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暗刃（上）
    在一旁恭敬而立的人，仿佛永遠處在一片陰影中一般，隔了重重迷霧，看不清麵目。
    卿楚背對著來人站在窗前，靜靜地聽著來人的敘述，長發披散著，隨著夜風揚起了幾縷發絲，似乎在望著眼前的夜景。
    來人正說到宋之默突然拿起匕首讓孟燕西一刀斃命的時候卻看見卿楚抬手阻止了接下來的話語。
    卿楚緩緩回過了身來，望著來人輕歎了一聲，悠悠道：“十三，這一次你太大意了哦。”
    被叫做“十三”的男子不易察覺地微微瑟縮了一下，卻仍舊沒有鼓起勇氣詢問什麼。
    卿楚微抬了眼眸，望向窗外有些迷離的夜色，啟唇道：“屈公子這麼晚了還如此有興致，不妨進來一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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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朦朧中一人直接從窗戶跳進了房間，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著微有些愣然的十三時，笑意愈發地明朗了起來。
    十三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渾身微一顫，當即便要跪下請罪，卻被卿楚輕輕扶住了。
    “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便自下去領罰吧。”溫潤的聲音依舊，比之平常卻少了幾分輕挑。
    如果一開始還有幾分遲疑的話，聽到這句話，看到十三的反應，屈翔天也終於完全相信原來的猜測了，那樣隱然的威勢與令人絕對信服的力量，絕不容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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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騰了一晚上，兩位居然一點都不累，還有心情來跟我聊天喝茶啊。”卿楚走到軟榻上坐下，順手倒了三杯茶。
    “就在無比接近真相的時候，怎能不讓人振奮呢？”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斷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望向突然打開的門，道，“你說是吧，之默？”
    卿楚卻似乎沒有注意突然出現在房間中的宋之默，隻是看著屈翔天，道：“敵我不明，就敢這樣隨便吃東西，你就不怕我下毒嗎？”似真似假，頗有幾分調侃的意味。
    宋之默一驚，忙著擔憂地望向屈翔天，屈翔天卻還是一臉嬉笑，端起了茶杯有喝了一口茶，朝著卿楚道：“南荊皇室暗刃之主，若想要我這等小民的性命，實在犯不著用下毒這麼麻煩的方法吧。”何況你現在也有不殺我們的理由吧。
    屈翔天話語中的篤定讓卿楚撇了撇嘴，隨後唇角又掛起了那一抹略有些輕挑的一笑，眼眉波光流轉：“我倒是覺得下毒是一個無比省事的方法呢。”打得過是一回事，打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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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當落，宋之默就難以置信地看著屈翔天倏忽之間扭曲而痛苦的麵容，和一下子順勢倒下的身體。疾步上前扶起屈翔天，控訴一般望向卿楚，看到的卻是對方一臉的若無其事，滿心的憤怒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悲傷，卻終究無言。
    看著屈翔天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的身體，宋之默在考慮著要不是冒險用強比卿楚解藥，雖然實在沒有什麼把握。然後，一臉凝重的宋之默在聽到懷中傳來低低的笑聲時猛然醒悟，一臉陰鬱地徑自將屈翔天扔在了地上。
    “之默，你還真是無情。”屈翔天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摔疼了的地方，看著宋之默一臉的哀怨，隻是那勾起的唇角卻是掩不住的嬉笑。
    宋之默覺得跟這種人生氣實在浪費自己的精力，幹脆偏過頭不予理會。他現在無比深刻地體會到屈翔天這個禍害與那位蕭大小姐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師兄妹，都是令人極為無語的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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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這孩子有些別扭。”屈翔天帶著歉意看著卿楚說得一臉的語重心長。
    “無妨。”卿楚很客氣地一笑，隨即望向有些氣結的宋之默，“中毒了之後確定情況不是應該先把脈的嗎？還是，”語氣微微一轉，“在宋公子心中，卿楚一開始就是必須要你死我活的敵人。”
    本來想好要反駁的話在卿楚最後一句話吐出的時候，全部哽在了喉間，此時卿楚的神情微微有些不甚清晰，讓宋之默突然心中一片黯然。明明一直以來，就算態度再如何輕挑，也不曾真的要要傷他兄弟二人。與屈翔天相處這麼久，怎麼會不了解他偶爾的玩鬧？明明最不想與他為敵，為什麼卻對他防備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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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孟大人啊？”屈翔天站了起來，坐到了一旁，稍稍收拾了臉上的嬉笑，多了幾分正色。不論是開始十三敘述的時候，還是他們現在的談論，卿楚都沒有詢問過一句關於孟燕西的事情。這樣的態度實在有些不正常啊。
    “我隻是覺得，孟燕西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讓人殺掉的人，而，宋大公子也不是那麼衝動的人吧。”卿楚說得很從容。
    “果然啊，能夠騙得過暗影，卻是絕對騙不了楚王殿下你的。”屈翔天歎息一般地搖了搖頭，隨後卻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不過，這樣也足夠了。”足夠知道你就是那個一直站在幕後的人，“話說，老荊帝還真是養了兩個好兒子啊。”一明一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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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荊帝百年前立國一來，傳聞開國荊帝陛下無所不知，因而人們猜測南荊皇室必然有一支滲透各處的暗刃，隻是沒有人可以確定，但是，我卻知道這是真實存在的。”屈翔天很大方地主動解釋道，“我師傅曾說過，我門下輕功絕世，卻也不是完全無人可以匹敵，便是南荊皇室暗刃中的暗影。”
    “所以，你覺得對於宋之默與孟燕西接觸這麼重大的是，暗刃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必定有暗影跟隨，那麼，隻要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的話，暗影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他的主子報告，跟著他自然就能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卿楚閑談一般接下了屈翔天的話，“所以你們就跟孟大人事先商量好，演出了這一場戲。”
    “但是，想要實現這個計劃卻並不容易，畢竟暗影的輕功可不是說得玩兒的，所以，保證這個計劃順利進行的條件，就是飛雲翔天的輕功。”宋之默眼眸中多了幾分灼灼光華，自信而傲然。
    “其實，看到那位暗影進了這間小院的時候，我還真的有些吃驚呢。”屈翔天看著卿楚沒有什麼誠意地說道。
    本來是的確感到吃驚，但是，稍微想了想就覺得很好理解了。明明就是豔傾天下，才華橫溢，卻甘於站在幕後，因為本來就是屬於暗的。而那個所謂“任性妄為”的名聲，除了本身的性格以外，還因為有這樣的名聲，不論他做了什麼，都可以很自然地用這“任性妄為”四個字搪塞過去，也不會有多少人會去真的去探究其中的緣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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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如今知道這一切的你們，想要知道什麼呢？”卿楚依舊笑得溫和。
    “我們想知道的東西，你會說嗎？”屈翔天沒什麼信心地反問道。
    一開始隻想著調查宋家的事，卻沒想到牽扯了南荊皇室的隱秘，更加沒想到會牽扯到卿楚。他們都隻想到趁著暗刃之主不注意的時候製住他，也可以逼他說出他們想要知道的事，卻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卿楚，更沒想到卿楚會那麼快就察覺到了他們的計劃，現在在他有防備的情況下，想要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根本就不可能吧。
    “你跟我姐姐是什麼關係？”宋之默卻似乎沒有考慮那麼，直接站在了卿楚麵前，問道。
    屈翔天扯了扯嘴角，現在好像也隻能指望卿楚今晚心情不錯，會回答他們的問題，而且，還不知道他是不是會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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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這麼問？”挑了挑眉，似乎對宋之默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疑惑。
    “荊帝對於姐姐雖然不是專寵，卻也頗為寵愛，卻在兩年前突然開始疏遠。不是很奇怪嗎？”宋之默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想平息激動的情緒，才看著卿楚接著道，“據我所知，這樣的疏遠是前年夏天姐姐懷孕荊帝陪他到了城南的避暑山莊之後發生的，而那一次你也跟著一道去了。”
    “這個能夠說明什麼嗎？”卿楚有些好笑地看著宋之默。
    “曾經有人在晚上聽到他們爭吵，在其中聽到了你卿楚的名字。而後來，宮裏居然有了我姐姐紅杏出牆的傳聞。”勉強壓下口中的苦澀，想問的話卻無法開口。
    難道要問他到底是不是姐姐紅杏出牆的那個男人嗎？聽到姐姐對他的評價，可以絕對肯定他們一定見過，甚至相處過了，雖然相信姐姐，但是，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姐姐真的愛上卿楚的話，為了他不惜犯險走上謀反這條路。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一向心思縝密的姐姐謀反在區區三天就被壓製了，如果她忍不住告訴了卿楚的話就可以想象了。她大概怎麼也想到這個不問政事的風流王爺就是南荊皇室的暗刃之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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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認為你姐姐紅杏出牆的對象是我？”卿楚好像終於明白了宋之默的意思了，隻是臉上的神情似乎覺得這樣的猜測有些好笑。
    “那麼，楚王殿下怎麼看宋妃紅杏出牆這樣的傳聞呢？”屈翔天問得比較隱晦。
    卿楚突然想起昨晚與卿涵聊起的那封書信，那樣親昵的語氣，說宋妃紅杏出牆好像也不是空穴來風啊。
    卿楚的沉默似乎被當成了默認，宋之默看著卿楚一臉的憤怒，若不是被站起身來的屈翔天拉著，可能真的要衝上去給卿楚幾拳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看卿楚風流天下的模樣，也不像是真的會喜歡上宋妃，那麼，這一切可能都是一個陷阱，誘使宋家謀反的陷阱，甚至荊帝也許也是這個計劃的直接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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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卿楚突然抬眸望向宋之默，風眸中澄澈一片。
    “現在還有些事情我也無法確定，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回答你，”卿楚的笑意溫潤，少了原本的玩世不恭，“你姐姐愛著的人確實是我皇兄。”
    宋妃那樣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至於另外那封信的主人的問題，也許可以解釋成“女人心，海底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