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十六章風隨逐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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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風隨逐兮
    亂世,國中無國,國外卻盡是國,敢稱帝者,卻不過有三——南荊,北楚,西禦,如此而已。
    然,事有例外。
    都說是亂世出英雄,卻不知,這亂世出了英雄,更有奇人。
    天下至尊,都道有三。
    ——堯之主,長生殿,憶劍樓。
    *
    堯,相比後二者,立於天地不足二百年,盤踞一方天地卻是無人敢有輕視。天下人都知是在那北楚山外山中,名曰天外天,卻無人得其門而入。
    堯之主稱邪帝。
    長生殿,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那血殺修羅縱橫三國,都說是血殺一出,必定是修羅地獄。
    長生殿殿主稱暗君。
    邪帝暗君,無人懷疑,這二人就是這天下的暗夜帝皇。
    *
    堯與長生殿結怨已久,二者爭鬥百餘年,死傷無數,對峙之勢卻仍舊如是。
    立於二者之間的便是憶劍樓。
    天下人都說,說到武藝冠絕天下必定是邪帝暗君之一,卻不得不除開一人,那便是憶劍樓樓主。
    憶劍樓,相比於其餘二者,更加神秘。
    畢竟,誰都知道這憶劍樓以情報著稱,隻有不存在的事,絕沒有這憶劍樓查不到的事。
    相對的,關於憶劍樓的事,反而是無人可知。
    *
    說到這兒,還有一人便是不得不不說。
    有錢能使鬼推磨。鬼神之說,或許真是言過其實,不過,這世間卻真有一人,能使天下人為他推磨。
    江南寧氏,斂天下之財,卻偏偏與政絕緣,亂世諸國,亦都不敢貿然出手相逼,縱然不能為友,起碼也不要為敵才好。
    *
    聽見卿涵問起江南,臣下三人便已知曉,問得便是這江南寧家。
    寧家與諸國都有生意往來,關係卻是不遠不近,疏離有度,各國若有盛世,也有賀禮敬上。
    岑如斯上前答道:“風逐兮今年送來的賀禮與往年無異。”
    卿涵點了點頭,麵上看不出情緒。
    *
    胤佳桐見幾人正事似乎已說完,示意李公公奉上香茶,微笑著問道:“風逐兮聽來是姓‘風’的,卻不知與這寧家有和關係?”
    這幾句話說來不過仿若私下閑話一般,倒讓這有些嚴肅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卿楚至袖中拿出了青玉扇,隨手一展,折扇輕搖,道:“說起這風逐兮雖不姓寧,卻是寧家現在的家主哦。”
    那溫柔的語調,在尾處多了些婉轉,倒比平時的溫潤多了些輕快之意。
    刹時間,殿中原本嚴肅的氣氛一掃而光,青幔外三人瞬間都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當才不是在談論國事,不過是一場飯後茶話會。
    *
    “那是怎麼回事?”胤佳桐幾乎是下意識地追問,隨後猛然想起此情此地,這般追問實在有些失儀,稍稍定了定神,抬眸卻正見卿楚帶著幾分促狹朝他眨了眨眼。
    輕瞪了卿楚一眼,卻又忍不住輕搖了頭,笑了起來。
    卿涵看了看卿楚,似也覺得好笑,端起茶水遞到唇邊,擋住了唇邊笑意。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一道青幔,倒仿佛真的隔絕了一切。
    青幔內三人輕鬆愜意,言笑晏晏;青幔外三人本想告辭退下,卻有不敢貿然插言,這般進不得退不了,實在尷尬。
    *
    絲毫不懷疑那三個狀似談笑風生的人早已把他們三人拋在了腦後,何況還有人故意為之,秦禦史在心裏暗罵卿楚,與另外二人一對視,看他們眼神,看來他二人與自己想法相同。
    此番一聽到桐君的問話,秦禦史忙上前,道:“這就是桐君有所不知了。”
    胤佳桐看了看垂眸一手把玩著棋子的卿楚,又轉頭看了看一臉高深莫測的卿涵,望著青幔外的幾人,悠悠道:“願聞其詳。”
    *
    秦禦史滿意一笑,朝著那青幔中側坐的藍青色身影唇角勾起幾分嘲諷,一拱手道:“啟稟桐君,當年寧家家主寧傑續弦迎娶風氏流雲,那風逐兮就是風氏與前夫的兒子,隨著母親到了寧家。寧家愛屋及烏,對風逐兮愛惜若親子。不過,這風逐兮能成為寧家家主,還得要感謝寧家一直以來的家訓。”
    “確實,”岑如斯點了點頭,附和道,“想必桐君也知道,兩百年前,寧家崛起,替南宮世家令天下財富之冠,當時掌握寧家的人並不是寧家的大公子,而是寧家的大小姐寧馨小姐,故而寧家用人想來不拘一格。”
    *
    “不過,老夫倒是不讚成寧傑此為?”秦禦史突然搖頭道,“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妻子縱然身亡,也當效仿我老荊帝陛下,為亡妻守清,竟然在亡妻屍骨未寒之時,另娶他人,與那等淫邪無恥之人有何分別?”
    胤佳桐暗讚這秦禦史馬屁拍得實在高明,由聽他說“淫邪無恥”,分明是別有所指,帶著幾分調侃朝著卿楚望去,卻見卿楚臉上溫和笑意盎然,仿佛方才那一番話語全然未到耳邊。
    “說到伉儷情深,父皇母後自然是令人欣羨,”卿楚放下了手中棋子,朗聲道,“秦禦史也是不差吧。”
    *
    青幔外另二人本都暗自為秦禦史捏了一把冷汗,似都沒想到卿楚居然來了這麼一句,連帶秦禦史都是一愣。
    雖說自卿楚嘴裏說來,溫和的話語並無太過明顯褒獎之意,不過,秦禦史與其妻情深是實情,想卿楚也說不出什麼花樣來。
    “王爺過獎了,微臣又豈敢與老荊帝陛下相提並論?”秦禦史謙虛地擺擺手,臉上的笑意卻多了些自得之色。
    *
    胤佳桐凝眸朝卿楚望去,唇角挑起幾分興味,他突然對這位楚王爺的目的有些興趣了。
    卿楚卻隻是抿唇微笑,卻不說什麼。
    本來未發一言的吳總兵,卻在此時插言道:“當年皇後娘娘容傾天下,各國貴胄爭相競逐,最後嫁與老荊帝,那一場婚禮真是舉國歡慶,以為盛世。”那言語間毫不掩飾的不甚向往之意。
    卿涵並未立後,所以說起荊國皇後,人們想到的,還是當年那位九天仙子。
    胤佳桐聽他說“容傾天下”,目光不自覺地朝著卿楚望去。他不曾見過那位傾國傾城的皇後,但是,見到了卿楚也該知道,想必傳言非虛。
    *
    往事的確令人懷念,卻也令人感傷。風景依舊,當年美人卻已香消玉殞,紅顏命薄,此時提起,眾人都有些傷懷。
    岑如斯笑了笑,喟歎道:“皇後娘娘雖逝,有聖上和王爺兄弟二人,亦算生命承續。”
    “皇兄自然是天資英才,母後九泉之下,也該是老懷安慰了,倒是卿楚不肖,豈敢與皇兄相提並論。”
    卿楚突然悠悠開口,自謙之詞,溫軟的語調,說得似真似假,打趣的意味倒是多一些。
    不過,青幔外三人倒是聽得滿意,暗歎這楚王總算還有些自知之明。
    *
    卿涵若有所思地望著卿楚,臉上似有幾分興味,倒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胤佳桐一直看著卿楚,總覺得那笑語紛然間似有幾分難以述說的複雜,想了想道:“由此看來,想必秦禦史愛子必定也是棟梁之材。”
    本來胤佳桐對於朝廷之事並不多加幹涉,此言亦不過是岔開話題,卻不想話一出口,不期然就看見卿楚唇角勾起幾分意味深長的弧度。
    “朕倒真對秦禦史家的公子有了幾分興趣了,不如下月朕生辰盛宴上,秦禦史就攜妻兒一道前來吧。”
    秦禦史連忙拜謝。
    *
    胤佳桐走出卿涵寢宮,沒走幾步,便見前方一道藍青色身影,那人似也感覺到有人走來,轉過身來對著胤佳桐微微一笑。
    想到方才殿中事宜,胤佳桐剛要說些什麼,便見卿楚啟唇道:“今日還要多謝桐你了。”
    雖然也知道卿楚今日一番言語,是是非非說不清,想來也絕不是隨口說來,卻沒想法他居然就這麼直接承認了。
    那鳳眸清澄,竟是久違的誠然,讓胤佳桐心中微一暖,淡聲道:“今日桐也不過是閑話一二而已,實在當不起王爺如此大榭。”
    “雖是閑話一二,由桐你嘴裏說來,才是恰到好處。”
    *
    “恕我直言,此番言語,我亦是雲裏霧裏,還不知有沒有幫上王爺的忙。”胤佳桐道。
    卿楚一笑,道:“秦禦史是聰明人,話說到此處,已經夠了。”
    胤佳桐點了點頭。既然卿楚這麼說了,那麼,應該就是了。
    奇異的,卿楚的身上似乎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鳳眸溫潤清澄,一眼望去,仿若波光一覽無餘,然而,那不經意一轉眸,那內裏點滴似有幾分邪肆魔意流瀉,其中的深刻卻是無人涉足。
    不禁暗歎。傾國傾城貌,七竅玲瓏心,這般人物,當真是造化神妙。
    *
    一時二人都未言語,沿著走廊緩緩而行,一人溫和優雅,一人淡然清澈,氣氛寧然安逸。
    胤佳桐看著身邊的人,如此直麵這般傾城之姿,於他而言也是今日之事。
    他進宮也有些日子,曾經也隻是遠遠地看到那一襲披著玄色披風遙遙而立的修長身影。
    可歎卿楚由老荊帝尋回已差不多十年了,朝中上下,禁宮之中,卻似乎無人知曉南荊有位絕世容顏的王爺。
    隻是,此次宮中相見,不止對他,平時行走,似乎再無隱瞞之意。
    曾經神秘的麵紗終於要揭開了,到底是為何?
    *
    胤佳桐幾番心思繁複,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卿楚下榻之處。
    停了腳步,卻見卿楚正笑意盈盈望著他,胤佳桐心頭一跳,才意識到方才走神,實在實力,忙拱手道:“是桐失禮了,王爺。”
    胤佳桐話語中歉意真誠,卻並無惶恐,莫名的感覺,初見那一眼仿佛隔了萬年,卻很真實地相信,這位傳聞中肆意妄為的王爺,並不會傷害他。
    *
    “卿楚。”
    “啊?”胤佳桐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私下裏,桐直呼我名即可。”
    胤佳桐下意識想要推辭,對在對上那一目溫潤間,輕鬆地笑了:“那麼,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楚。”
    *
    看著卿楚背影那一襲藍青色,隨風而動,似那蒼流奔騰肆意。
    如此風華,怎麼不令人心神隨動?
    突然想到那個名字——風逐兮。
    有風逐兮,卻不知道誰有那般胸懷,納天下風雲蒼流肆意疏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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