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六十三章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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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交易
一徑的沉默,黑暗仿佛淹沒了一切,如果不是眼前的剪影真實不容錯認,尹天湛真的有些懷疑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午夜夢回時分的幻境罷了。
印象中卿楚並不算多言,卻也與現在這副沉寂的氣氛絕沒有什麼相似之處。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寂寞,但是,如卿楚這樣的人,就算真的有這樣的情緒,也絕不會這樣毫無防備的示於人前。卿楚看來溫和近人,內裏的驕傲卻不會比任何人少了一分一毫。
這樣想著,尹天湛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一直溫文的臉上也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疼痛。
而心中暗自糾結的尹天湛也錯過了卿楚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就在想著或許該再說些什麼打破這種讓人實在不怎麼自在的氣氛,正在這時,卿楚卻率先開口了。
“我想見邪帝。”
*
單刀直入的說法,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與卿楚平時是是而非的說法方式實在是天壤之別,即使從這簡短的幾個字中尹天湛無法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情緒,就衝著這全然不似平常的說話方式,還是讓尹天湛微微一愣。
卿楚輕垂下的鳳眸終於緩緩抬起,那一汪仿佛凝固在眸中的水色也終於淺淺地在月光下落在了尹天湛的眼中,也讓尹天湛莫名糾結的心緒終於平靜了下來。
大概是出於對卿楚說法方式的驚訝,對於卿楚話中的含義尹天湛倒沒顯得有多少吃驚了。
那日在吳總兵府上發生的事雖然對外界封鎖了消息,但是,真的想要大致了解,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因此邪帝前來臨祈本也不是什麼秘密。既然這次的事長生殿早就插手其中了,以堯一貫的行事作為,即使隻是探聽一下消息,不過來插上一腳都是在有些說不過去。
其實若不是因為姬銘瑤的關係,卿楚怕是早懷疑到他身上了。畢竟,在外人看來長生殿和堯一直都是水火不容,這樣突然走在一起,讓人想不吃驚也難。
不過,卿楚又到底是怎麼確信他尹天湛就跟堯有什麼關係的呢?聽他那句話的口氣,沒有絲毫的猶疑。
略略想了想,尹天湛大概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今天對付長生殿的天網可是和擂台上那些個半調子完全不一樣,半點馬虎不得,讓卿楚看出了什麼端倪也不是什麼令人太過吃驚的事。
*
隻是尹天湛一晃神之間,卻發現本來坐在一襲陰影之中的卿楚不知何時站在了尹天湛的麵前,玄色的披風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入目是一派蒼青水色,夜色下色澤愈加深沉了起來,而因為這樣靠近的距離,鼻息中縈繞的水意也濃重了起來。
微一抬頭,卿楚下顎秀麗的線條映入眼中,淡淡的一抹,並不深刻,卻絲毫不減其蠱惑之意,尹天湛心神微微一動,瞳孔微縮,似乎是想將那張在夜色中有些模糊的容顏看得再清楚些。
卿楚雙手環胸,居高臨下望著尹天湛,勾了勾唇,緩緩彎下了腰。
呼吸相觸,即使不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著絕色容顏,隻是瞬間的失神依舊是不可避免的事,尹天湛有些無言地看著卿楚抬起手,接下來的動作實在曖昧得令人麵熱,但是,尹天湛卻隻覺得嘴角有些抽搐。
解開身側衣衫的盤扣,修長的手指至衣襟探入,不多時,手再次拿出來的時候多了一塊玉玦,正是那日清晨姬銘瑤怒氣衝衝跑到卿楚麵前二人打賭時手中握著的那一塊。
卿楚此時望著手中玉玦的神情平靜而溫文,沒有往日的魅惑,隻是一汪純淨澄澈的笑意,但是,尹天湛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冷嗤一聲。還真是嫻熟的動作啊,不論是解人衣扣的動作,還是拿出那塊玉玦的動作。
縱然以前還有幾分不確定,那麼,此時此刻尹天湛覺得自己大概也可以相信姬銘瑤那塊玉玦是以什麼方式遺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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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公子上一次曾經說過,這塊玉玦是你們家族的信物,”卿楚將手中的玉玦在尹天湛麵前晃了晃,絲毫沒有因為做出方才那一番曖昧動作的尷尬,反正既然本人都沒有絲毫的反抗,他當然沒有必要在心裏自我批評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尹公子說的家族,應該是指堯吧?”
卿楚斜眼挑眉望向尹天湛,此時方在眼中顯出了幾絲興味。那次的對弈得到的答案讓卿楚一開始真的有些意外。
尹天湛提及北楚皇室時那樣淡漠的態度實在不似作偽,那麼,提到的家族該也不是姬氏家族才對的。隻是,如此說來姬銘瑤手中的玉玦卻有些說不通了。
歸根結底終究還是姬銘瑤那個長生殿的身份給人太大的誤導,誰會想到長生殿的人身上會帶著堯中的信物,而且,這信物看來似乎還頗為重要的模樣。
如今看來,這堯和長生殿的關係還真的是值得玩味啊。
*
“不知道楚王殿下想要見主上有何要事?”沒有直接給出卿楚問題的答案,隻是那話語中的“主上”無疑就是卿楚一開始提到的邪帝了,也算是暗裏承認他確實是堯中的人了。
尹天湛一開始被卿楚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似乎終於緩了過來,也不介意方才被卿楚解開的衣衫,溫文一笑,輕一撩衣衫下巴,一條腿輕搭在了另一條腿上,衣領敞開,除了臉上依舊笑意溫文,那一派作為,倒多了幾分狂略不羈的味道。
卿楚眨了眨眼,對於尹天湛身上突然轉變的氣韻倒沒有什麼意外,相處了些日子,要是還認為眼前的人是多麼君子的人他就真的是個白癡了。
不過,現在尹天湛身上透露出的那一絲絲邪肆的氣息,在這寒冬的夜色的夜色下似乎凝成了讓人迷惑的凝重,偏偏又不著痕跡,混不著力。
卿楚的好奇心難得一次被吊了起來,這個外表看來溫文無害,實際上武功深不可測,時而作風無賴有如流氓,時而又是如此邪肆有如鬼魅的人,這樣的人,在堯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
而且,不可否認,這樣奇異的氣質混合成的氣質確實很吸引人,也難怪北楚銘瑤公主那般死心塌地了。
卿楚如是想著。
隻是,此時卿楚還並不知道,姬銘瑤所了解的尹天湛除了神秘莫測的身份外,也隻有那一臉溫文如玉的君子風度而已。
*
“跟他談一筆交易而已。”卿楚把玩著手中的玉玦,才對著尹天湛隨意道。
看著卿楚分毫未曾改變的神色,尹天湛眼中閃過幾絲複雜,仿佛是欣慰,又似乎失望,隻是都盡皆斂在眼眸深處。
“什麼交易?”尹天湛問道。
卿楚微微一笑,才移開了本來落在玉玦上的視線,幽幽地望向了尹天湛,鳳眸深深,仿佛直直的望進了尹天湛澄澈的黑眸深處,才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踟躕。”
清越的嗓音,混合著卿楚身上特有的水意,本該是很悅耳的聲音,在這幽靜的夜色中響起,總讓人脊背上也劃過了一絲涼意。
*
沒有去問為什麼現在長生殿和堯找得天翻地覆的踟躕會在他手上,在聽到卿楚那麼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尹天湛就隱隱覺得也許一切的真相就在眼前了。
十年前堯與長生殿在昆侖山上的那一場混戰人盡皆知,邪帝與暗君均是重傷而歸。雖然雙方達成了和解,但是,長年的恩怨又豈是幾句話就可以解決的,那麼,哪一方先找到踟躕,令其主恢複元氣,那麼,另一方幾乎就處於絕對不利的境地了。而第三方勢力找到的話,縱然可能同時受到雙方的夾擊,卻也不失為讓雙方都不得不妥協的籌碼。
長生殿和堯都是從江南受到消息追到了臨祈,而臨祈就在卿楚他眼皮子底下,他會比別人都先注意到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如此看來,踟躕的下落從江南跑到臨祈,現在似乎又從臨祈回到了江南,大概都和他脫不了幹係吧。甚至包括那一場在吳總兵府上上演的戲碼,也有可能是早就安排好的也不一定。
吳總兵本來就是堯布下的暗線,卿楚要拔掉他也是很正常的事。隻是這借刀殺人實在做得高明啊。
不過,吳總兵那個廢物能讓楚王殿下如此苦心設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尹天湛搖了搖頭,眼中劃過幾絲嘲弄。
*
“好啊。”尹天湛沒有再問卿楚交易的具體內容,隻是微抬起頭,笑著道。
卿楚卻是一愣,倒不是因為尹天湛的爽快,實在尹天湛現在臉上的笑容太多燦爛了點,明明就是暖如春風和煦,卻無端地讓卿楚覺得有些發毛。
就在卿楚愣神的瞬間,尹天湛臉上的笑意一轉,多了些說不清的意味,瞬間抬手朝著卿楚的手臂探去。
“要我幫忙,總該給些代價吧。”卿楚隻是驀然感覺手臂一緊,接著就感覺腰間被人一手攬住,撲麵而來屬於男子醇厚的氣息,卿楚微蹙了眉,便聽到尹天湛比平時略微低了些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然後,頸肩出一陣刺骨的疼痛傳來。
卿楚鳳眸微眯,一道厲色劃過,另一隻未被尹天湛拿住的手迅速運勁,直直朝著尹天湛胸口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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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湛一聲悶哼,手上微一鬆,卿楚迅速脫開了掠身站在一旁,有些無奈地伸手摸了摸頸間。似乎是出血了。
“你是狗嗎?”居然咬人。這句話卿楚說得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尹天湛隻感覺胸口一陣悶痛,隨即口中有點滴的血腥充溢,暗自搖了搖頭。看來這次真的玩兒大了,但是,這家夥下手會不會太重了點兒啊。
本來頗為哀怨地抬起頭來,卻看到卿楚那一雙水色的鳳眸中不加任何掩飾得怒意,然後,終於一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來。
第一次在卿楚那張絕麗的容顏上看到這樣明顯而鮮活的情緒,雖然似乎是在生氣,但是,那樣的鮮明讓那眸中一襲水色愈加得生動了起來,襯得傾城的容顏仿佛被突然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動人心魄的美麗。
尹天湛幽幽歎道。原來這世上真的還有人即使生氣也可以美得如此令人心跳的,能看到這幅景象也不枉費他受這一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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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天湛那太過爽朗的笑聲中打趣的意思實在明顯,卿楚臉上罕見地掠過一絲窘迫,卻迅速恢複了過來,鳳眸中情緒漸漸深斂,唇角也終於恢複成以往的溫和。
“那麼,敬等尹公子佳音。”卿楚下意識地拉了拉衣領,拿起一旁的玄色披風,一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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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依然優雅肆意的身影離去,尹天湛搖了搖頭,唇邊燦爛的笑意確實依舊。
縱然看來依舊是從容優雅,不過,你居然連手上拿著的玉玦都忘了還給我了,雖然也不排除你是故意的,隻是……
“若是你想要的話,那塊玉玦送給你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