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十五章雲山霧茫茫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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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雲山霧茫茫
    宋之默看著至屏風後麵走出來的人,站起了身來,禮敬地喚道:“孟叔叔。”神情依舊維持著彬彬有禮的平靜安寧,心裏卻已經翻江倒海。
    本來走進房間的時候就察覺到這房間還有人,想著可能是和孟靈芝一道來的,卻沒想到居然是孟靈芝的父親吏部尚書孟燕西。
    孟燕西是宋之默的父親宋謙的好友,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時他們二人都忙碌,隻是偶爾才有時間坐在一起喝杯茶而已。
    聽了孟靈芝七七八八地說了那麼多,宋之默是怎麼也沒想到一直在後麵靜靜聽著的居然是孟燕西?
    *
    孟燕西穿了一身樸素的長衫,一舉一動皆是斯文有禮,卻也帶著不如忽視的忽視。麵容秀雅,鬢間已能看到幾許白發,眼眸深沉,帶著飽經風霜的睿智與清明。
    提步走到宋之默對麵坐下,孟燕西摸了摸已經冷下來的茶壺,不甚在意地給自己到了一杯茶,又給宋之默的茶杯裏添了一些,才笑著看著還站著的宋之默,道:“之默賢侄幾日不見,倒是拘謹了不少啊。”
    那樣的慈愛與疼惜一如昨日,宋之默卻無法欺騙自己,當作昨日種種從來沒發生過。
    宋之默微一低頭,掩去唇角幾許苦澀,坐了下來,問道:“孟叔叔可是為了孟小姐的事?”
    *
    孟燕西搖了搖頭,道:“那件事的確是老夫魯莽,冤枉了楚王殿下,還好楚王殿下並不計較。”
    先不說卿楚“不計較”這樣的事是真是假,孟燕西的話說得平靜無波,並沒有絲毫的歉意,另外,提起卿楚時,也沒有一般人該有的厭惡或是不屑。
    那日宋之默隨卿楚進宮的時候,也見到了孟燕西,隻是,孟燕西卻一直都隻是遠遠地看著,對於卿楚那大逆不道的行為也隻是保持沉默。
    *
    “那麼孟小姐的事……?”既然孟燕西都聽見了,宋之默覺得還是問一問這位父親的意見比較。
    “那孩子犯傻,你不用理會他。”孟燕西的話語夾雜著心疼與複雜。
    宋之默暗道一聲果然。
    如卿楚這樣的人,不說那些傳言到底是真是假,那風流之名絕對不假,而且那樣的長相氣質,即便他本人不做什麼,也會有人自動粘上來吧。
    沒有任何一個父親會放心將自己的女兒托付給這樣的男子吧。
    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
    “那麼,孟叔叔你特意在這兒是為了……?”看來孟燕西父女雖然目的不同,卻都是在這兒專程等他的,想了想,宋之默還是直接問道。
    孟燕西喝了一口茶,狀似無意問道:“之默你對於宋妃娘娘此次謀反一案有什麼看法?”仿若閑話家常,本來滿上笑意的臉上卻多了幾分肅然,
    “是姐姐糊塗了。”不知道孟燕西的目的,宋之默選擇了一個謹慎的答案。
    “宋妃娘娘這一次確實是糊塗了。”孟燕西的笑意間多了些意味深長,“之默你們少年喪母,都說長姐如母,你雖然幼年離家習武,與你姐姐的關係應該是不錯的吧。”
    沒有任何疑問,仿佛是自家孩子一般的熟稔與淡淡的懷念。
    *
    那樣的語氣與神情,很容易地勾起了宋之默本就從來不曾忘卻的記憶。
    溫婉美麗,聰明體貼,一直是記憶中對於姐姐最為深刻的印象。
    宋之默漫步在這京城臨祈繁華的街頭,卻仿佛與身邊的喧嘩完全隔離了一般。
    不得不承認,孟燕西手段真是高明。他似乎什麼也沒說,但是,卻給了一個最巧妙的索引,將所有塵封的記憶全部開啟了。
    *
    偏過頭看了看宋之言又帶著稚氣的臉,隨著傷愈其中的朝氣蓬勃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既是謀反重罪,能逃出生天已是萬幸,本不該再奢望其它,想著這個唯一的小弟可以一生幸福平安就好了。
    隻是,怎麼可以忘記在那純白的紙張上寫出第一個字是那雙握住自己手的溫暖?怎麼可以忘記被父親罰跪祠堂是悄悄遞進來的點心?怎麼可以大病初愈見到的那雙滿是心疼的黑眸?
    小弟是自己的親人,姐姐又何嚐不是?
    *
    那些可以忽略的東西,隨著記憶的複蘇都清晰地展現在了眼前。
    姐姐至小就聰慧過人,才華橫溢,後來更是享譽京華,連父親也曾說過若是身為男兒,必是這亂世中一代名臣。
    就是這樣的姐姐策劃的那場政變,看其中牽連的各方勢力,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從開始到結束竟然就隻有區區三天,實在太過令人難以置信。
    到底是姐姐真的有了那麼重大的失誤,還是姐姐麵對的敵人太過強大?
    *
    宋氏家族是南荊開國重臣,在宋妃執掌後宮的時候,宋家幾乎已然權傾朝野。
    沒有任何一個帝王可以忍受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
    卿涵並不是一個暴虐的帝王,然而,那掩藏在唇邊笑意間天成的威勢,卻是真正的帝王風範。
    而那時的宋家無疑具備了挑戰了這樣的權威的實力,不論它是否真的有這樣的想法。
    外戚專權,本就是皇室大忌,何況狡兔死,走狗烹,本就是常理。蓄勢待發想要翱翔天際的雄鷹又怎麼會容忍別人的掣肘?
    *
    本來早已放棄去計較什麼,卻在那日到了禁宮之中時,被那撲麵而來的尊貴與強勢傲然喚醒了沉睡的希冀與憤恨。
    想到卿涵的時候,不自覺地想到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傾絕天下的麵容上有著這世間最為溫柔的笑容,卻是比卿涵天成的高貴倨傲更令人迷惑。
    那個永遠讓你分不清真假虛實的人,在這場權勢紛爭中到底又扮演著怎麼的角色呢?真的隻是一個無關的旁觀者而已嗎?
    *
    荊帝寢宮。
    卿楚一手接過吟風遞來的熱茶,笑吟吟地看著盯著棋盤擰著眉頭苦思的胤佳桐。
    “唉……”幽幽輕歎一聲,胤佳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算是中盤投子,臉上卻沒有輸棋該有的沮喪,還有一臉雲淡風輕的淡笑。
    卿楚看著眼前溫文秀雅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寵辱不驚,此等風範在這兒禁宮之中實在難得。
    不過,這樣無時無刻不充斥帶著權利與尊貴的地方,其實並不適合這個淡漠的、卻總在眼角夾著一絲憂鬱的男子吧。
    *
    “怎麼?誰贏了?”卿涵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
    卿涵的穿著並不太正式的長袍,鬆散地披在身上,少了些距離的感覺,不過天成的威勢已經自然地流露,臉上比之前幾天也多了幾分顏色,隻是腳步依舊有些虛浮。
    胤佳桐輕笑了笑,才抬起頭來,望著卿涵,道:“微臣薄技,豈敢與王爺相較?”
    一如既往淺淡的語氣,卻還是帶上了幾分誠心的欽佩。
    *
    胤佳桐看著眼前俊朗英挺的麵容,薄唇輕抿,帶著幾分以往從未見過的溫情。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褪去了原本薄霜與疏離的卿涵,令原本平穩的心跳漏了半拍。
    唇角不覺有些苦澀,望向對麵那個一手端著熱茶,一片溫潤的男子。
    曾經以為真的見到那個人的話,也許會怨恨的,不過,真的麵對這個人的時候,卻實在無法恨。
    *
    卿涵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胤佳桐的神情,很自然地做到了胤佳桐身邊,笑道:“你也不用沮喪,反正我與他下棋也從來沒贏過。”
    卿楚放下了手下的茶杯,抬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放回了棋碗中,道:“皇兄憂心國事,自然不比卿楚整日嬉戲作樂。”
    卿涵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帷幔外李公公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
    “啟稟聖上,秦大人、岑大人、吳總兵在殿外覲見。”
    卿涵沒有起身,隻隨意道:“宣他們進來吧。”
    *
    三人跟隨李公公進殿,本都是卿涵近臣,這寢殿也不是第一次來,但是,這一次看到這殿中情形都明顯一驚。
    層層青幔都已放下,似有風過,卻也不曾撩起一隅,隱約可以看到榻上並肩而坐的兩人,該就是荊帝與桐君了。
    至於另一個側坐著對著三人的,雖然看不清麵目,隻看慵懶的氣質,自然流露的肆意疏狂,不難猜出敢在荊帝有如此作為的這南荊也隻有那一人而已。
    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行禮的動作卻沒有半分拖遝,恭敬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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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涵抬手示意三人平身,才問道:“不知三位卿家此番到來有何要事?”
    秦禦史和吳總兵都未說話,岑如斯上前一步,道:“距聖上生辰不足一月,各方賀禮已陸續送來,臣等以為此時臨祈各方勢力頻聚,京城安全理應加強。”
    岑如斯年紀不過而立,卻已為禦史中丞,掌管三司,權利緊逼丞相。初初看來,不過一個俊俏書生,倒是那一番自信雍容的氣度令人不敢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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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愛卿想得周到,此事就交由三位愛卿吧。”卿涵說話間似有褒獎之意,高傲威嚴的氣度絲毫不見。
    三人恭敬領旨。
    荊帝此前剛遇刺,現在也未正常上朝,刺客遁走,現今還無頭緒,滿朝上下,都是一片提心吊膽。
    又商量了些具體的事宜,卿涵突然問道:“江南那邊的禮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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