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之後，顧衍之喚人過來打了熱水，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裏，被熱氣熏撩著，他趴在浴桶邊緣，神色懨懨。
    泡完澡，林蕭派人送的吃食也到了。顧衍之披著外衣坐在桌前，桌子上有各色美食。
    往常麵對這些的時候，他總是吃得筷子都舍不得停一下，今日卻沒什麼興趣。
    顧衍之嚐了兩口就放下了。
    夜半三更，一漏明月。
    顧衍之坐在窗沿上，耷拉下一條腿，顯得灑脫隨性。他的手中握著一本話本——《我和劍神二三事》。
    夜色很靜，他在那裏不知坐了多久，一道淡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窗外。
    那是一個模樣十分清秀的少年。少年露出的額頭上飄著一綹長發。
    少年甩了甩手中的折扇，笑嘻嘻地問道：“喲，幾日不見，一把年紀了，你怎麼還玩起了憂鬱深沉了？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顧衍之轉過臉，麵向他。
    “老……我去！”少年猛地跳出兩丈開外，罵道：“顧留情你這個混|蛋，老夫千裏迢迢來找你，你是想用這張臉嚇死老夫嗎？！”
    “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容易大驚小怪，果然這麼多年光長年紀去了。”顧衍之毫不客氣地嗆聲：“還有，我叫顧衍之，不叫顧留情。年紀大了連腦子都不好使了嗎？”
    “呸！”少年指著他的鼻子就啐了一口，“處處收徒，處處留情，叫你顧留情有哪裏不對？”
    顧衍之捂住耳朵，懶洋洋地搖著腦袋：“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少年額頭上的青筋一下子爆了出來。他捏住折扇，咬牙切齒地低吼道：“老|子是烏龜，王八你大爺！”
    “哦豁，被我聽到了。歸一，你完蛋了，你竟然說我大爺是王八，趕明兒碰到他，我一定一字不漏地告訴他老人家。”顧衍之笑眯眯地說道。
    “顧衍之！”
    顧衍之掏了掏耳朵，漫不經心地說：“這不是記著我名字嗎？下次別再叫錯了。”
    “……”歸一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半晌，他才緩過來。盯著顧衍之的側臉，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月光下，他的笑容明豔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顧留情。”
    “嗯？”
    “老夫剛剛在來到這個小鎮上的時候，占卜了一下。結果發現，你的二弟子正往這邊過來呢。”歸一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
    “不要自作多情，他不是來找你的。這裏有他的因果要處理，隻是如果他在這裏恰好碰見我，又恰好碰見站在我身邊的你，你說，他會不會多想那麼一點點呢？”
    “咚”的一聲。
    顧衍之栽進了屋裏。
    *
    顧衍之一夜沒睡，縮在床沿邊，盯著窗外出神。
    床的裏側，歸一抱著被子睡得格外香甜，發出無憂無慮的咕嚕聲。
    天將微明時，顧衍之終於忍無可忍地天下床，收拾起東西來。他的東西不多，一個包袱都裝不滿。
    自從聽到歸一的話後，顧衍之就一直心緒不寧。他有不能跟外人說的原因，因為這個原因，顧衍之不想見到他的徒弟。
    想了一宿，他終於決定還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比較好。
    隻是他的手剛搭上窗沿時，身後就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你就這麼離開的話，那個林少爺就活不下去了哦。”
    顧衍之腳步一頓。
    “你這麼多天裏，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下人，結果就這麼不告而別嗎？小心欠下因果哦。”
    顧衍之背對著他，道：“你真囉嗦。”
    “沒辦法，誰讓老夫碰上了呢。況且……”歸一歎了口氣，才繼續將後麵的話說完。“林少爺跟老夫有八竿子打得著的關係。他的師傅是八卦派的掌門。身為八卦派開山祖、祖、祖……師爺，老夫不能袖手旁觀。”
    顧衍之轉過身，無語道：“既然如此，你自己救他就是，為何出聲阻止我？”
    “沒辦法，誰讓這人跟你也是八竿子扯上一點關係呢。”歸一笑眯眯地對他說。“江慕桐身後的那位，曾經是你那二徒弟藥一邪的唯一弟子。算起來，他還得叫你一聲祖師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