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一、“死嬰事件”引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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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天天翻新,生活照舊進行。在“烽火台”和“銅雀台”裏工作的男孩女孩們,並不會因為工作的單調和枯燥而有絲毫的懈怠。這些基本上來自於農村的男孩女孩,多半是高考落榜以及初中畢業就輟學在家的留守青年。他們對生活沒有太高的指望,打工賺錢娶媳婦或者預備嫁妝錢,這就是他們最坦蕩的打工宣言了。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已喪失了人生的理想壯誌,相反,他們恰恰是最富於幻想和做夢的一群。某某新新人類不是說過嗎:青春,是一場戰鬥;戰場,是一場豪華的夢。其實這句話同樣適應於各階段的男孩女孩,在機器轟鳴的車間裏,他們樂於縱容自己的夢想,雖然有百分之九十七點七的夢想不能實現,他們仍然樂此不疲的夢著賺大錢,夢著出國,夢著當官。其中,與皮膚最切近的夢想,便是能夠擁有一個帥哥或美女了。因而,他們總在下班後把自己收拾得跟嶄新的雨後天空般。因為這樣既令自己身心愜意,又給別人帶來了一個綠色生態的呼吸空間。當然,也有少部分已婚男女,他們無一例外的比那些小夥子姑娘們更多了幾分老成和曆練。對他們來說,帥哥美女就如同一年中的那幾個節日,可以去想,可以去盼,但有沒有日子照樣過,象小橋流水,灶台犁鋤,最常見的,也是最貼心的。他們和那些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把夢捏扁了,搓圓了,象紅腰帶一樣係在自己的腰間,偶爾拿出來在陰暗處抖開來掛著,並美其名曰:可以避邪。不過,在車間裏,他們和男孩女孩們一樣的盡職盡責,他們和豆瓣、白糖、花生油、工業粉、鮮奶、小蘇打、豆漿一樣,成了生產線上必不可少的原料,但他們卻不是一次性的原料,他們是可以反複使用的,他們從前道,到均質,到灌漿……到烘幹,到成粉,到包裝,到成品,他們象父母孕育自己的孩子一樣,從無到有,欣慰地看著它們在流水線上逐步生成,直到它們被裝在卡車裏,目送著它們奔赴四麵八方……
大凡做父母的都是不會與自己的孩子斤斤計較的,他們更不會去搬出理論來與子女們計算成本得失。換個說法就是,天下父母哪個不等同於為孩子服務的工人?對於這些在車間做工的已婚的或者未婚的“父母”們來說,他們不會在工資上有太大的計較,隻要工資按時發放,差不多就可以了。他們當然更不會拿出勞動價值論來考量什麼是活勞動?什麼是物化勞動?什麼是剩餘價值?什麼是淨增價值?他們清楚的是,打工。賺錢。幹活。他們同時也明白,打工能賺幾個錢啊,更何況是這種低級的打工呢。不過,他們的可愛之處就在於,他們不以為苦,反以為樂,在幾乎是差不多的同類人群之中,他們有著共同的、平凡的快樂。那就是每天按時走進車間,本份的做好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工作。鬱悶著,同時也淡淡的快樂著。
這一天和往常開會沒什麼兩樣,晚上六點半,“銅雀台”和“烽火台”前的“閱兵場”上聚集著正在上中班以及下了白班的“父母們”。他們初到場上時一陣歡快的嘰嘰喳喳,不俟五分鍾,就都悄沒聲息了似的翹首觀望著。有幾個私下嘀咕道,好象不對勁哦,山雨欲來的架勢。因為誰都看得出來,那幾個身著絳色工服的男女,全都是清一色冷悄悄的麵孔。那其實就是一個訊號:今天班長們和主任們都不高興。田棉也站在這一群隊伍中間,她的目光似乎在搜尋著什麼,當她看到王小鵬站在那邊也是一副鬱悶悶的樣子時,心裏不禁忐忑起來。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隊列前麵的兩米開外處,隻見他微微蹙著眉,目光好似不著痕跡的在每個人的臉上輕輕掠過了。一時間,男女兩列隊伍已漸漸肅靜下來,那男子咳嗽了一下,站定了,說道:“大家好,我知道你們都很辛苦,但有些事不能不再羅嗦幾句,所以,耽誤你們幾分鍾,請大家注意聽。”
此時,站在隊列中的田棉困惑不已,這不就是昨天那個帶帕子的男人嗎?那個叫她棉棉、給了她一個傳呼號碼的男人啊,他怎麼會在這裏?昨天,那男人還問她,在猜我是誰對嗎?是啊,他是誰呢?今天居然又看到了他,又是這樣的一種情境之下,他到底會是誰呢。
凝神聽了半天,田棉不禁暗暗佩服賈明明料事如神。“銅雀台”和“烽火台”果真要有動靜了!想不到的是,這動靜來得真快!而這一切的始作甬者恰恰是那個“廁所死嬰事件”。因著這一次事件,公司將對車間人事關係進行重新調整——班長將要實行輪換製,此班班長到彼班赴任,這樣做的最大好處就是杜絕了團夥意氣。那男子還強調,車間一班班長王小鵬因為對手下員工放任自流,致使該班某某與包粉車間的一名女工懷孕流產的事實。又因為這件事影響惡劣,為了懲戒和警醒,將肇事者永久性辭退。另外,扣罰該班班長當月工資一百元,並且還要再寫一份檢查上交到廠部。田棉這下子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引發“死嬰事件”的肇事者居然是王小鵬班裏的一名操作工!可是,卻要因此使班長負此連帶責任,田棉心裏不禁唏噓:王小鵬,你何苦來哉?
還有一件事讓田棉和所有的男女員工們驚呆不已:主車間的男孩和包裝車間的女孩不能談戀愛!那男子宣布完這件事之後,隊伍中安靜的出奇,後來,有一個男孩沉不住氣小聲罵了句:“管天管地還管人﹡﹡﹡﹡!都是一鍋煮的豆子,如果有一顆壞了,難道整鍋豆子都要倒掉嗎?”他這句話事實上是現身說法,極有說服力,但因為前邊的那句大俗話被他篡改得太傷風化,除了引起旁邊男工們的低聲哄笑,還有這邊的一些女孩子,她們有不小心聽到了的,都不自然的別過了臉去。田棉也聽到了,她低著頭,臉龐也微微側著,但仍能看到彌漫於耳畔的那一抹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