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出府
    那人靠著走廊上的立柱站著，手執一把青玉為骨的折扇輕搖，水色長衫一襲，唇角掛著溫和的笑意，慵懶而愜意，一派優雅氣度，倒真似一位翩翩佳公子。
    那絕世容顏全不似凡間手筆，恍如一場朦朧而旖旎的夢境。
    宋之默實在想不通，怎麼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也能夠遇上這位楚王爺。
    也不知道是太好運還是實在太倒黴。
    隻是，卿楚現在似乎沒太在意宋家兄弟二人，那鳳眸水色間蕩漾著與唇角相似的笑意，正一臉興味地大量著那位方才口出狂言的少年。
    宋之默微蹙了眉，心中說不清的繁雜味道。
    *
    少年目光接觸到那絕麗容顏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微垂了眼眸掩去眼中一番厲色，才又輕啟了眼簾，望向卿楚的眼中已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不知道這位哥哥如何稱呼？”少年朝著卿楚微一拱手，彬彬有禮。
    卿楚麵色未變，倒是宋之默差點兒被這樣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嗆得岔氣兒。
    聽著少年稱呼，分明將卿楚當作如他一般是這楚王府中的寵侍，難道他從來沒見過卿楚嗎？
    *
    大概也隻有這個答案了。
    不過，現在宋之默倒是有些佩服這位少年了。
    他分明連卿楚麵也未曾見過，居然會有那樣的自信。
    但是，也許也正是因為沒有見過吧。
    *
    這樣其實也難怪這位少年這樣認為。
    楚王府向來沒什麼來客，倒不是世人都清高不屑與這位風流王爺來往。卿楚作為荊帝唯一的胞弟，雖在朝廷中沒什麼職位，但是，以荊帝對他的寵愛程度，想要巴結他的人怕是不在少數。
    隻是這位楚王卻不怎麼喜歡別人有事沒事就來串門兒，曾經不明就裏的人到來都是無一例外地被擋在門外。
    既不會是外人，而看卿楚那容顏豔麗，會被這樣認為也是無可厚非。
    *
    宋之默不認為卿楚會聽不出少年的言外之意，隻是，卿楚麵上還真是看不出絲毫怒意。
    “在下姓楚，單名一個清字，倒不知這位小弟如何稱呼？”令人如沐春風的悅耳嗓音，麵上的笑意帶著禮貌的疏離。
    卿楚話語是對少年說的，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望向了一旁看戲的宋之默。
    那眼眸一如初見，波光襲人，恍惚還帶著幾分促狹，宋之默一驚，忙正了正神色，收起了臉上隱然的戲謔。
    *
    “原來是楚清哥哥，”少年上前一步，道，“小弟名喚崔笙。”
    崔笙的身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禮貌，然而，或許他也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話卿楚也聽見了，故而那一身的傲然與自負也沒有刻意卻隱藏，或者，還有幾分試探之意。
    卿楚微頷首，看不出對於崔笙的態度如何。
    “楚清哥哥，你若是有時間的話我們不妨到處走走吧。”崔笙看到卿楚的態度，似乎也有些吃不準，笑著提議道。
    “不了，”卿楚搖了搖頭，“我還有些事。”
    *
    卿楚說著拒絕的話，唇角笑意依然溫和似水，看得崔笙一陣心跳。
    崔笙微低了頭，掩飾了麵上幾分並不自然的尷尬，才道：“既然如此，那麼，也隻有改日了。”
    說完，崔笙微一禮，轉身離開了。
    *
    崔笙禮儀周全，但是，看他離開時的模樣，宋之默總覺得好像後麵有什麼在追他一樣。
    一抬眸看向場中另一人，卻發現卿楚也正打量他兄弟二人，隻是那目光一觸即離，倒是宋之言一臉戒備地看著卿楚。
    “你要去你們地方？”看卿楚作勢欲走，宋之默開口問道。
    卿楚走的方向分明不是他寢殿的方向。先不說他微帶一人就離開了自己的寢殿，先前居然被人錯認男侍他居然還是一臉無動於衷的模樣，對於他想要做什麼，宋之默倒真有些好奇。
    宋之默心中暗自尋思，卻沒注意到那話語的語氣帶著幾許質問的意味。
    *
    卿楚似乎也沒有注意宋之默語氣的問題，腳步沒有停下，道：“出去啊。”
    “你就這樣一個人出去？”宋之默真有些驚奇了。
    說這楚王不常出門的傳聞是假的嗎？而且他就這樣不帶一個侍衛地跑出去，以他那“盛名”在外，也不怕被人打死了？
    似乎真的忘了這個問題了，卿楚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望著宋之默，道：“那麼，你一起去吧。”
    *
    卿楚的嗓音向來沒有什麼命令和強勢的意味，總是低沉中帶著意思柔軟，卻奇異地讓人覺得明麗，亦更加蠱惑。
    宋之默看著那個站在陽光下朝著自己望來，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唇角的笑意溫和，帶著近乎溫暖的錯覺，像是個來自異世的精靈。
    如果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也許，就真的迷惑了吧。
    隻是，縱然知曉了他是誰，就真的可以不迷惑嗎？
    *
    “啊？”宋之默心思一時有些混沌，連帶著聲音也帶著卻迷茫。
    “你不是侍衛嗎？那就一起出去了。”卿楚說得很隨意。
    宋之默感覺到身旁的小弟突然拉住了自己的手，突然一個激靈，腦子驀然清晰了不少。
    “是。”宋之默朝著卿楚一禮，很禮儀恭順的模樣。
    卿楚那太過溫和的笑意，總是很容易地讓人放下防備。他不該忘記了他現在的處境。
    卿楚挑了挑眉，目光刮過宋之默身邊一臉戒備看著自己的宋之言，道：“你不放心的話，也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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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變成了三人出行。
    宋之默沒有拒絕。
    不止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立場拒絕，而且，他也該出去走走了，整天呆在王府裏，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
    而且，看宋之言對這個提議也很滿意的樣子。
    *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
    赭朝慕容一氏於百年前終於覆滅，現天下正值亂世，小國之間征戰不斷，三大國南荊、北楚、西禦，卻是相對安寧。
    南荊富澤一世，京城臨祈自也是繁華異常，到處都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宋之默看了看身邊折扇輕搖，一臉愜意的人，看那目光在大街上各處打量不定，倒真有些像馮媽說的一樣，可不真像個沒張大的孩子嗎？
    目光落在那人略顯清秀的臉色，暗歎一聲。
    看來這個被寵壞了的王爺還不算是完全沒有常識，出來還知道帶張人皮麵具，否則憑他那張臉，不論別人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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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言看來這一個月也真的憋得心慌了，相比與卿楚隻動眼睛，他就是直接動腿了。
    宋之言東跑跑，西逛逛，看來似乎很興奮的模樣，總算還記得有同行的人，時而來回過頭來看看自家大哥，免得走丟了。
    想來重傷初愈，體力真有些不濟，沒過多久，宋之言就有些氣喘噓噓了。
    宋之默看了心疼，一把拉住還一臉意猶未盡的宋之言，看了看不遠處正好有座茶樓，對著身邊的卿楚，道：“公子，走了這麼久，不如去休息一下吧？”
    卿楚的目光在宋之默與宋之言指間回轉了一番，才望向不遠處的茶樓，一頷首，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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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卿楚徑自離去的背景，宋之默皺了皺眉。
    總覺得方才卿楚看著他們二人的目光依舊是溫和無波，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一晃即逝，錯覺嗎？
    搖了搖頭，宋之默暗自叫自己不要在多想，拉起宋之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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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雖不若臨祈一絕的回日樓，然而，能在這京城爭得一席之地卻也不容小覷。
    小二注意到門外走進來一位手執折扇的翩翩公子，忙著殷勤地走上前來。
    走近了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兩位公子。
    這兩位公子看來該是兄弟，相貌都是百裏挑一的俊美無儔，雖穿著有些粗陋的青衫，依舊掩飾不住那一身的高貴氣韻。
    再看了看開先走進來的那位公子，麵容清秀，平凡無奇，但那折扇輕搖，卻自有一番優雅尊貴。
    憑著多年的經驗，小二也知道這三個人絕不是尋常人。不過，這天子腳下，又有幾人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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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宋之默意料的是，卿楚未上樓上雅間，隻在大堂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要了些茶水點心，看來並沒有要在這兒多做停留的意思。
    宋之言徑自在卿楚對麵坐下，宋之默看了看卿楚臉色，看他似乎並無不悅，才走到宋之言身邊坐下。
    茶水點心很快端了上來，小二禮貌地下去了。
    宋之默先倒了一杯茶，恭敬地放在了卿楚麵前，卿楚收回放在窗外的視線，瞟了宋之默一眼，端起了茶水輕抿了一口，對宋家兄弟二人，說了一句“自便”，目光又落在了窗外的景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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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言也不客氣，自倒了一杯茶，忙著一口倒進嘴裏。走了這麼久，他確實渴了。
    誰知茶水滾燙，再加上宋之言喝得急了，幾乎是馬上，宋之言就一下子嗆了出來。
    至小練就的修養倒也不是吃素的，宋之言頭偏到一邊劇烈地咳嗽著，還是極力克製著不要顯得失禮。
    宋之默知道茶水滾燙，看著宋之言的架勢剛想阻止，誰知道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宋之言已經趴在旁邊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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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之默忙著查看了一下，看宋之言除了就是真的嗆著了，倒也沒有什麼事，稍稍舒了一口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伸手在宋之言背脊上輕拍，為他順氣。
    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宋之默微一抬眸，卻見本望著窗外的卿楚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兄弟二人。
    卿楚眸色向來柔和，隻是，此時的那美麗鳳眸中波光粼粼卻仿佛比平時多了幾許不一樣的色澤，宋之默那一刹那竟然有一種錯覺，仿佛第一次觸及到那一襲怡人流光之下掩藏的深沉世界。
    仿佛溫柔，隻是，深沉的色澤，卻是比寂寞更為深沉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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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眼，再看時除了那柔和溫文的笑意，哪還有其它？
    宋之言也終於緩過氣來，臉上因為方才的咳嗽有些不正常的紅暈，抬眸就看見卿楚滿臉笑意，惱羞成怒地瞪了卿楚一眼。
    宋之默剛要說什麼，卻被旁桌傳來的一句話吸引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