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洋沒能放鬆很久，想必怕他久等，周恒宇延續了快嘴的技能。
    他聽見腳步聲就提前站了起來，很快便見到周恒宇扶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走了出來。老人家穿了一身棗紅色的錦緞褂子，黑色的繡花布鞋，收拾得幹淨利索。老人皮膚很白，和周恒宇長相有三四分相似。她鼻梁上架著副花鏡，鏡腿上一根鏈子環掛在脖子上。
    “外婆好。”厲洋有些羞赧地麵向周恒宇外婆。
    “你好。”周外婆有些口音，不過吳儂軟語聽起來很舒服。老人家走到厲洋跟前，拉著他的手感歎道，“多好的孩子啊！以後，這裏就當是你自己的家吧。這孩子麵相好，有福貴。”
    “外婆帶你去房間，我去做飯。我和外婆說了，別擔心。”周恒宇朝厲洋笑笑走回內院。
    厲洋從來不怕應付老人，賣乖什麼的他向來得心應手。每次出國，無論爺爺奶奶或是外公外婆，他都可以把他們哄得以為自己隨便被吹口氣就一下能飛上天。
    周外婆領著他走過一道內院的長廊，來到一間廂房，“孩子，你就住這間房，小宇住隔壁，有事直接找他。我住在院子另一邊，你們隨便鬧，我住的遠不怕吵。”
    周外婆說話溫溫柔柔，厲洋很喜歡。他懂事地扶著外婆走進自己即將入住的房間，忍不住打量一圈。外部看起來古樸典雅，房內卻是很現代的裝修風格，生活物品應有盡有。
    周外婆拍拍他的手，“浴室要委屈你和小宇用一間囉，就在他房間旁邊，走到底就是了。”
    厲洋提起唇角，露出招牌乖乖笑容，“好的，外婆。我有不懂的地方，會去問宇哥的。”
    周外婆喜愛地看著厲洋，突然道，“小宇沒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厲洋立刻回答，“外婆，我叫厲洋。海洋的洋。”
    周外婆點點頭，“好名字。那我以後就叫你洋洋啦？”說著她鬆開厲洋，開始利落地撿東西。
    “嗯嗯。”厲洋哪裏願意麻煩老人家，忙道，“外婆我們先去客廳，等下我自己來收拾就好。”
    “不忙不忙，小宇做飯還有一會。你們小孩子哪裏會做家務？我先幫你收拾一下。前段間小宇媽媽回來住，今天才打掃過，被褥都是新換的，你不要嫌棄哦！”
    “怎麼會呢？外婆，能遇見你們，我真幸運。”厲洋立刻走向前，“我也來幫忙吧。”
    “不用你。我就把一些東西收收，你的東西拿來後好放。”周外婆笑著讓他別動。
    厲洋站在一邊陪外婆簡單收了一些周媽媽留下的東西，不多，他幾乎沒什麼機會動手。
    半小時後，周恒宇也準備好了晚飯。菜都是外婆白天買好，有時還會洗好切好，隻等晚上他來炒。周恒宇走過來見他們在撿東西說道，“等下我來收，先吃飯。”
    周外婆把收出來的東西歸攏進一個櫃子，朝厲洋招招手，“洋洋，走，吃飯去。
    厲洋立刻乖乖跟上周外婆，“好。”
    廚房在內院的東邊一角，旁邊就是餐廳。四四方方的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白灼蝦、肉末豆腐、蒜泥西蘭花，還有一個花甲粉絲湯。以厲洋的眼光來看，色香沒問題，味待定。
    周恒宇先幫厲洋盛了一碗飯，遞過去招呼他，“快坐下吃飯，不夠飯自己添。”
    厲洋點了點頭，拿起筷子等周外婆夾菜才動。表裏如一，菜的味道很好，和自己的水平不相上下。他抬頭看，周恒宇正在幫外婆盛湯。在頭頂有些昏黃燈光的映襯下，畫麵很溫馨。
    “這碗給你。”周恒宇在他手邊放下湯碗，想起來，“忘記問你，你吃海鮮不過敏吧？”
    這就是爸爸迷戀的人嗎？因為很溫暖？他看著與照片天差地別的周恒宇，有些失神。
    他的家庭，在外人看來很好。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知名鋼琴家。聽起來高級又富裕，讓人羨慕。可是，隻有生活在其中的他才知道他的家有多麼支離破碎。媽媽為人冷漠，除了會關心他，幾乎不和爸爸交流。尤其三年前去爸爸工作的A大鬧過一次後，完全當爸爸是空氣。與媽媽相反，爸爸是個溫柔的男人。他事業有成，為人處事張弛有度，對待他的教育也是向來采取寬鬆政策。他不好評價父母之間是否有愛，但他是愛他們的。
    厲洋目光一凜，雖然麵上不動聲色，卻也足以讓當事人察覺不對。
    “看我幹嘛？吃啊！”周恒宇今天已經第二次感覺到厲洋的違和之處，但那鋒芒太過短暫，讓他每次都無法抓住，甚至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他小心地問，“不會真過敏吧？”
    “不會過敏。”厲洋搖了搖頭，默默吃飯。他這個年紀的男孩飯量向來超出常人，他雖然吃相不錯一看就家教良好，但效率絕對不低，一碗湯和兩碗飯很快見底。
    他吃好以後放下筷子，站起來禮貌道，“味道很好。謝謝。”
    周恒宇見他要離開，趕緊說，“你再問下徐律師什麼時候把你的東西拿來吧？來不及就要去商場幫你買衣服，我的衣服恐怕你都穿不下。實在不行我們去取也可以。”
    厲洋人很高，他目測怎麼也有195公分。少年的身材都偏於單薄，可是顯然厲洋比一般的孩子都要結實不少。雖然皮膚白得耀眼，可是皮膚之下的肌肉緊實又充滿力量。
    厲洋在他注視的目光之下幾不可見蹙了眉，轉瞬即逝，“我知道了。”
    周恒宇突然發現連外婆都知道他的名字叫洋洋，可是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這孩子看上去和自己教課班級的學生差不多大，於是他開口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19歲。”厲洋邊發信息邊抬頭迅速回答。
    “在上大學吧？”周恒宇相信厲教授再怎麼也不會讓自己兒子輟學。
    厲洋點了點頭，麵上不露心裏多少有點嘲諷。他人都進了門這才想起來問，有夠遲鈍。
    “在哪所學校？”周恒宇已經開始考慮孩子多久回家一次的問題，“開學了吧？”
    厲洋戳鍵盤的手微頓，頭也沒抬回答，“G大。”
    周外婆有點驚喜，“和小宇一間學校啊！那方便哦！以後你們就都一起去學校好啦！”
    “知道了，外婆。”周恒宇被外婆打斷，不好再追問洋洋是學什麼的，身材這麼好。他情不自禁去看他露出的一節手臂，肌肉線條相當漂亮，都不好意思再伸出自己孱弱的胳膊。
    厲洋和徐家楓約好時間，將手機放進褲子口袋。見周恒宇緊盯著自己身上看，心下冷笑，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他眨眨眼，低頭看看自己一臉不解，“宇哥，我怎麼了嗎？”
    “沒有。”周恒宇掩飾地給外婆夾菜，揮揮手，“你去吧。”
    “哦。”厲洋翹起嘴角，臉上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神色，“那外婆、宇哥，我出去逛一逛。”
    五分鍾後，坐在徐家楓的車裏，厲洋趕緊點了一支煙用力吸了一口，再長長地吐出來。胳膊搭在車門上，朝徐家楓道，“一會找個跑腿服務先把東西送過去，我在你車裏多待會。”
    徐家楓已經換了身慣穿的黃色t恤加黑色運動褲，還是那個一直喜歡跟在厲洋屁股後麵的小黃人造型。他聞言坐直了身體，“我說老大，你打算長住啊？速戰速決不香嗎？”
    他話音剛落，沒等厲洋回答，厲洋電話就響了起來。
    厲洋摸出手機瞥了一眼，掛斷，“廣告狗，今天從下午就一直打我電話。”
    徐家楓瞅了一眼屏幕，“直接拉黑。”
    “拉黑了也會換號碼打，不理他。”厲洋調了震動，把手機往儲物格子裏一丟，又深吸一口煙繼續前一話題，“我覺得他確實喜歡男人，今天有好幾次盯著我看，還有一次上手。”
    “我去！這活危險啊哥，咱們撤吧！”徐家楓驚得嘴裏煙都掉了，隨便拍兩下褲腿湊過來急道，“你這該死的魅力，男女通吃啊！那姓周的還有沒有人性，連前任的兒子都不放過？”
    厲洋眯著眼，冷笑道，“所以我也不確定要待多久，依情況而定。晚上我去探探他。”
    徐家楓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厲洋，男孩子在外麵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守住自己的底褲。”
    厲洋抬腳就踹過去，“一邊去！皮癢？老子就算守不住也是上麵……你他媽才守不住！”
    與此同時，周恒宇正被那個叫厲洋的學生搞得頭疼。
    “這熊孩子，打了一下午電話，到現在還不接！”他氣得把電話丟床頭櫃上，往床上一躺，“明天可怎麼辦？明天體育係有課！一個學體育的學生，為什麼要上這麼多語文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