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國前殿，璃國主微笑著為馥如送行。
    雖然璃國主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其實每個人都明白，淚水早已注滿了他的心。
    我悄悄側過身，臨絕塵那玩世不恭的輕佻樣子映入眼簾。看來這場麵影響不了他，他的慵懶輕浮絲毫未少。
    他仿佛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一笑，輕佻中夾雜著柔軟。我低垂下如羽毛般長長的眼睫，抬頭，勾起一絲微笑。馥如絕不希望我用淚水為她送行，淚已淌了太多，她是不適合淚水的女子。
    “父皇的養育之恩，兒臣今世也無法報還。”
    他輕歎，囑咐道：“如兒，此去任重而道遠，路上一定要小心謹慎才是。”
    幾縷發絲拂過麵頰，迎著朝陽，馥如唇邊勾出淡淡笑意。
    她屈膝緩緩地跪下：
    “請父皇放心，馥如一定會好言相勸燕王，避免我大璃百姓遭受戰亂之苦。”
    璃國主扶起馥如：“馥如生性仁愛謙和，由你去和燕王和親，一定能保邊塞的安寧。”
    “父皇保重，馥如就此拜別。”
    “珍重。”恍惚間，耳邊回響著這樣的聲音，是幻聽麼？
    最後的最後，我聽見馥如這樣說。
    抬眼，對上她燦如星火的眼眸。
    歲月可以抹殺很多東西，但是她為我的心，始終如一，五百年間從未變過。
    而我隻能，看著那一抹紅，消失在我視線之內，我卻，無能為力。
    如此清晰地感覺，痛徹心扉……
    好恨自己，如此無能為力。我留不住馥如的人，但我知道，馥如的心，完全寄在了我的身上。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最終還是為了我。她說他羨慕我，羨慕我能馳騁於天地之間……或許這些話真的可以令我舒服些，可我卻越想我越難受，我不該答應她，要笑著送她出夕顏……
    我提起裙擺飛奔在廊下，任淚水溢出眼眶。不知跑了多久，我累得癱在了地上。
    我雙手緊握成拳，骨節咯咯作響。很奇怪，我並沒有感到疼痛。
    仿佛，又是她，顰笑在荷庭邊。
    夜很深了仍睡不著，幹脆叫昕敏擺了琴。我調弦試音，為她彈奏那首我永遠都不想再記起的曲子。我仰望星空，看到的卻是華麗恢弘的重重殿閣。
    接過昕敏遞來的披風披在身上，我轉身準備回寢殿。皎潔的月光一瀉千裏，金色的光在池中浮動。我淡淡一瞥，重重花影後，一個人影亦真亦幻。
    “誰？”
    “宮主，是澈長老。”我聽見昕敏喚我“宮主”，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稱呼使我清醒過來。我坐回桌旁，玄澈無聲閃到我身旁，行禮。
    我淡淡問了句：“二宮主的事情都辦好了？”
    他“撲哧”一聲笑了：“宮主還是先罰屬下吧。”
    “罰？”我不禁莞爾：“你絕不會辦不好的，又搞什麼名堂？”
    “宮主不必擔心二宮主，還是好好為您自己擔心吧。”
    我微微愕然：“為我自己？”
    “宮主且先看看吧，屬下幹得不好再罰屬下。”他退了兩步，我驚覺他身後還有一個人。
    我終於看清了從幽暗中浮現的麵容，驚愕良久滯留在我的麵龐上。
    “怎麼看呆了？”
    “你們三個竟然聯合起來……馥如，你讓我白白擔心了那麼久！”我嗔道。
    馥如笑著坐下：“別怪她們兩個，是我自個兒出的主意。燕國那地方請我去我都不去，怎麼可能自己請纓去呢。倒是可憐了未嵐……”她眉頭微蹙。
    “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好女孩，既然是你挑的我也能放心了……”我柔聲道：“到時候我一定把那個女子接回來，給她找個好的歸宿。”
    馥如理了理額前散亂的幾縷青絲，語中多了幾分歎息：“未嵐是汐嵐的長姐。”
    我咬了咬下唇，握住她指尖的手加了幾分力氣。
    “她可是自己請纓去的，可沒有任何人勉強她。”馥如黯然。
    “我知道你們不會這麼做。”我想了想，“讓霄長老派幾個暗衛跟著保護她吧。”
    忽覺手邊一陣冰涼，回過神來見馥如的手搭在我的手上。
    我順勢靠在她的懷中，略帶貪心地笑了：
    “馥如，你在我身邊真好。”
    “你少臭美，我可不是為了你！”馥如勾一下我的鼻子，“天天呆在宮裏我都快被悶死了，現在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玄翎宮裏了。”
    “還沒跟你們算賬呢！”我跳起來：“這裏可是郡主的閨房，你們這麼大搖大擺地闖進來，把離宮當什麼了！”
    “夜露寒重，咱們且進去吧。”
    馥如自然不把我的牢騷當回事，牽起我的手進了寢殿。接著喚昕敏去收拾床鋪，又讓玄澈給她易了容。
    從那天開始，馥如就在離宮裏挑了個舒服的地方，舉著未嵐的招牌大搖大擺地住下了。我終於不必“千裏迢迢”地綴霞宮“串門”了，隻是，好的日子都不會長久……
    未嵐嫁到燕國僅僅一月，弱小的趙國大舉進攻璃邊境。
    我很早就知道了趙國的意圖。當昕敏把玄澈給的密函交給我時，匆匆瀏覽一遍，我把密函捏成一團，恨恨地扔到火裏燒了。
    趙國是燕國的屬國，何人不知？
    我於是命暗衛將密函帶到邊塞，囑咐皇兄早作準備。上次戰勝回璃時，子謙皇兄留在了那裏，他說得對，燕國可不會善罷甘休。
    可燕國國君這樣做，等於向天下人昭示了他問鼎天下的野心……這其中會不會還有陰謀？