的汙名,站在卿涵身後。他們之間那種長久以來的信任與默契他看在眼裏,他無力插足突然覺得,也許他才是他們之間不該存在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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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涵可以清晰地分辨出胤佳桐話中隱含的情緒,卻不能清楚地了解他現在糾結的神思,隻是忍不住有幾分唏噓。
胤佳桐在宮中日子不短,至宋妃之後更是統率後宮,和淑妃的關係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像今天這麼點兒事兒又怎麼會處理不了?像剛才那樣被動挨打的狀況與其說是迫於情勢,還不如說是真的懶得再參與這樣無聊的爭鬥了吧。
遠遠地看見胤佳桐的時候開始,卿楚就發覺了,短短幾日不見,胤佳桐身上原本淺淡的憂傷仿佛被什麼發酵了一半,突然之間化成了濃鬱的疲倦,卻還是掩不住其中的幾乎絕望的悲傷。
即使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卿楚也知道大概是跟卿涵脫不了關係的,隻是這兩個人之間的事別人若是插手隻怕隻會更麻煩。不過,總結來說,這種愛來愛去的戲碼本來就是一件麻煩的事吧。
太過絕望的付出,也許不悔,但是,總還是讓人覺得太累。
何況,處在禁宮這樣複雜的情勢之下,麵對的人更是一國之君,很多事本來就不是單憑感情就可以左右的事。
卿涵未必會對淑妃有什麼感情,但是,大戰在即,不僅淑妃的父親位居丞相之職,看現下形勢,領軍出征的人選,想來是非淑妃的大哥鄭相與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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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卿楚沒有說話,胤佳桐想著他也許是生氣了,頓時隻覺得懊惱萬分。本來人家就是在幫他,結果他不但沒有一句感謝的話,還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張了張嘴想要道歉,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抬頭卻隻看見卿楚鳳眸清澈似水,水波漣漪泛著點滴的暖意與關切。
那樣的平靜安寧,讓人的心忍不住也跟著安靜了下來,哪還有半分方才那樣的冷寒懾人?隻是,為何那般邪肆囂張的作風,卻依舊笑靨如花,溫潤似水?
虛虛實實,卻矛盾契合得不可思議,然而,有時也讓人忍不住去想,這人身上縈繞的引人心醉的暖意會不會也終究隻是一種錯覺,屬於卿楚的真心又到底在什麼地方?
胤佳桐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卻在這時聽見卿楚清越的嗓音在耳邊淺淺地響起。
“桐,我要走了呢。”
愕然抬眸,卻隻見卿楚側身望著廊下一望無塵的雪景,側臉優美的線條似乎沾上了幾分雪色,帶著幾分微薄的涼意,鳳眸中沉斂了水色,隻倒影出眼前那一片茫茫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