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三十八章禦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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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禦宴(四)
在卿楚的縱容,以及上位荊帝卿涵的默認下,蕭畫影走到場中與姬銘瑤相對而立,也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想想蕭畫影的確是適合的,在南荊這邊,荊帝那些妃嬪就不說了,都是些嬌弱的大家小姐出身,而蕭畫影看吐吸應該是武功的,而且荊帝都沒說什麼,別的人自然也不好多言。
南荊這邊沒有意見,不代表沒有。
姬銘瑤用幾分輕蔑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蕭畫影一眼,冷道:“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與本公主動手?”
世人皆知南荊楚王風流成性,卻一直沒有立正妃,姬銘瑤很自然地將蕭畫影想做了卿楚的寵姬一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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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畫影麵色不變,隻是折扇一搖,一派瀟灑,道:“犯我南荊之威者,我南荊子民,人人皆可上前一較。”最後那一個“較”字刻意拖長的明顯,很明顯此“較”非彼“較”,該是“教訓”之“教”。
這一席話說得豪氣幹雲,全無女子小氣,倒讓在場眾人對這個一直坐在卿楚身邊的女子刮目相看了。
姬銘瑤看著眼前手執折扇的女子,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啊,驀然一驚,轉眸朝著卿楚望去。絕世容顏確實是陌生,但是,那一襲溫潤而慵懶的氣質,還有那傲然的肆意疏狂,卻並不陌生。
那天姬銘瑤心情不好,所以,未曾注意,不代表現在也還是那般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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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姬銘瑤的臉色,蕭畫影就知道姬銘瑤已經認出她來了。蕭畫影習慣性地豎起了折扇,遮住了自己半邊麵孔,隻露出了一雙靈動的眸子。反正認不認出來對她也沒有多大影響,隻是不由得再次感慨,這位公主殿下的反應也太慢了些,居然到現在才看出來。
姬銘瑤一時間臉色有些難看,卻沒有說話,隻是麵上的輕蔑之色更重。你分在妓院就和卿楚鬼混在一起,還能是什麼高貴身份嗎?
蕭畫影當然是不知道姬銘瑤的想法,若是知道了,怕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了。這位銘瑤公主也不想想,她那天也“鬼混”到了妓院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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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氣氛僵持,姬銘瑤麵上是明顯的不屑之色,而蕭畫影雖然遮了半個麵孔,還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臉上笑意盈盈。南荊眾臣雖然心中也是氣憤,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蕭畫影跟在卿楚身邊,身份的確不明不白。
“銘瑤自小嬌生慣養,被大家寵壞了,失了禮數還請荊帝恕罪。”北楚太子姬銘淵突然開口道,“銘瑤好歹是我北楚公主,若是不小心傷了,也是傷了我兩國的和氣,荊帝可否換一個知道些輕重的人。”
姬銘淵這話說得禮貌而客氣,卻是以退為進,還是暗指以蕭畫影身份不配與姬銘瑤動手。
看著場中一片沉默的眾人,蕭畫影開始反思,她今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麼犯眾怒的事啊,怎麼好歹也算是為南荊出頭,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啊?她其實一直都還算老實地坐在卿楚身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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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可以放心,這丫頭的身份足夠跟銘瑤公主動手的。”卿楚突然雙手環胸,閑閑地開口道。
蕭畫影點了點頭。果然還是美人你最好啊。
“哦?倒是本宮孤陋寡聞了。”姬銘淵很客氣地望向卿楚,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還請楚王不吝賜教才是。”
卿楚倏忽一笑,堪比那繁花豔麗,迷亂了人眼,啟唇悠悠道:“這丫頭是本王的……”刻意拖長的語調,眼眸一雙,掃過伸長了脖子的眾人,唇角一勾,帶起幾絲興味,才接著道,“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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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畫影腳下踉蹌了一下,幸好看到卿楚那一臉的興味的時候就有些心理準備了,卻還是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抽風的答案。美人你是故意玩兒我的吧,你那小樣兒像是生得出我這麼大的女兒的人嗎?
當然,聽到耳邊此起彼伏的噴水聲和對麵姬銘瑤好像吃了什麼怪東西一樣的表情時,蕭畫影還是笑得快意啊。
“那麼,還要恭喜楚王喜得明珠了,”說話的是冷漠寒,“據我所知,楚王殿下今年虛度二十有四了,而這位小郡主看來也有十五六歲了吧……”說得意味深長,卻意思很明顯,難道你卿楚八九歲就有女兒了?
“所以是義女啊。”卿楚笑意不改。
“倒不知楚王殿下是何時收得此女的?”姬銘淵仍舊不死心地追問。
“剛剛決定的。”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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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畫影此時嘴角卻開始有些抽。我理解想給我台階下的苦心,但是,你說我是你義妹不就好了,這義女,我可是無形中就矮了你一輩兒啊。想到要叫卿楚“父王”的畫麵,蕭畫影就覺得渾身惡寒。
眾人聽到卿楚這樣的答案明顯也有些愣然,想到楚王任性妄為的性子,也都釋然了,反正荊帝都沒表示反對。
姬銘瑤麵色卻有怒色一現。卿楚的話根本就好像是專門針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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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事還是待會兒再說,現在解決了眼前的事情要緊。蕭畫影一仰頭,望向姬銘瑤,道:“現在我該是有資格了。”
姬銘瑤冷冷一笑,抽出了寶劍,蕭畫影卻青玉扇請撥,隔開了姬銘瑤的寶劍,笑著道:“今日本是壽宴,見血不是太不吉利了嗎?”
“那麼,你認為應該怎麼比?”姬銘瑤的聲音很冷,帶著傲然。
“學武之人都知道,臨地之時最重要的就是敏銳的反應,我們今天就來比比反應如何?”蕭畫影笑得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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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直說想必輕功不就得了。轉眸也撞見卿楚打趣的眼神,蕭畫影會以一瞪。這個所謂“義女”的帳我們還沒算呢。
“好。”姬銘瑤答得很幹脆。
蕭畫影突然有些好奇,姬銘瑤這種毫無緣由的自信到底是哪來的,真的是輕敵,還是北楚對於武藝都可以自負到這個地步。
“金秋時節,正是菊花盛開,我們便讓兩個人分別碰上一籃菊花,同時盡數拋入空中,在所有菊花落地之前,我們接到菊花多者為勝,如何?”心思尋思,蕭畫影嘴上也是不停。
“可以,”姬銘瑤點了點頭,突然望向了上位的荊帝卿涵,道,“卻不知這場遊戲的勝者有沒有什麼獎賞?”
“我南荊珍寶無數,卻不知公主看上了哪一樣?”卿涵沉聲問道。
“銘瑤不要奇珍異寶,”姬銘瑤上前一步,對著卿涵一拱手,道,“隻請荊帝答應銘瑤一個要求就是。”
“好。”
滿座皆驚,驚的不止是姬銘瑤這般無異於漫天要價的請求,還有荊帝居然就這樣答應了。
蕭畫影隱隱猜到姬銘瑤的這個要求是什麼了,看了看卿楚,看他還是一汪似水笑意不變,又看了看姬銘瑤,那眼中滿是堅定,突然覺得,這個有些任性的公主也許也沒有想象中那麼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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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女子在場中遙遙相對而戰,一人麵容清冷豔麗,另一人卻是清秀俏麗,麵上笑意盈盈。中間還有兩名宮女,各捧一籃剛摘下的菊花。
荊帝一聲令下,宮女分離將菊花拋入空中,隨即提籃退下。
霎時間漫天花雨,夜光下仿佛一場奇景,姬銘瑤和蕭畫影同時縱身而起,沐浴在那漫天花雨中,衣袂紛飛,飄然有如月下仙子,當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娟麗畫卷。
蕭畫影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握著折扇,遊刃有餘地在花雨間穿梭,眾人幾乎無法看清那飄然的身形,過處那朵朵鮮花盡數收入了籃中。相比之下,姬銘瑤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了。蕭畫影自信一笑。比輕功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姬銘瑤的輕功本不算差,隻是,比蕭畫影這般專注於輕功的要稍遜一籌,再加上看著蕭畫影籃中鮮花越來越多,不覺便急躁了起來,氣息也開始有些亂了。
如此,稍微有些眼色的人大概都能看出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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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當最後一朵鮮花落在了地上了時候,蕭畫影與姬銘瑤也都相對在場中站定,一如這個遊戲開始之前,隻是,多了滿地的鮮花,和兩人手中多了一個提籃。
姬銘瑤臉色有些蒼白。甚至連數都不用數,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勝負。
看著姬銘瑤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蕭畫影突然有些內疚。她本是玩玩而已,隻是,姬銘瑤卻似乎在一場隨意的遊戲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本以為勝券在握,卻終於錯失。
張了張嘴,蕭畫影想說些什麼,卻見姬銘瑤一轉身,隨手將手中提籃扔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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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花雨,卻比方才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悲傷氣息,恍惚間感到什麼破空而來,蕭畫影隻感覺空氣突然凝結了起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的寧護著退到了一邊。
場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十幾個黑衣刺客,有人在大呼著“護駕”,荊帝卿涵站起了身來,麵色分毫不變,依舊是一番威嚴倨傲,遙遙望著刺客,而他身前是護駕的禦林軍。
刺客在場中不顧一切地衝殺了起來,與禦林軍混戰在一處,場中一時間混亂非常。
蕭畫影不自覺地抬眸向著一個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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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坐單手支著顎,發絲用翡翠碧玉冠挽起,長長地落在身後,此時有幾縷到了身前,帶著慵懶悠然的愜意,另一隻手把玩著茶杯,鳳眸輕斂,依稀還能分辨出其中幾許流光,傾世容顏上依舊是溫潤似水的笑意,竟然與方才看著蕭畫影與姬銘瑤那場遊戲時的神色沒有絲毫的差別。
似是察覺到蕭畫影的目光,卿楚輕抬了眼眸,朝著蕭畫影安撫一笑。不可思議的,真的平靜了下來。
刺客不是等閑之輩,禦林軍也自然不容小覷,而且,寡不敵眾,一番廝殺刺客們的攻勢終於漸漸被壓了下來,人們稍稍鬆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禦林軍之中一人,突然刀鋒一轉,朝著卿涵刺來,此時滿場具驚,混亂中都沒有想到站在卿涵近前的禦林軍會有人突然臨陣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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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天下。”刺客中有人在呼喊著。
宋之默站在卿楚身後刹那間煞白了臉色,朝著上位望去,也是一臉的憂慮。
眼前的雪亮的刀光映白了卿涵的臉,卿涵黑眸中光暈深斂,沒有一絲慌亂。
那把刀終究還是沒有落到了卿涵身上,那個將刺客手刃的侍衛似乎是憑空出現的,卻又好像一直都站在卿涵身邊,宋之默遙遙望去,看不清那人的麵容。
卿楚一聲輕笑,端起了酒杯,緩緩站起了身來,手微抬蕩開了長袍,蒼青色的紋路旖旎成一片似水漣漪。
舉杯,朗聲道:“當真是一場盛宴啊。”
笑意肆意,溫柔迷離了一片大霧,卻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的瀟灑疏狂,風流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