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一朵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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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進西門裏,再拐進花園小徑,田棉放慢了腳步向花園深處走去。黃昏下,花園裏靜悄悄的,可見幾株齊人高的灌木,這些灌木叢把絨絨的草坪勾勒得幽深詭秘,在草坪和灌木叢之間,蛩聲疊徹,此起彼伏。其間,還摻雜著的一些麗色的花,諸如夾竹桃、雞冠花、一串紅、木槿、美人蕉、月季等等,這些花朵在黃昏裏默然不語,似乎這一刻,它們已忘記了日間爭奇鬥妍的俗豔,隻留有嫋嫋餘香悄悄地流轉其中。田棉隨手摘下了一朵白色的月季,怔怔地放在鼻子底下聞著。好香啊。她歎道。總有一天她也會如同這枝白色月季一樣,被人摘了去,不複曾經的美麗了。女人如花,花期如夢啊……
丫頭,你在花園裏做什麼呢。
這是誰在說話?田棉抬起頭循聲望去,隻見包裝車間主任鄭淑雲正從食堂後邊的林蔭路上向這邊走過來,由於她的身形又高又壯,再加上一副粗嗓子,時常會叫人誤以為是一個男人。田棉望著她越來越近了,這才看出原來是“女強人”。於是就象條件反射一般,慌忙把手中的花兒藏到了身後。
“你是三班的田棉?”
“主任好。我是田棉……我,我在看花呢。”田棉結結巴巴的說。
“看花?小丫頭雅興不小啊,你怎麼到現在還不剪頭發?”鄭淑雲沒有注意到她手裏的那朵月季,但卻看到了她那一頭長發。
“嗯……主任,我……還沒有得閑出去剪。我……”
“丫頭,你這不是睜大眼說瞎話嗎?你有空閑在這裏看花,沒有空閑去剪頭發?”鄭淑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新來的包粉工必須要在七天之內剪短發,這是最後一天了吧,你打算拖延到什麼時候?你是想讓我親自給你哢嚓了是不?”
“不是的,主任……”田棉惶恐不已,心裏邊暗暗歎服,這個女強人果然厲害!“銅雀台”幾乎天天進新人,她居然知道我已經來這裏七天了。唉!
“我……我就去剪……”田棉說著,從花園裏出來,一徑跑去了宿舍。鄭淑雲回頭看時,人已不見蹤影了,於是搖頭笑了笑嘀咕道,這丫頭,神經兮兮的……
回到宿舍後,田棉意外地發現梅子、趙蔥蔥等人都在,賈明明看她進來了,忙問道:“田棉,這大會兒子你去了哪裏了?是誰找你的?”
田棉呆了呆,望著她,想說什麼,後又默然不語。
梅子卻接了腔,不鹹不淡的說:“明明你傻呀,除了帥哥找她,還能有誰?”
“就是。人生得好到哪兒都吃香,田棉,你有這張臉到哪兒幹不好,還和我們搶這碗勞碌飯,真替你可惜。”越蔥蔥接著說道。
田棉隻當沒有聽見,但那小臉已憋得發紅,她望著賈明明,求助似的說:“明明,我去剪頭發。你陪我去好麼?”
賈明明看了看她,爽快地說道:“那好,我帶你去。”說著,便拿了鑰匙,拖著田棉的手向門外走,剛出了門口,又停下來,回頭向著屋裏說道:“你們這幾個死妮子,牙磨得比稻刺還尖!小心哪天戳了自己一嘴的泡。”說罷,向田棉笑著擠了下眼睛。
下了樓,從樓下的那一排車行裏推出自行車,賈明明便載著田棉經廠區主幹道,出工廠大門,左拐,轉去了柳紅鎮的方向。
畢竟是國道,平坦光滑的路麵不僅是汽車馳騁的疆場,也是拖拉機、農用車、自行車的暢通領域。田棉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感受著黃昏的晚風,那風吹著頭發,悠悠蕩蕩的,飄浮過臉龐,絨絨的、癢癢的,奇怪的是,那積蓄在心底的委屈和苦悶也好似神奇般的消了大半,就好象那曾經發生的都是別人的故事,而她隻是無意間聽了去,又似這風一般飄飄隱逝了,化成絲絲長發,曳在風中,留給皮膚微微的一點點涼意。
不待賈明明開口,田棉先自說道:“明明,謝謝你。你是我在YC真正認識的第一個女孩。也是最值得我信賴的人了。我知道,你剛才替我解了圍,也替我出了氣……”
“嘿嘿,小事情!我當初跟你怎麼說來著?跟我混,準保你不吃虧。現在知道了吧。其實,我也是看你是個不錯的女孩才幫你的,要是攤上別的油腔滑調的女孩,我才懶得管呢!不過,你也太老實了,這樣怎麼在社會上混呢!好了,現在你可以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找你的啊?我看你一到宿舍,小臉呆呆的。到底咋的了?”
“是……陶瓷找我。明明,陶瓷是誰?”
“呃!我就猜著是她!那蘭陵和她死貼,她呀,是“後花園”的,在包裝庫做保管員,她家就是這柳紅鎮的,她姐在咱廠西門口開了一家小賣部,她找你準沒好事!仗著有點姿色,傲得很呢!尖白臉,你聽說過沒有?她就是尖白臉,尖白臉和煙黃臉的都是屬於同一類的,陰毒。我猜她找你和王小鵬有關吧。”
“是的……”田棉悶悶的說道。
“她說了難聽的話了吧,她這是給你下馬威哪。其實,王小鵬對她根本就沒有興趣!都是她,成天向王小鵬獻殷勤,碰到王小鵬高興了,會和她亂幾句,平時他哪來的工夫和她瞎掰?說實話,王小鵬是色,可是哪個男的不色?王小鵬的色還是那些賤女人培育出來的,要不是那些女人投懷送抱,你說他能背著這個‘滿江紅’的色名嗎?”
田棉坐在後座上不吱聲,她望著路邊徐徐退去的樹影,腦海裏閃現出父親沈井先在她三年的學生時代用一輛老式自行車載著她騎到三十裏外的紅蘿鄉車站,那一路,她在後座上看到了父親在陽光下飄白的鬢角以及豆大的汗珠,那一路,路邊的白楊和水杉颯颯沙沙,她的心裏也沙沙沙沙。
賈明明見她不回應,繼續說道:“田棉,你不用怕她!別說你勾引了王小鵬,我還看不出來嗎?也就是你了,能讓王小鵬一眼就看到了你,自打我進到YC,說真的我還沒有看到王小鵬正眼看過哪個女孩。你心裏別瞎想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也別管那些吃醋的牙酸,誰要是恁過份,你就給我說!我幫你出氣!”
田棉“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待車快騎到柳紅鎮時,她囁囁地說:“明明,我……過兩天再剪頭發吧,好麼?”
賈明明停了車子,象泄了氣的皮球,半惱半嗔的叫起來:“你這個人啊,年輕輕的,怎麼顛三倒四的!”
田棉窘站在那裏,象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雙手垂掛在身前絞搓著。這時,一陣嘩啦啦的自行車鈴聲響徹耳邊,風擦著她的額發,猶疑間,好象有一縷目光,溫柔的纏縵在她額發輕揚的臉龐,倏地,便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