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棋局
    第二天，卿楚王爺就如同他自己所想的那樣，沒有起床。鑒於其人懶散的性格，當然也不會有人自討沒趣地衝到他房間裏托他起床，本來小小地有點兒這方麵心思的蕭畫影也在還沒有伸手推門的時候就被人攔了下來。理由當然是昨晚刺客來襲，王爺受驚之類的話。
    蕭畫影對於這個說法很無言地翻了一個白眼。卿楚那種人會因為刺客受驚，她覺得受驚的是那些刺客的可能性還比較大。昨天晚上他雖然沒出來，但是，那麼濃重的血腥味可是掩也掩不住啊。
    當然蕭畫影最後是沒有進去拉卿楚起來的，昨天姬銘瑤吵醒了他就輸了自己的心上人給她做小廝，如此血淋淋的例子啊，怎能不讓人引以為戒啊？
    而且，蕭畫影覺得自己這幾天風頭也出夠了，這兒一個兩個都是張口閉口喊打喊殺的主兒，自己還是適當低調點兒比較好，跟著卿楚想要低調基本上是妄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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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一直睡到午後才起身，剛睜開眼睛，就聽見吟風說尹天湛一大早就在書房等他，已經等了半天了。
    挑了挑眉，隨即手指卻撫上了太陽穴，似乎有些頭疼的模樣，唇角笑意依舊溫和愜意，撇了撇嘴，道：“還真是有耐心啊。”
    秉承著“反正已經等了這麼久了，大概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的信念，卿楚不緊不慢地沐浴更衣，然後又優雅非常地用了早飯加午飯，接著悠哉地品了一盞茶，終於恍然想起書房裏還等著一個人。
    等到卿楚晃悠著朝著書房走去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金黃色的陽光落在水色的長袍上，讓卿楚整個人都包裹在了一層暖色中。
    仿佛感覺到什麼似的，尹天湛微一抬眸，入目就是裹著一身暖色而來的卿楚，絕麗的容顏在淡淡的光暈中，恍惚間看不清晰，那雙水樣鳳眸卻奇異得愈加亮了起來，濯濯有如明星，似乎連那天邊光芒萬丈的驕陽刹那間都被奪去了光華。
    耀眼，卻依然溫潤，仿佛一個迷離的夢境，朦朧了三千水色，漸漸有什麼在心中滿溢開來，卻終於還是止在了喉間，尹天湛笑了笑，溫聲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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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微眯了眼，眼前的人笑得怡然，話語間自然的熟稔與親昵，好似多日不見的好友，恰逢巧遇，三分愉悅，七分悠然。
    回以一笑，卿楚提步走到了尹天湛身邊，兩個人都很默契地忽略了尹天湛已經在這兒等了差不多一天事了。
    尹天湛坐在棋盤前，盛滿黑白子的兩個棋碗都放在手邊，另一隻手拿著一本棋譜，似乎是一個人在研究棋譜。
    卿楚瞥了一眼棋局，道：“想不到尹公子對於弈棋如此有興趣啊。”
    尹天湛也將目光移到了棋盤上，笑道：“說來慚愧，尹某最近與人對弈，結果輸得一敗塗地啊。”很配合地搖了搖頭，卻沒有多少沮喪的語氣，倒好像閑談一般。
    “勝敗乃兵家常事。”卿楚坐到了尹天湛的對麵，拿出了袖中的青玉扇，悠悠地搖著，目光落在尹天湛身上，輕歎道，“想不到尹公子對勝敗這麼執著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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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並不是對勝敗有多麼執著，隻是覺得這世間能夠重來的事情畢竟太少，一旦失敗怕就是萬劫不複了。”尹天湛黑眸中帶著幾分銳利，幾乎刺破了包裹的溫文，語氣卻帶著幾分滄桑。
    尹天湛隻是靜靜望著卿楚，眸中銳利盡去，似乎也不是在等待認同，隻是單純看著眼前的人而已。
    卿楚也看著尹天湛，折扇輕搖，笑而不語。
    半晌，尹天湛緩緩移開了目光，唇角卻勾起一抹愉悅的笑意，道：“其實這一次倒是尹某難得輸得心服口服，沒有絲毫不敢，隻是有些好奇。”
    “哦？”卿楚挑了挑眉，顯出幾分興趣，“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呢？”
    “說起來這個人楚王殿下應該也認識，”尹天湛凝眸望向卿楚，注意著卿楚神色的變化，“就是桐君啊。”
    卿楚鳳眸深處恍惚間似有流光一過，唇角笑意溫潤，道：“桐至小博覽群書，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所不精。”
    “楚王殿下與桐君很熟悉啊。”自然注意到了卿楚對於胤佳桐的稱呼，尹天湛眼中笑意一滯，依然笑得怡然。
    “還好。”卿楚話語淺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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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讓我甘心認輸的人卻不是桐君啊。”刻意拖長了語調，尾腳帶上了三分狡黠。
    這般狡黠的笑意與尹天湛一貫而來的溫文如玉似有幾分出入，出現在那張俊美的容顏，卻沒有絲毫的突兀。
    “哦？”尹天湛的神情似乎讓卿楚很愉悅，卿楚眨了眨眼，很配合地做出了幾分好奇的神色。
    尹天湛沒有立刻回答，隻是一笑，抬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回了棋碗，隨即熟練地在棋盤上擺開了一盤棋。優雅而溫文，動作卻迅速異常。
    “尹某就是在這兒中盤投子的。”當尹天湛將最後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的時候，棋子接觸到木質的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卿楚一手支著下顎，瞥了一眼棋局，似乎興趣缺缺的模樣，隻是挑眉看了看尹天湛，才問道：“你的對手難道不是桐嗎？”
    “這盤棋的對手確實是桐君，但是，讓尹某甘心認輸的人卻不是桐君。”尹天湛澄澈的黑眸突然沉了下來，好似吸去了所有的光華，望著卿楚依舊笑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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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微向後靠了靠，不動聲色地望向尹天湛澄澈的黑眸，微笑著道：“願聞其詳。”
    “之前尹某有幸得見桐君，也曾對弈一二，不才尹某小勝一二。”尹天湛抬手輕指方才最後落下的棋子，“讓尹某中盤投子的就是這一步，但是，具尹某對桐君的了解，這樣……嗯……這樣特別的棋布該不是桐君能夠下出來的。”
    說是特別，其實想說的是陰損吧。
    卿楚在心裏暗笑，還是看著尹天湛，麵上依舊笑得溫潤似水，道：“所以？”
    “我想，這盤棋繼續下去的話，桐君是贏不了的。”尹天湛黑眸仿佛突然被點了一般，仿佛晴空夜晚的星辰，絲毫沒有掩飾的傲然與自信，“我打賭桐君自己也不知道那步棋的後招。”
    “但是，尹公子你還是認輸了不是嗎？”卿楚平靜道。
    “是啊，這一次，我向站在桐君身後的人認輸。”說著，尹天湛朝著卿楚唯一頷首，仿佛卿楚就是坐在他對麵的對手一樣，說得坦然，卻刻意強調了那“這一次”三個字。
    “哦。”不明意義的單音節詞，看起來還是沒有太多興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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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某一直很好奇那個人是誰，”尹天湛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卿楚那不冷不熱的態度，“直到見到楚王殿下，才終於確定那個人是誰。”
    “是嗎？能夠找到那個人，真的恭喜尹公子了。”卿楚點了點頭，隨意道。
    不得不說，卿楚這樣的人偶爾敷衍的態度做來也是自熱非常，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失禮。
    尹天湛似乎也毫不在意這樣混不著意的態度，隻是瞳孔微縮，突然一手按在了桌上，撐起了身子，探身到了卿楚近前。
    突然盈滿鼻息的氣息陌生，卻不會讓人覺得排斥，卿楚眨了眨眼，倒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隻是感覺這場景怎麼這麼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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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一次是自己主動，已經有些了心理準備，尹天湛湊近了看著眼前放大的麗顏，感覺到那清澈的氣息，隱隱帶著清新的香味，好像夜晚盛開的睡蓮。
    迅速收斂了心神，尹天湛沒有任何阻礙地望進了那雙水樣的鳳眸中，原本掛在臉上溫文的笑意突然一變，三分狡黠，七分邪肆，恍惚間還有幾分魅惑。
    “卿楚難道你就不好奇那個人是誰嗎？”
    “嘖嘖，”卿楚向後稍移開了些距離，麵上笑意帶上了幾分輕挑，斜眼望向尹天湛，搖頭道，“要是銘瑤公主殿下看到尹公子這幅模樣，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呢？”這幅模樣，哪還有半分原先謙謙君子的模樣？
    尹天湛臉上的笑意分毫不變，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呢？”不是那麼在意地說著，卻還是沒有改變姿勢。
    咫尺之間的距離，幾乎呼吸相觸，卻還是讓人覺得遙遠，隻是，仍舊莫名地令人想要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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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起來……”卿楚突然一傾身，兩人原本很靠近的距離有拉近了些，尹天湛感覺到噴在頸間的氣息，帶著點滴的水汽與溫暖，突然渾身一僵。
    “所以，姬銘瑤手中的另一個玉玦其實是尹公子你的吧？”
    “嗯……嗯？”下意識地點了頭，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看著眼前的人笑彎了的眉眼，尹天湛在心裏輕歎了一聲。又輸了一成呢，卻不會讓人覺得沮喪。
    “楚王殿下怎麼會認為那塊玉玦是尹某的呢？”尹天湛慢慢坐了回去，臉上有恢複了原本溫文的笑意，卻比之以前多了幾許輕鬆愜意。
    “那種看來就有特殊意義的玉玦一個人拿著多沒趣，作為定情信物的話不是正合適嗎？”卿楚打趣地說道。那天姬銘瑤不論是拿著玉玦，還是說起玉玦是都下意識地朝著尹天湛看，那種惶恐與期盼混雜的情緒，讓人想要忽略都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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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你自己不是都已經承認了嗎？”卿楚抬眸望向尹天湛。
    尹天湛很不雅地翻了一個白眼，方才那種情況，你說什麼，我都會迷迷糊糊地點頭吧。頓了頓，無奈補充道：“那不是定情信物。”隨即想起什麼，朝著卿楚笑著問道，“楚王殿下很好奇那玉玦的來曆吧？”那語氣點滴有幾分誘惑的意味。
    卿楚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尹天湛似乎也不在意卿楚是否回答，抬手指了指麵前的棋盤，朗聲道：“贏過我就我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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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人澄澈的黑眸，卿楚緩緩抬起了手，撚起了棋子，卻被半途輕按住了手。
    “楚王殿下，還沒有說你輸了要怎麼樣呢？”尹天湛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既然是賭局嘛，當然得公平一點啊。
    “沒有那個必要，”卿楚輕移開了手，棋子落在了棋盤上，清脆悅耳，卻仿佛是一場戰鬥開始的號角，吹起了濃濃的戰意，“我絕對不會輸的。”
    隔著棋盤咫尺的距離，卿楚微微昂著頭，遙望著對麵的對手，倏忽一笑，風華絕代，傲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