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樓（上）
    不論身後的宋家兄弟倆到底是作何感想，卿楚都沒在門前多做停留，徑自走進了那微敞的朱紅大門。
    原本隱約的樂音在踏進那道大門的時候清晰了起來，撲麵而來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甜膩氣息。
    濃而不鬱，媚而不妖，馥鬱恍如花蜜，卻清新如晨風。這樣的味道，恍惚淺淡，卻可以勾起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宋之默恍然記起，這醉夢樓聞名天下的除了美人，還有這堪稱絕品的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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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還不到晌午，醉夢樓顯得有些冷清，那聲聲絲樂也是醉夢樓的人閑來無事撫弄閑情的。
    不過，卿楚踏進大門的那一刻，還是馬上有人迎了上來，
    一身幹練打扮的小廝上下打量了卿楚一番，似乎並不記得見過這位客人，要知道這京城有錢有勢的人，哪會有不記得的道理？故而，接待依舊禮貌而周到，卻不顯得殷勤。
    “公子今兒個來得早，姑娘公子好些都還沒起呢，不知道公子可有相熟的沒有，小的這兒給你叫去。”
    小廝此時看到卿楚身後進來的宋之默兄弟，目光閃了閃，卻沒有多說什麼，還是恭敬地站著，似乎在等著卿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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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楚目光四下一掃，還未說什麼，就聽見一陣爭吵聲傳來。
    宋之默可能比卿楚更先注意到那兒的喧嘩，待看清其中正與一個侍女爭執不下的年輕公子時，宋之默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
    小廝自然看到了卿楚幾人目光所及，絲毫不見慌亂。本來，醉夢樓雖不是尋常人開罪得起的地方，但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一些無傷大雅的爭吵倒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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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小廝方欲解釋些什麼，就看見一個環佩叮當的丫鬟跑到了卿楚了麵前。
    “哎呀，銀兒姐姐，您怎麼出來了？”小廝忙改了口，朝著來的丫鬟問道。
    看那小廝殷勤模樣，看來這位小丫鬟的主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我說公子，您怎麼這身打扮就來了？”叫“銀兒”的丫鬟卻是看也沒看那小廝一眼，朝著卿楚微一禮，笑著埋怨道，“要不是我看見您手中這把扇子，倒還真認不出您了呢。”
    看那丫鬟俏麗，麵上似有薄怒，唇角卻是笑意盈盈，眼眉風情秀麗。
    一個丫鬟尚且如此，宋之默倒有些好奇，主子到底是什麼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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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不知道這丫鬟的主子是誰，小廝卻是知道的，一改方才的態度，帶著幾分獻媚湊到卿楚麵前，道：“原來公子是來找雲裳姑娘的，不知道小的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卿楚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銀兒很不客氣地瞪了小廝一眼，朝著卿楚道：“公子，銀兒領您上去吧，姑娘等您好久了。”
    卿楚微一頷首，方要提步又轉過身來，對著宋家兩兄弟，道：“你們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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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廝現在的神情卻有些愣然。那位公子麵容清秀，平凡無奇，隻是，方才那溫和一笑，卻是莫名地讓人覺得臉紅心跳。
    半晌，似乎才回過神來，想到這兒還站在兩位客人，忙上前對著宋之默二人，道：“不知二位有什麼吩咐？”
    宋之默有些無言。自便？在這青樓裏，要我自便做什麼？
    聽到小廝的話，宋之默禮貌地笑了笑，道：“找個地方讓我們可以坐下休息就可以了。”
    小廝頷首表示理解，轉身在前麵帶路。
    宋之默拉了拉身邊明顯不在狀態的宋之言，提步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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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夢樓選客人隻認錢，同樣，對於醉夢樓裏的姑娘公子在樓中的地位高低，也得看這個身價的問題。
    宋之默並不常涉足此等風月場所，但是，對於雲裳的大名卻是聽說過的。
    醉夢樓所有的人都是明碼標價，說是童叟無欺，當時，宋之默聽到這個說法時還失笑了一陣。
    既然有了價，自然有了高下，這雲裳就是連續三年一直排名的首位的人，而且，她想來接客不是看客人如何，而是看她的心情如何。不過，還是有很多有錢人趨之若鶩，寧肯花天價隻為了跟她喝上一杯酒。
    等得雲霜如此殷殷等待，說卿楚豔福不淺的話，果然是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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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鏤空精致，幔帳流蘇，青紗隨風曼舞。
    卿楚提步走進了房間，銀兒很體貼地留在了門外，垂眸掩上了房門。
    朦朧中，女子長裙旖旎，身姿曼妙，婷婷走來，柳腰款擺間風姿綽約，玉手輕抬，青紗一攔，露出一張沉魚落雁的美麗容顏。
    女子隻隨意挽了一個髻，散落了青絲零落的落在身前身後，自有一番婉約風情。
    女子目光落在卿楚身上，神色間隱約的哀愁立刻浮上水麵，變成了一副泫然欲涕模樣，水樣雙眸波光流轉，風情萬種，更是惹人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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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疾步走到卿楚身前，順勢撲進了卿楚懷裏，輕聲道：“王爺……”
    那一聲如泣如訴，似是道不盡的情意萬千。
    卿楚伸手摟著女子，麵上依舊是那抹溫和笑意，伸手在女子背上輕拍，帶著幾分安撫意味。
    女子見他並不答話，撇嘴眉目微嗔，玉手曼妙一舞，解開了卿楚頸間盤扣，頸間玉色溫潤的肌膚顯露了出來，看那白皙如雪，內裏裹著一層水色，似乎吹彈可破，竟是比女子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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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看著，不覺口舌有些幹燥。
    如此靈秀人物，每見一次都叫人心神迷離。
    女子玉手拂過卿楚衣襟，似欲撫上那一方如玉麗色，卻不想驀然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裹住了手掌，不覺帶著幾分嬌羞望向卿楚，
    卿楚微笑著，與女子稍拉開了距離，指間輕柔拂過女子落在身前的劉海，啟唇道：“雲裳，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還是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和煦嗓音，悅耳有如最優美的旋律，溫柔中帶著幾分關切。
    這樣溫柔得近乎溫暖的關切，很是動人，卻也就隻是而已。
    那樣的關切出於溫柔，那樣的溫柔卻隻是出於習慣罷了。
    方才那霎時間的迷離，或許自己獨自的夢境。
    雖然的確是自己主動邀請，雖然的確是自己投懷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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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裳輕粒了鬢發，推開了卿楚的懷抱，提步走進內室。
    卿楚似乎也並無避嫌之意，舉步跟上了雲裳的腳步。
    青樓女子的閨房不似尋常人家大家閨秀，雲裳的房間布置卻是極為別致。
    雕花木窗微啟，馥鬱花香流入，珠簾叮當，雪白的牆壁上字畫幾幅，似乎隱隱還有墨香。
    卿楚走到窗前坐下，雲裳端了一杯熱茶放在卿楚手上，順勢蹲了下來，頭枕在卿楚的膝上。
    卿楚修長的手指穿過女子順滑的青絲，縈繞著指間把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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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幾日，”半晌，雲裳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輕聲道，“秦公子說要為我贖身，娶我過門。”
    “那麼，恭喜了。”卿楚笑著似真似假地說道，手中摩挲著茶杯，絲絲熱氣落在掌中。
    雲裳抬眸微嗔地望了卿楚一眼，撇了撇嘴，才道：“可是，我不想嫁給他。”
    暗道該就是這事兒了，卿楚挑了挑眉，倒不是意外雲裳不願贖身。
    雖說女子無不願有個好歸宿，先不說那位秦公子的人品，雲裳出身在就這麼定在這兒了，嫁過去未必會比留在這兒好得了多少。
    以雲裳在醉夢樓的地位，竟然還有人能逼迫下嫁，這個人的身份想來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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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是秦禦史的公子。”雲裳解釋道，“你也知道，隻從宋相出了事之後，朝中秦禦史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卿楚突然想起，好像此次宋妃謀反事宜功敗垂成，這位秦禦史可是大大的功臣啊。
    “就是樓下那位？”卿楚心中一動，問道。
    “嗯，”雲裳無奈地點了點頭，“現在他幾乎每天都來，一見不到就開始大吵大鬧。”
    看雲裳的模樣，看來真的不勝其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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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秦禦史會縱然自己的兒子娶你？”要知道做到禦史這樣的位置，名聲的影響可是很奇妙的。
    而且，禦史的俸祿再多，就是他們一家不吃不喝，以雲裳的身價，怕也沒有那麼的錢夠給雲裳贖身，看來，這個禦史當得很愜意啊。
    “這一點你有所不知，”雲裳搖了搖頭，眉間愁色愈加濃重，“秦禦史向來懼內，而他夫妻二人有隻有一個獨子，他妻子對兒子縱容得厲害，所以，這件事秦禦史本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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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你們老板知道嗎？”卿楚想了想，又問道。
    “他哪裏會不知道？”雲裳說得有些負氣，聘禮就是送到他那兒的，“他說，他向來是很尊重我們的自由的。”說得有些咬牙切齒的樣子。
    卿楚一陣失笑。這麼說就是不願插手的意思了，看來，他也不願正麵開罪這位禦史公子。
    “所以，他叫你找我？”
    雲裳點了點頭，眼中淒楚之色一閃，盈盈望著卿楚。
    卿楚啟唇想說些什麼，不想此時門外一陣喧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