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以為是的行徑，仍舊可笑的在我腦子裏晃蕩。桑在我背後看我笑得雙肩止不住地抖，趕緊幾步，急問笑啥，我拍著這老兄的膀子，逗趣兒的道：
    我當初怎麼心甘情願就被你騙去的，現在算是弄明白了。
    啥？
    你老替我收攤子擋槍子！
    臭小子！
    他一手揣緊我脖子，那股好聞的香又在我鼻尖繞了許久。
    這可是你說的，不甘我鳥事阿？
    我們大笑，旁若無人。他把我緊緊摟在臂膀裏，死死圈住沒有放開的意思，心裏的某處像被刀小小劃了道口子，不覺著疼，血卻沒有半刻怠慢的不停流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止不住地流淌。
    記起剛進繪畫部的時候，見到彥的畫就是這樣的感覺。他總似個謎，在別人的視線裏遊走，不能說是孤高冷傲，隻能理解成是種特立獨行的不與世爭，而那時的尚卻顯得異常耀眼，他們之間的牽係就如我和桑的精裝版。
    我和尚成了朋友，之後彥也被迫加入，我們仨成了畫室裏有名的三劍客。
    我和尚那時都迷漫畫，共同語言很多，而彥每每躲在一旁漫不經心。後來才知，他看的漫畫都浦了出來，滿滿一屋子的漫畫都把我嚇傻了。
    那會兒去他家，我記得自己遲了一個多小時，彥在地鐵口等了一個多小時，尚叫我別放在心上，我卻作踐似的自責。但在這方麵彥稱得上是天才，他把我罵得很凶，不生氣那是謊話，可看在他沒一個人走的麵上，當時也沒怎麼還口，後來我幼稚地認為那是成熟，把他放在心裏頭頂禮膜拜了。
    很少有人能察覺我和彥的微妙關係，麵上大家偶爾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沒有理由，但我們倆都明白，在其他的空間裏我們的主從關係，我甚至以為那就是友誼，一種變相扭曲的喜歡，而且無法自拔。
    而後我們的關係變得複雜了，不停的吵架加之惡言相向，讓尚不知所措，他努力扮演一個中間人的角色，卻事倍功半。那次我們在畫室裏因為件小事大打出手，尚參了進來，莫名其妙被我們一人打了兩拳，三個人臉上都掛了彩被叫去校長室禁足思過五天。我和彥就是那時有了間隙，尚變得裏外都不是人了。
    我不知道尚和桑本就認識的。三劍客一道去車庫取車是常有，他們兩順路一起回家我也沒放在心上，但偶然看見桑和他們一起，不免就覺著奇怪了。
    第二天，我去問尚，尚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彥看不下去叫我別逼他，於是我們又吵了，我把手裏的牛奶整一袋的撒在他頭上，他倒沒急著生氣，冷笑幾聲跑去廁所，尚不置可否的也跟著去了，我那時真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我頭一回知道，人活在世上為了啥是能不擇手段的，哪怕是傷及無辜。
    一回教室，桑就過來和我理論，我依舊往常沒給好臉，可他的話卻不似往常，字字踏著我的心駛過，沒給留半點麵子，那也是我頭一回覺得朋友這東西是這麼不可靠。
    是我叫他們不要告訴你的！
    你憑啥？你以為你老幾阿？！
    憑我們穿開襠褲就一起！他有些氣急敗壞。
    哼！
    峰，你啥時候折騰成這樣的。打小就知道你心思比個姑娘還多，卻不知你是這麼個不知人情世故的！
    我不也不知你是個唬人當吃飯的麼？我們沒差！
    你生氣不過是因為你們三個之間多了個我，可彥沒生氣是因為他和尚之間多了個你！你和他比，差遠了！
    我的心突然沉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且被懸在半空不知所措，我極力尋求解脫，但無能為力。我該說些什麼，解釋些啥，我該告訴他我不是因為這件事仍懷恨在心？是我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的自卑而選擇逃避？實在太可樂了！他仍在滔滔地說不停歇，仿佛是在這樣的黑暗中呼喊著解救卻沒有實際行動。
    我真想一刀捅死你！我說。
    模糊間，也不知啥時候開了課，老師點了我的名要我站著聽，我卻頭也不回的甩身離開了教室，我聽見班裏的女生瘋狂的在我背後細聲尖叫，心想頭一回出風頭竟是這麼的不堪入目。
    我真死了你就會原諒我麼？他從身後追出來，走近了才說。
    是！
    我毫不避諱。
    他語塞，我走在前頭，他在背後跟著，從教學樓跟進了畫室。這裏本該沒人的，現在不是活動時間，可門卻開著，我下意識的看了下走廊裏的台窗，這一方投去的視線……
    我想叫，想大叫，可一點力氣都沒有，我覺著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個兒的了，寒意從腳底竄到頭心，沁著身子化作滿地的水，哪兒也去不得啥也做不了。直到胃裏一陣翻騰，我才條件反射般的衝進廁所，吐得滿地都是。
    我不知道桑有沒有看到畫室裏的情況，他是緊隨著我追去廁所的。我也不知道，在畫室裏的彥和尚有沒有聽見外麵，我們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