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潛鶴心頭一顫，直覺這蔣殷又要發瘋。
    又見蔣殷突然一手捂住心口，唇瓣溢出點點血色，微弱嗆咳一聲後，便有血色梅花落在那輿圖上，蔣殷急忙去擦，不想卻將鮮紅抹開，直是將輿圖都汙損了。
    越擦越是怒極，蔣殷一把將輿圖扔到聞潛鶴腳下：“這輿圖已用不得了，你為我重換一張來。”
    說來也怪，聞潛鶴初時分明還有些畏懼，可見蔣殷這般色厲內荏，心頭款款的惜花之情滿溢而出，這故作堅強的姿態直是想叫人好生摟抱在懷中寬慰一番。
    聞潛鶴情不自禁上前兩步，蔣殷橫眉看來，眉頭頓時高高隆起：“出去！”
    聞潛鶴呆怔片刻，又悲憫道：“大將軍已被革職囚禁在天牢中，縱是二爺不想聽，也不該自欺。”
    隻聽蔣殷發顫道：“沒有……死？”
    聞潛鶴舌頭頓時發麻發木，口腔泛出苦意，可他還是搖首回道：“未曾聽聞。”
    蔣殷鬆了好大一口氣：“我知曉了，你出去吧。”
    “如此，你還要去往漢水？”
    “去。”
    等聞潛鶴走出老長一截，他才驚覺此行目的全未達到，他是來擊潰蔣殷的，可不是為了安慰，他是來折辱蔣殷的，結果臨了卻心軟，心頭彌漫出後悔的情緒，甚至生出即刻回返的衝動，又想起那個仿佛一戳就要破碎的身影，遂惆悵歎息走遠。
    第二日眾人登船橫渡潮江，過江後去往順慶府的車隊隻有三支，其實聞潛鶴當日言自己與蔣殷順路全然是假話，他在大京城呆得好好的，作為族中嫡子，也無需他出門操持族中營生，如何會去到順慶府？
    他此次出行隻為探友，原本在豐陽府便可停駐，不想撞見了蔣殷，至此撒下了一個謊，便要用無數的謊去圓了，可當時他想得好好的，非是要好生嚐一嚐蔣殷這坨鮮肉，誰知蔣殷與傳聞不大相同，叫他一時下不得手，竟拖到這等地步。
    事已至此，也隻能當真去往順慶府一趟。
    兩人同坐在馬車中，聞潛鶴一時盯著蔣殷出神，心裏頭兩個聲音不停拉扯廝打，一個道，他已然失了勢！你到底還在顧及些什麼？難道這等美人你不就不想與之春風一度嗎？！順從心意便是，何必管那許多！
    另一個道，可他瞧著很是心傷，先前錯認我時竟還委屈得哭了，後來跑去獵虎也是為不至傷我，他至情至性，隻脾氣不好，世人誤會詆毀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這等子美人從未能得見，竟舍不得傷他。
    蔣殷乜過來一眼，聲音不快：“看我作甚？”
    聞潛鶴抖了一抖，好吧，除了不舍傷他，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敢。
    蔣殷此時已掀開車簾，因是三支車隊同行，後頭不知何時又聚集了幾多的人，這些人比潮江那邊跟著的更顯惶然，衣物也破爛不堪，足下不著鞋履，莫說青布小馬車，便是連騾拉的平板車都沒有了。
    這麼多人攢做一堆，臭烘烘的氣息一直散不去，另外兩支車隊已經著人去驅趕了，可那群人直如蒼蠅一般，總會不知何時就飛附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