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歸又重將視線投向對麵三人，他像是一頭沉默的蓄勢待發的孤狼，對麵執燈盞的人站在最前，隻一個眨眼的功夫，手中燈盞就被打翻，黑暗瞬間籠罩而上。
    “啊！我的手！”
    那人不住喋喋喝罵：“他在這裏！快來按住他！我今次定要燙爛他的狗臉！”
    衛如歸似乎有極佳的夜視能力，那三人輕易擒不住他，喝罵痛呼聲此起彼伏，戰況不可謂不激烈，蔣殷微挑了下眉，暗道自己卻是小瞧了他。
    正看的得趣，一黑影朝蔣殷撲來，他被撞出好大一個趔趄，那黑影呼道：“蠻狗！看你還往哪裏躲去！”
    蔣殷反手欲掏匕首，手指微頓，終於沒有抽出，那人又衝將過來，蔣殷眉頭一皺，一腳跟著大力踹出。
    許是蔣殷在踹人這一途上有旁人難以企及的天賦，那人當即被踹得仰倒在地，口中哀哀痛呼，竟連氣息都虛弱了幾分。
    蔣殷輕撣了撣衣袖，又有一人從後箍抱住蔣殷：“我抓住他了！我抓住他了！”
    那人口鼻間呼出的氣息噴灑在蔣殷頸側，難以忍受的厭惡從心底迸出，袖中匕首滑落至手心，蔣殷正欲送出，那人卻被暗影中的某處狠狠一擊，居然連聲音都發不出就業已昏迷。
    衛如歸虛扶住蔣殷：“沒事吧？”
    蔣殷將將穩住身形，衛如歸就頗有眼色的收了手，場中竟隻他們兩人能站立了。
    地上躺著的三個要麼癱軟如死狗，要麼有進氣沒出氣的，蔣殷此時也終於失了繼續呆下去的興致。
    他轉身欲走，衛如歸緊隨在後，拐過好幾道宮牆，蔣殷突然轉身：“你……”
    衛如歸立刻止步。
    蔣殷一時間卡了殼，心頭泛起說不明的焦躁，他繼續往前，但身後卻沒有傳出跟隨的腳步聲，蔣殷再次停下回望，卻見那人一直站在原地。
    暗沉的虛影，彷佛片刻間就會被黑暗吞襲。
    又是一陣無名火起，其間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蔣殷自己也無法道明的慌亂，他竭力用聲音掩飾自己的異常：“還不快跟上？！”
    那虛影漸漸凝實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兩人終於乘著月色回到了蔣殷的住所。
    伺候蔣殷的小黃門急得已是要去尋白綾了，見蔣殷回轉，滿腔都是得以生還的慶幸，見他多帶回一人也不敢發問，且這人他也是識得的，畢竟長相這般特異，在這宮中也委實不多見，他隻當自己是個半瞎，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房中桌上置了溫壺，蔣殷先給自己斟上一杯，飲畢，他側首看向身後那人，手指無意識摩挲著，他嘲諷道：“怎麼，你竟想與我一道入榻不成？”
    衛如歸並未作聲，垂首後退欲出，蔣殷卻摔了杯子：“你要哪裏去？！”
    衛如歸又絲毫未作辯解的立時停住了。
    蔣殷疾走幾步，與衛如歸四目相接，他問：“那三人打你時，你可有恐懼？”
    衛如歸點了點頭。
    蔣殷又問：“當你將那三人打得告饒時，你可有恐懼？”
    衛如歸停頓了一下，搖頭。
    “你恐懼，他們就變本加厲地欺辱你，你無所顧忌，你與他們拚命，他們便怕得要命！”
    衛如歸似乎聽懂了，他低聲道：“我不似蔣二爺，我今日打了他們，明日便會迎來更多的欺辱，我不能拚命，我絕不能死。”
    蔣殷嗤道：“這麼說來，便是再多的羞辱，與你來說，隻要不波及性命，你便也全無所謂了？”
    衛如歸又開始沉寂，仿佛是某種無聲的默認。
    蔣殷指向門口：“滾出去！”
    衛如歸出了房門，又在蔣殷近旁尋了間空房，他躺倒在柔軟床榻上，身體卻因為換了個陌生環境而久久緊繃無法放鬆，手腕傷處的疼痛愈發厲害了，他閉了眼輕輕揉按。
    夜遇蔣殷並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可如此輕易便達到了目的，可真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