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暗刃（下）
    接下來是一片沉默，宋之默好像終於稍稍冷靜了下來，屈翔天放開了宋之默，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卿楚，卿楚卻依然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坐在軟榻上悠閑地品茶。
    “那麼，你為什麼要救之默他們兄弟兩呢？”屈翔天代替宋之默開始提問，也知道關於宋妃那個話題再問下去大概也沒有什麼結果了，所以幹脆換了一個話題。
    宋之默卻莫名地覺得心裏很不舒服，這個問題才是現在最該關注的問題，卻不知道為什麼，迫切地想要知道，卻又夾雜著一種不想要知道答案的感覺。
    卿楚鳳眸波光輕斂，唇角卻漸漸上揚成一番邪肆而魅惑的弧度，薄唇微微啟，玫瑰紅的舌尖在唇上輕舔過，薄唇染上了一片水潤而妖異的色澤，鳳眸一轉，流光掃過宋之默，才悠悠道：“你們不覺得宋大公子簡直就是最上層的誘餌嗎？”
    那風眸中的流光是宋之默不熟悉的，那一眼劃過讓宋之默有一種困獸被獵人注視的錯覺，刹那間渾身顫栗無法自製。隻是，即便是這般侵略性的神色由那個人做來，還是一汪似水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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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謬讚了。”宋之默苦笑了一聲道。
    “宋公子過謙了。”卿楚向後輕輕靠著，發絲順勢落在了身後，一派慵懶，原本邪魅的神情以盡數斂去，仿佛方才不過是錯覺，唇角微笑溫潤似水，“你一出現，不是連孟燕西那隻老狐狸都迫不及待地出來了嗎？”
    宋之默臉色一白，屈翔天皺了皺眉，才又問道：“如果隻是宋家的後裔，那麼之言小弟弟也是啊，而且相比與之默來說該是更好控製不是嗎？”宋之默可不是任人捏扁撮圓的人啊。
    “不，沒有比宋大公子更適合的人了。”卿楚言語間毫不掩飾的讚賞，卻隻讓人覺得諷刺，“能夠令宋氏餘孽反叛之心不死，卻又無法令他們盡數臣服，這簡直就是最奇妙的狀況啊。”說著朝著二人眨了眨眼，道，“你們覺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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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和屈翔天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不得不承認，卿楚的判斷是準確的。
    宋氏一族牽扯甚廣，相助卿式開創南荊一脈，在朝廷之中的勢力盤根錯節，雖然這宋家謀反一案來人讓人措手不及，牽連無數，確也不是就能夠將所有都一網打盡的。禦宴上那一場刺殺就是最好的證明。
    與其放任這些人散亂在各處為非作歹，不如讓他們集合在一處也比較好收拾，而能夠讓他們集合在一起最好的誘餌，自然就是現在宋氏本家維二的幸存者、宋相的嫡長子、宋妃娘娘的親弟弟——宋之默了。偏偏在宋氏一族之中，威望最盛的是已逝的宋妃，而不是宋之默。所以，宋之默或許能夠讓他們集結起來，卻未必有能力讓他們盡數聽命。比如，宋之默那位身在江南的表兄就不是一個會臣服的人。
    如此，誘出了那些漏網之魚，卻又令他們分裂不能全力而為。真的是妙計。
    屈翔天瞥了一眼臉色瞬息萬變的宋之默，輕歎了一聲。可能連宋之默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卿楚選擇了救他們兄弟二人還有一個原因。宋之默至小受宋相教誨，謀反這樣的事怕也不是輕易做得出來的，還不得不考慮自己一直呆在卿楚身邊的宋之言。
    看著眼前依舊笑得春風和煦的卿楚，屈翔天突然覺得心底有些發涼。宋之默這次到底麵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啊？或者，在對方眼中，宋之默連對手也算不上，隻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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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殿下現在把這一些告訴我，就不怕我壞了你的計劃嗎？”宋之默怒極反笑。
    “那麼，宋大公子現在想怎麼做呢？”卿楚眉眼挑起了幾分興味，鳳眸中流光卻突然沉靜了下來，看不清情緒。
    這樣不冷不熱的話當然絕對不會讓人覺得恭維，隻會讓人更加生氣而已。
    屈翔天看著笑得溫潤的卿楚，轉而頗為同情地看了看宋之默，眼中一道厲色劃過，心中更深的卻是無奈。他們現在所能夠選擇的路太少，偏偏浮現在腦中的每一條路都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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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沉默，宋之默麵色終於漸漸緩了過來，唇角勾起幾分笑意，卻絲毫沒有愉悅之感，隻讓人覺得心裏發冷。
    “卿楚，你的目的應該也不是要魚死網破吧。”宋之默的話語間有些深刻的決意。
    不能選擇脫逃，因為之後麵對的就是南荊全國的通緝和暗刃的追殺；也無法選擇麵對，卿楚現在看來似乎並無殺意，但是，並不表示他不會改變主意，他還沒有那個自信可以帶著宋之言全身而退。所以，不想做他手中的棋子，如果必要的話，選擇身死也是在所不惜。
    卿楚當然不會聽不出宋之默話中的含義，隻是看著宋之默的眼神突然有些怪異，然後也隻是微微一笑，道：“你要真有這樣的想法我也不反對，隻是麻煩你起碼走出這間院子，好歹你與吟風他們相處不錯，也該知道死人收拾起來很麻煩的，你就不要這樣勞煩他們了，另外，”卿楚微一頓，才又道，“為了完全達到你的目的，你順便帶上你弟弟比較好，否則，你弟弟雖然不如你那麼理想，但是，對我來說也不是太有難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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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番話被一個人用一副誠心建議的口吻說來，隻會讓人想要吐血而已。就在屈翔天還在擔心宋之默會不會真的被氣得吐血的時候，就看見宋之默凝著臉色朝著卿楚走了過去。
    實在不能怪屈翔天如此草木皆兵，實在是卿楚這個實在難測，而宋之默麵對卿楚的反應就更加難測了。
    宋之默站在卿楚麵前，卻顯得前所未有的冷靜，居高臨下看著卿楚，道：“可是在下現在還是王爺的近衛吧。”
    突然轉變的稱呼，近乎真誠的語氣，沒有絲毫遲疑的陳述，一切都平靜得仿佛友人間平常的閑談，在這樣靜謐的夜色中響起，卻突兀地仿佛連空氣也糾結了起來。
    於是，屈翔天一下子愣在了當場，卿楚笑得愈發地興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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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該是現在最合適的選擇吧。卿楚並沒有殺他之心，即使是在現在他們用著這樣質問的態度，也沒有從卿楚身上感覺到任何的殺意。雖然也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但是，這一次宋之默想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卿楚不會殺他。
    屈翔天當然不知道宋之默完全源於直覺的賭博，隻是一臉戒備的看著笑得玩味的卿楚。他沒有宋之默那麼樂觀，與卿楚相處並不多，所以落在腦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暗刃之主的身份。掌握了南荊整個陰暗一麵的人，絕對不要把他朝著光明正大的方向想總是沒錯的。
    而宋之默其實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冷靜，說話的卿楚和不說話隻盯著你的卿楚到底哪一個比較讓人頭疼宋之默終究也沒有得出結論。
    先不說卿楚那張讓人晃神的傾城容顏，就是那一雙盈盈鳳眸幽幽望來，總是讓人有一種心裏發毛的感覺。宋之默必須要調動全部的心神才要忍住不會在那樣的目光下逃開。
    還要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卿楚朝著宋之默點了點頭，才悠悠道：“那麼，身為近衛的宋大公子這麼大晚上的到本王的房間裏打擾本王的睡眠，也是你作為近衛的職責嗎？”
    略有些輕嘲的話語，讓宋之默微微有些窘迫，但是，那樣打趣閑談一般的語氣，還是讓宋之默和屈翔天有一種如獲大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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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件事還是跟你說一聲比較好。”就在屈翔天和宋之默剛要打開門的時候，身後卿楚懶懶的聲音傳來，“有一句話叫做‘萬劫不複’。”
    “什麼意思？”宋之默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
    “你很奇怪你姐姐為什麼那麼謹慎的人這一次謀反卻那麼匆忙吧。”很明顯的看到宋之默眼中驚訝與疑惑，卿楚勾了勾唇角，看來他們也沒查出個什麼來嘛，“宋妃有一個心腹，一次因為一個不得已的原因接受了外來的一筆錢財，然後……”
    “然後，因為他絕對無法還清那筆錢，就不得不繼續接受，後來連宋妃也牽扯進來了，卻已經沒有辦法停止了，因為那邊的人威脅說如果不接受就將一切公之於眾，向來那些人的身份該不是南荊本國人士。”屈翔天很快反應了過來，看著卿楚問道，“那麼，王爺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嗎？”
    卿楚搖了搖頭，道：“目前隻知道可能是西禦或者北楚人氏。”說著又望向宋之默，“他們既然會找上宋妃，那麼，也許也有可能找上宋大公子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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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宋之默和屈翔天，卿楚有些無言地看著窗外已經開始泛白的天色。這些家夥該不會都是商量好的吧，就算他平時悠閑得遭人恨了，也不至於讓他突然一下子忙得“廢寢忘食”吧。
    想了想反正白天也沒有什麼大事，幹脆還是睡覺吧。
    將長袍搭在一旁，卿楚躺在了床上，想起了今天一天的事，緩緩閉上了鳳眸，掩去了其中點滴的倦意。
    有些意外的地方，但是，不得不說，還是很有趣的。除了宋之默一開始的表現有些差強人意之外，後來還算勉強過得去。能夠那麼快反應過來，該怎麼說呢？不愧是哪個女人的弟弟啊。
    他現在確實還不會殺他，所以，留在他身邊作為近衛來監視，伺機而動卻是是目前看來最妥善的方法。宋之默並無謀反之心，大概隻是想要盡自己所能來保護那些人吧。
    想要宋氏謀反一案在此終結的吧。願望是美好的，隻可惜形勢不由人啊。
    不過，這最近禦林軍是不是太鬆懈了點兒，怎麼什麼阿貓阿狗的都可以跑到他麵前叫囂了啊？
    還有那個跟宋妃有關的人，雖然不得不說那件事能夠進行得那麼順利也有他卿楚故意縱容的結果，畢竟要拿宋家的把柄雖然不難，但是，這種能夠斬草除根的把柄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可是那個人，跟宋妃聯係了這麼久，還能讓自己一直身在迷霧裏，實在不易啊。到底什麼人有這樣的勢力，還有這樣的智謀？那些手法，怎麼著都讓人覺得莫名的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