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見時辰已是差不多，兩人牽了馬回轉，有小黃門尖著嗓子唱所獲獵物計數，這會兒排在第一的正是衛康。
    蔣殷兩個隻在順路回來的時候打了幾隻野雞野兔，竟連排名都進不了，那上來給他們牽馬的侍人戰戰兢兢，連話都不大敢回，正巧有人跟在他們後麵，一行三五人，每人馬上都掛滿了獵物，後頭還用藤編的繩索拖了一頭獐子，打頭的人翻身而下，身姿很是利落，與旁人寬袍大袖不同，他的袖口緊縛起來，小腿上甚至還綁了一把匕首。
    這人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還有頭熊瞎子，我已一路做了記號，著人去尋回。”
    為他牽馬的侍人不住點頭，嘴裏一連串的說著好話，那人笑了笑，隨手扔出金花生賞他，侍人頓時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見。
    一個錯眼的功夫，這人的視線正與蔣殷對上了。
    猶豫片刻後，這人上前揖首道：“河間王氏王維慎見過蔣二公子。”
    蔣殷眼皮半抬不抬的：“若不是我今次正巧與你撞麵，我卻不知你王維慎王五獵術如此卓絕，原是往常都在讓著我了。”
    王維慎的視線在蔣殷右手掌上轉了一圈，謹慎道：“蔣二公子此言有誤，狩獵一事，一看箭術，二看機運，我今次是占了運氣的便利，若蔣二公子未有負傷，此番狩獵結果猶未可知。”
    蔣殷哼道：“你倒是會說話。”
    又說：“我以往從不知曉，河間王氏與旁的世家這般不同，可是有趣得多了。”
    王維慎還欲謙遜幾句，卻被蔣殷打斷：“行了，你獵術確實強於我，這有什麼好藏拙的，我縱使現在不如你，難道以後就不如你了嗎？”
    王維慎心下暗自思量，原來蔣殷也不全似傳聞一般，回話倒更顯真誠了幾分。
    他們這邊相談正歡，那邊侍人記了獵物數量上報了去，小黃門的聲音頓時拉高，王維慎不出所料占了第一的名頭。
    不一會兒就見衛康疾步而出，他本是麵沉如水，挾裹了雷霆一般的憤怒，等走到跟前，瞧見了蔣殷，那麵色又猶如遭受了天大的打擊。
    衛康伸著手，不可置信般朝蔣殷控訴：“你竟與他玩在了一處？！”
    蔣殷扭頭看他，很有些莫名：“我與誰人交好，與三皇子何幹？”
    “你怎麼能與他玩在一處！”衛康的憤怒並不全為名次排序了，他的麵皮似乎都隱有跳動，“你以往隻與我跟賢哥哥一道，後來來了個常敬堯便罷了，如今竟連王維慎也一並相交！”
    蔣殷實在難以理解衛康心事的曲折，皺了眉頭不欲與他多言，又轉朝王維慎頜首道：“還未曾恭喜你今次拿了頭名。”
    “恭喜什麼恭喜？！那頭名本該是我的！”衛康高喝。
    蔣殷斥他：“所獲獵物俱有計數，三皇子此言是在說數有虛假嗎？”
    衛康今日因狩獵的緣故沒有帶折扇，拳頭被他攥得生疼，他咬著牙，兩腮肌肉狠狠鼓起，突然，他拉過蔣殷：“我與你才是一道的，你為何總是不願幫我？！”
    蔣殷別開他的手：“我此番也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
    “就事論事？”衛康古怪笑了一聲，“好個就事論事，往常你蔣二狩獵能得頭名，你以為就是你的就事論事嗎？！明明我獵獲的獵物較你多矣，為何我卻隻能入前三，這便是你說的就事論事？！”
    後又指著蔣殷馬匹上無法被統計入的獵物：“若不是今次你帶回的獵物實在不堪，你以為這頭名還能是他王維慎？！”
    蔣殷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衛康，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王維慎見勢頭不對，此地非能久留，朝衛康與蔣殷分別揖首，又扯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就此匆匆離了。
    衛康對王維慎的離開視而不見，隻死盯住蔣殷不放。
    結果蔣殷也不太爽快了：“你若對此有異，隻管上報了去，我若是知曉緣由若此，這頭名不要也罷！”
    衛康剛才發作了一回，又是傷心又是憤怒，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隻管上報？哈，難不成你不知曉天家如何盛寵你？那些人又何以敢得罪你！我分明才是他的兒子，我身上才流著衛氏血脈！可誰人看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