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卿卿子衿
    “嘖嘖，居然用內力硬生生將碧落灌注劍身啊……”墨非雲手中拿著承影劍仔細地觀察著，一邊不住地讚歎道，“也不知道要多麼深厚的內力啊！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斜瞟了卿楚一眼，墨非雲笑意間多了幾分戲謔，“話說，這一次居然搞得你這麼狼狽，看來對方也開始玩真的了。”
    “很了不起嗎？”卿楚撇了撇嘴，倒是顯得有些不以為然，“這種程度而已，我就做得到啊。”鳳眸中流光色澤漸深。這一次確實是太大意了。
    “拜托，我說的正常人。”墨非雲極為鄙視地看了卿楚一眼，“不要與你那種變態的功力相提並論。”
    倒沒有怎麼在意墨非雲的態度，卿楚端起桌上的茶盞，遞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才道：“我做得到，那麼，說明這世上至少還有幾個人也做得到。”
    “那麼長生殿……”似乎也終於體會到卿楚話裏的含義，墨非雲收起了臉上幾許戲謔嬉笑的神色，眼中多了幾許肅然，“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倒真的是有些棘手了。”
    墨非雲原本清脆的聲音微微有些低沉，尾腳似乎還有幾絲莫名的輕顫，輕垂下的眼眸不再是平若似喜非怒的魅惑，而變成了一派看不透的陰霾。
    *
    肩頭突然沉重起來，順著衣衫滲透進來的，是熟悉的暖意，帶著幾分清爽的水意，下意識地抬眸，落進了一汪水色中。
    “你的私事我本來不想多說什麼，隻是，真的麵對敵人的時候你還是現在這個狀態的話，很危險。”也許真的有人強烈的執念下發揮出比自己本身更大的力量，但是，這畢竟是少數，失去了冷靜的話，很容易為別人所牽製。
    溫潤而悅耳的嗓音低低地在頭頂響起，隨之而來的水意帶著幾許涼意，讓墨非雲猛然一怔。
    微一斂目，在抬眸時，唇角勾起又是一番似嗔非嗔的曖昧，墨非雲望著卿楚笑得溫潤的傾世容顏，聳了聳肩，道：“抱歉，突然有些激動了。”
    *
    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卿楚走到了窗前，窗外夜色寂寥，耳邊隱約傳來醉夢樓中幽幽的絲樂聲，抬手輕撫額，鳳眸在暗處劃過一絲深沉，啟唇道：“非雲，對於堯，你了解多少？”
    “不會比你多。”
    “那麼，邪帝……”
    看著突然轉過身來的卿楚，墨非雲笑容中也多了些無力，道：“不知道。”頓了頓，又補充道，“邪帝本來就少出天外天，再加上他即使對於堯中的人也甚少以真麵目示人，恐怕知道他真實身份的隻有他座下四使了。而外界風傳邪帝武功高絕，但是，根本就沒有什麼人見過他出手。總的來說，這個人姓名、長相、武功都不清楚。”
    “這樣的話從非雲你嘴裏說不出來還真是有些令人喪氣呢。”似真似假的感慨。
    墨非雲張了張嘴，眸中一絲懊惱劃過，終究還是沒說什麼。
    *
    兩人就這樣陷入一片沉默中，卿楚突然想起宋之默狀似無意間跟他提到過的那個“白衣無瑕”的事，雖然開始卿楚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是，現在想想，也許某種程度也許也不是沒有肯能。
    “我說非雲，”卿楚鳳眸中流光一閃，走到墨非雲對麵坐下，閑閑道，“你覺得現在的邪帝和十年前和暗君決鬥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墨非雲眼中閃過一絲不解，還是認真地答道：“這十年來，並沒有任何關於邪帝身亡或者新的邪帝即位的消息。”照理說，這也最上位者的更替，怎麼該有些動靜的，但是，這十年來，堯卻是平靜得不可思議。“倒是你什麼時候對堯和邪帝這麼有興趣啊。”低低的調侃，卻不掩其淡淡的疑問和隱然的關切。
    堯和長生殿不同，長生殿作為天下第一殺手組織，最主要的活動就是層出不窮的暗殺，真的是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畢竟大家都不是瞎子，但是，堯就不同了。其實堯除了與長生殿的對立，外界根本不知道它具體會有什麼活動。起碼現在表麵上看來，堯似乎並沒有特別涉及政事的意向。
    卿楚更加不是閑來無事，沒事找事的人。雖然出了吳總兵的事兒，但是，堯目前為此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與南荊也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卿楚應該不會沒事興起就去招惹那麼麻煩的人物吧。
    *
    對於墨非雲的話未有置評，卿楚鳳眸上挑，噙著幾絲興味，道：“我隻是覺得在真正見他之前，還是多了解一下比較好。”
    “你去見他？”當然不會白癡到還不明白卿楚說的“他”是誰，墨非雲不自覺地緊蹙了眉，隨後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怔，望著卿楚神色複雜，“這樣做值得嗎？”隱隱帶著幾分不讚同。
    “很多事情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卿楚倒是一臉的輕鬆，笑了笑道，“隻是不想讓某些人太過得意而已。”
    看著眼前笑得風華絕代的人，墨非雲突然覺得那樣春風和煦的笑意拂過的卻是凝成冰的寒意，有些恍惚而不真實的感覺，卻還是讓墨非雲生生打了一寒顫。一時之間，墨非雲心中微微一顫，也不知道是出於對卿楚口中“某些人”的哀悼，還是出於對卿楚的擔憂。
    *
    “你知道現在邪帝在哪兒？”終於墨非雲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堯的邪帝可不是想見就見得到的人啊，雖然經過吳總兵的事情也知道了邪帝來了臨祈，但是，經過那件事之後，邪帝卻好像一顆水滴掉進了大海中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他近乎突兀突然的出現一樣。
    墨非雲的問題好像讓卿楚突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優雅的唇畔微彎，頗為愉悅的模樣，薄唇微啟：“今天發現了些有趣的事。”
    很不給麵子的，墨非雲翻了一個白眼。給長生殿的天網追殺如果也算得上有趣的事的話，他真的很好奇還有什麼事對他卿楚來說是無趣的。要有趣的話，總得先有命在才談得上吧。
    當然不會看不出墨非雲那麼明顯的鄙視之情，但是，卿楚卻隻是笑了笑，沒有解釋的意思。
    仿佛是確定了卿楚似乎真的沒有解釋的意思，墨非雲也不再多說什麼了，畢竟卿楚不願意說的事就算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應該還是笑得一臉溫潤地緊閉了嘴巴，雖然墨非雲還是很好奇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將刀架上卿楚的脖子。
    不過，想起方才卿楚臉上的笑意，那樣深處斂去的狡黠，綻放於外的絢爛，倒不是說從來沒在卿楚臉上見過，要知道卿楚那張傾城容顏之上也許最不缺乏的就是笑容，隻是那樣明顯的屬於愉悅的情緒，卻讓墨非雲莫名地為那位不知名的仁兄默哀。
    *
    看著卿楚已經緩步走到了窗前，一隻手臂上搭著一件玄色的披風，墨非雲倏忽一笑，道：“要走了嗎？不去看看雲裳嗎？”要知道最近雲裳的日子過得實在精彩啊。至那晚的試音大會後，那位卿平小侯爺就卯足了勁兒朝著這醉夢樓裏湊啊，而且那副非雲裳不要的深情模樣，手段更是花樣百出，這幾天看得他覺得非常有喜感啊。
    卿楚微一笑，道：“讓她好好玩兒吧。”隻要暫時別玩兒出人命來就好了，反正卿平小侯爺的弱點實在太明顯了，凡是他或者卿涵表現出幾分興趣的東西，他都會千方百計地搶來。
    說著，卿楚微一抬手，手臂上的玄色披風在空中揚起，最後輕輕落在了卿楚肩頭。
    窗外夜風淒清，玄色的披風一揚，隨即消融在一片靜謐的夜色中，好似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連著那一番清澈如夢的水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絲毫的留戀。
    墨非雲目光落在一旁小樓上，幽亮的燈光，映在薄窗上女子窈窕的身影，久久不曾離去。
    終究墨非雲也隻是帶著幾分無奈長歎一聲，唇角勾起幾分諷意。
    那樣永遠溫柔似水的笑意掛在優美的唇畔，水意漫溢，令人不自覺地沉淪。但是，恰好就是這樣的溫柔，卻是絕不能沉淪。
    因為，不論他笑意間溫柔有多麼魅惑動人，他轉身離去的腳步也從來沒有絲毫眷戀流連。
    隻是，縱然知曉，又有幾人可以真的不為那一汪水色迷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卿卿，一笑傾了多少人心？
    *
    驀然撲麵而來的寒風，讓尹天湛一凜，翻身坐了起來，眸中厲色一閃，入目卻是突兀被打開的窗戶，凜冽的寒風就是透過窗口流入，隻是他明明記得睡前窗戶是關上的啊，還有那風中夾雜著的一絲並不陌生的水意，清澈仿佛沒有一絲雜質。
    突然想起什麼，尹天湛猛然轉過頭，眉目漸漸舒展看來。
    皎潔的月光至大開的窗戶上流瀉下來，恍如一層霜雪，在那霜雪不曾觸及的陰影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淡薄的剪影，看不清麵目。不過，即使是在這樣的黑暗中，依稀之間似乎還是可以分辨那長袍間流動的水色漣漪。
    尹天湛倒也不覺得尷尬，索性拉開了被子，斜靠著床柱坐著，一派慵懶適宜，一臉的溫文，道：“楚王殿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